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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亡論

(陸機所作議論文)

鎖定
《辨亡論》是西晉文學家陸機所寫的一篇探討吳國為何滅亡的議論文。選自《三國志·吳志·三嗣主傳》裴松之的引注之中。後南朝梁·蕭統將其收錄於《文選·卷五十三》論一類,分上下兩篇。
作品名稱
辨亡論
作    者
陸機
創作年代
西晉
作品出處
《三國志·吳志·三嗣主傳》裴松之注
文學體裁

辨亡論作者簡介

陸機(261年-303年),字士衡,吳郡吳縣(今江蘇蘇州)人,西晉著名文學家、書法家。出身“吳四姓”之吳郡陸氏,孫吳丞相陸遜之孫、大司馬陸抗第四子,與其弟陸雲合稱“二陸”。
陸機在吳時曾任牙門將,吳亡後隱居修學十年,始仕西晉。太康十年(289年),二陸來到洛陽,受太常張華賞識,名氣大振,時有“二陸入洛,三張減價”之説。歷任太傅祭酒、吳國郎中令著作郎等職,與賈謐等結為“金谷二十四友”。趙王司馬倫掌權時,引為相國參軍,封關中侯。司馬倫被誅後,險遭處死,賴成都王司馬穎救免,此後便委身依之,為平原內史,世稱“陸平原”。太安二年(303年),任後將軍、河北大都督,率軍討伐長沙王司馬乂,卻大敗於七里澗,最終遭讒遇害,被夷三族
陸機“少有奇才,文章冠世”,被譽為“太康之英”。亦善書法,其《平復帖》是古代存世最早的名人書法真跡。

辨亡論創作背景

陸氏家族與孫吳政權關係緊密。陸機祖父陸遜,為東吳丞相;叔祖父陸瑁,為選曹尚書;父親陸抗,為東吳大司馬;從叔父陸凱,為左丞相;從叔父陸喜,累遷選曹尚書。在孫皓時期,陸氏一宗在朝:“二相、五侯、將軍十餘人。”(見《世説新語·規箴》)。陸機祖輩、父輩輔佐孫吳政權,勞苦功高,功勳卓著;孫氏以陸氏為股肱之臣,使其光宗耀祖。加之孫、陸聯姻:孫權將其兄孫策之女嫁給陸遜,陸機之兄陸景娶孫皓嫡妹為妻。晉滅吳之戰,陸機之兄陸晏、陸景為國戰死,東吳滅亡對陸機乃至陸家帶來的打擊可想而知。
此後十年間,陸機退居華亭舊裏,閉門勤學。隱居之餘,總結吳國興起與衰亡的原因,“以孫氏在吳,祖、父世為將相,有大勳於江表,深慨孫皓舉而棄之,乃論權所以得,皓所以亡,又欲述其祖父功業,遂作《辨亡論》兩篇” [1] 

辨亡論作品內容

辨亡論上篇

辨亡論 辨亡論
昔漢氏失御1,奸臣竊命2,禍基3京畿,毒遍宇內,皇綱弛紊4,王室遂卑。於是羣雄蜂駭5,義兵四合6,吳武烈皇帝7慷慨下國,電發8荊南,權略紛紜,忠勇伯世9。威稜則夷羿震盪10,兵交則醜虜授馘11,遂掃清宗祊12,蒸禋皇祖13。於時雲興之將帶州,飆起之師跨邑14。哮闞之羣風驅15熊羆之族霧集16,雖兵以義合17,同盟戮力18,然皆包藏禍心19,阻兵怙亂20,或師無謀律,喪威稔寇21,忠規武節22,未有若此其著者也。
武烈23既沒,長沙桓王逸才命世24,弱冠秀髮25,招攬遺老26,與之述業27。神兵東驅,奮寡犯多,攻無堅城之將28,戰無交鋒之虜29。誅叛柔服而江外厎定30,飭法修師31而威德翕赫32,賓禮33名賢而張昭為之雄,交御34豪俊而周瑜為之傑。彼二君子,皆弘敏35而多奇,雅達而聰哲36,故同方者以類附37,等契者以氣集38,而江東39蓋多士矣。將北伐諸華40,誅鉏幹紀41,旋皇輿於夷庚42,反帝座於紫闥43,挾天子以令諸侯,清天步44而歸舊物。戎車既次45,羣兇側目46,大業未就,中世而殞47
用集我大皇帝48,以奇蹤襲於逸軌49,叡心發乎令圖50,從政諮於故實51,播憲稽乎遺風52,而加之以篤固53,申之以節儉,疇諮54俊茂,好謀善斷,束帛旅於丘園55,旌命交於塗巷56。故豪彥尋聲而響臻57,志士希光而影騖58,異人輻湊59,猛士如林。於是張昭為師傅,周瑜、陸公、魯肅呂蒙之儔60入為腹心,出作股肱61甘寧淩統程普賀齊朱桓朱然之徒奮其威,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屬宣其力;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騭以聲名光國,政事則顧雍潘濬呂範呂岱以器任幹職62,奇偉則虞翻陸績張温、張惇以諷議舉正,奉使則趙諮沈珩以敏達延譽63術數64吳範趙達以禨祥協德65董襲、陳武殺身以衞主,駱統劉基強諫以補過,謀無遺諝66,舉不失策。故遂割據山川,跨制荊、吳67,而與天下爭衡矣68
魏氏嘗藉戰勝之威69,率百萬之師,浮鄧塞之舟70,下漢陰之眾71,羽楫萬計72,龍躍73順流,鋭騎千旅,虎步原隰74,謨臣75盈室,武將連衡,喟然有吞江滸76之志,一宇宙之氣。而周瑜驅我偏師,黜之赤壁,喪旗亂轍77,僅而獲免,收跡遠遁。漢王78亦馮帝王之號,率巴、漢79之民,乘危騁變80,結壘81千里,志報關羽之敗,圖收湘西82之地。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83,覆師敗績,困而後濟84,絕命85永安。續以灞須之寇86臨川摧鋭87,蓬籠之戰,孑88輪不反。由是二邦89之將,喪氣摧鋒,勢衄財匱90,而吳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請好,漢氏乞盟,遂躋天號91,鼎峙而立。西屠庸益之郊92,北裂淮、漢之涘93,東苞百越94之地,南括羣蠻95之表。於是講八代之禮96,蒐三王之樂97,告類98上帝,拱揖羣后99。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長戟勁鎩,望飆而奮100。庶尹盡規於上101四民102展業於下,化協殊裔103,風衍遐圻104。乃俾一介行人105,撫巡外域,臣象逸駿106,擾於外閒107,明珠瑋寶,輝於內府,珍瑰重跡108而至,奇玩應響109而赴,輶軒騁於南荒110,衝輣息於朔野111,齊民112免干戈之患,戎馬無晨服113之虞,而帝業固矣。
大皇114既歿,幼主蒞朝115,奸回116肆虐。景皇聿興117,虔修遺憲118,政無大闕119,守文之良主也。降及歸命120之初,典刑121未滅,故老122猶存。大司馬陸公123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規,而施績範慎以威重顯,丁奉、鍾離斐以武毅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玄、賀劭之屬掌機事124,元首125雖病,股肱猶良。爰及126末葉,羣公既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釁127,曆命應化而微128,王師躡運而發129,卒散於陣,民奔於邑130,城池無籓籬之固,山川無溝阜之勢131,非有工輸132雲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133,楚子築室之圍134,燕子濟西之隊,軍未浹辰135而社稷夷矣。雖忠臣孤憤,烈士死節,將奚136救哉?
夫曹、劉之將非一世之選,向時之師無曩日之眾,戰守之道抑有前符137,險阻138之利俄然139未改,而成敗貿理140,古今詭趣141,何哉?彼此142之化殊,授任143之才異也。

辨亡論下篇

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據中夏1,漢氏有岷、益2,吳制荊、揚而奄3交、廣。曹氏雖功濟諸華4,虐亦深矣,其民怨矣。劉公因險飾智,功已薄矣,其俗陋矣。吳桓王基之以武,太祖5成之以德,聰明睿達,懿度6深遠矣。其求賢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盡盛德之容7,親仁罄丹府之愛8。拔呂蒙於戎行9,識潘濬於系虜10。推誠11信士,不恤12人之我欺;量能授器13,不患權之我逼14。執鞭鞠躬,以重陸公之威15;悉委武衞,以濟周瑜之師16。卑宮菲食17,以豐功臣之賞;披懷虛己18,以納謨士之算。故魯肅一面而自託,士燮蒙險而效命。高19張公之德,而省遊田20之娛;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慾之歡;感陸公之規,而除刑政之煩21;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22;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23;分滋損甘24,以育淩統之孤;登壇慷慨,歸魯肅之功25;削投惡言,信子瑜之節26。是以忠臣競盡其謨,志士鹹得肆力27,洪規遠略,固不厭夫區區者也。故百官苟合28,庶務未遑29
辨亡論 辨亡論
初都建業30,羣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不許,曰:“天下其謂朕何!”宮室輿服,蓋慊如也31。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既定32,百度之缺粗修33,雖醲化懿綱34,未齒35乎上代,抑其體國經邦之具36,亦足以為政矣。地方几萬里,帶甲37將百萬,其野沃38,其兵練,其財豐,其器利,東負滄海,西阻險塞39,長江制其區宇40,峻山帶其封域41,國家之利,未見有弘於茲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道42,善人43御之有術,敦率遺憲44,勤民謹政,循定策,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
或曰:吳、蜀唇齒之國,蜀滅則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籓援之與國45,而非吳人之存亡也。何則?其郊境46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47之徑;川阨48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鋭師百萬,啓行不過千夫;舳艫49千里,前驅50不過百艦。故劉氏之伐51,陸公喻之長蛇52,其勢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53,或欲機械以御其變。天子總羣議而諮之大司馬陸公54,陸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55,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荊、揚而爭舟楫56之用,是天讚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57。逮步闡之亂58,憑寶城以延強寇59,重資幣以誘羣蠻。於時大邦60之眾,雲翔電發61縣旌江介62,築壘遵渚63,襟帶64要害,以止吳人之西,而巴漢舟師65,沿江東下。陸公66以偏師三萬,北據東阬67,深溝高壘,案甲68養威。反虜踠跡待戮69,而不敢北闚70生路,強寇敗績宵遁,喪師大半,分命71鋭師五千,西御72水軍,東西同捷73,獻俘萬計。信74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75罕警,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76,吳釁深而六師駭77。夫太康之役78,眾未盛乎曩日之師79廣州之亂80,禍有愈乎向時之難81?而邦家82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83之雲亡,邦國殄瘁84,不其然與!
《易》曰:”湯武革命85順乎天。“《玄》曰:”亂不極則治不形86。“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87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88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89“、”在德不在險“,言守險之由人也。吳之興也,參而由90焉,《孫卿》91所謂合其參者也。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
夫四州之萌非無眾也92,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險易守也,勁利93之器易用也,先政之業易循也,功不興而禍遘94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95,審存亡之至96,謙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寬衝以誘俊乂之謀97,慈和以給士民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98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99與之共患。安與眾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共患,則其難不足恤100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101,《麥秀》102無悲殷之思,《黍離103無愍周之感矣。

辨亡論註釋譯文

辨亡論上篇

註釋:
[1]. 御:統治。
[2]. 奸臣:指董卓。 竊命:篡權。
[3]. 禍基:禍始。
[4]. 皇綱:封建帝王統治天下的綱紀。 弛紊:鬆懈紊亂。
[5]. 蜂駭:蜂起。駭:起。
[6]. 義兵:正義之師。指討伐董卓的諸侯之兵。 四合:四方匯聚。
[7]. 武烈皇帝:指東吳孫堅孫權之父。孫權即帝位,追諡孫堅武烈皇帝。 慷慨:壯志。 下國:諸侯國。諸侯稱帝室為“上國”。
[8]. 電發:威如雷電的樣子。 荊南:指荊州和南陽
[9]. 伯世:蓋世。伯,通“霸”。
[10]. 威稜(lēng):聲威。 夷羿:相傳為夏代部落首領。
[11]. 兵交:短兵相接,即打交手戰。 醜虜:對俘虜的蔑稱。 馘(guó):古代戰時割取所殺敵人的左耳,用以計功。亦指割下的左耳。
[12]. 宗祊(bēng):指宗廟。祊,宗廟門內設祭的地方。
[13]. 蒸禋(yīn):祭祀。蒸,冬祭。 皇祖:漢祖。
[14]. 帶州、跨邑:連州帶邑,比喻天下都是。
[15]. 哮闞(hǎn):猛獸。比喻將士。
[16]. 霧集:密集如霧,形容其多。
[17]. 義合:指為匡帝室、除暴亂而集合。
[18]. 戳力:同心協力。
[19]. 包藏禍心:心裏藏着壞主意,指“欲行篡逆”。
[20]. 阻兵:恃兵。阻,依仗。 怙(hù)亂:乘禍亂而動,比喻趁火打劫。
[21]. 稔(rěn)寇:貽誤戰機。
[22]. 忠規:忠謀。 武節:武德。
[23]. 武烈:武烈皇帝孫堅。 沒:同“歿”。
[24]. 桓王:孫策,孫堅之子。孫權即帝位,追諡孫策長沙桓王。 逸才:超人之才。 命世:名世。
[25]. 弱冠:男子年二十為弱冠。此指青春年少。 秀髮:本指穀物生長茂盛,此喻人之才具、氣宇非凡。
[26]. 遺老:跟隨孫堅的老臣。
[27]. 述業:追述父業。
[28]. 攻無堅城之將:指攻打城池,敵人無能堅守之將。
[29]. 戰無交鋒之虜:指敵人不堪一擊。
[30]. 江外:江東,江左。 厎(zhǐ)定:獲得安定。厎,致。
[31]. 飭(chì)法:整頓法紀。飭,整頓。 修師:整頓軍隊。
[32]. 威德:聲威與德行,刑罰與恩惠。 翕(xī)赫:隆盛。
[33]. 賓禮:接待賓禮,亦指以賓客之禮相待。
[34]. 交御:交接使用。
[35]. 弘敏:非常敏鋭。
[36]. 雅達:特別通達。 聰哲:明察多知。
[37]. 同方:意氣相同。 類附:類聚。
[38]. 等契:投合。 氣集:氣味相投,聚在一起。
[39]. 江東:自漢至唐,稱自安徽蕪湖以下的長江下游南岸地區為江東。三國吳全境稱江東。
[40]. 諸華:原指周代分封的諸侯國,此指北方各路諸侯,主要指曹魏
[41]. 誅鉏(chú)8。 夷庚:平道
[43]. 紫闥(tà):指帝王宮廷。闥,宮中小門。《三國志·吳志·討逆將軍策傳》:“曹公與袁紹相拒於官渡,策陰欲襲許,迎漢帝。”
[44]. 天步:指帝室。 舊物:指先代的典章制度
[45]. 戎車:兵車,泛指軍隊。 次:駐軍。
[46]. 羣兇:指各路諸侯。 側目:畏懼嫉妒。
[47]. 中世:中年。實際孫策死時年僅二十六歲。 殞(yǔn):死亡。
[48]. 大皇帝:指孫權。孫權去世,諡號大帝。
[49]. 奇蹤:奇異的蹤跡。指孫權成就大業的非凡舉動。 逸軌:高潔之行狀。此指孫權父、兄所創的功業。
[50]. 叡心:聖明之心。叡,聖。 令圖:美善的圖謀。指創建王業。
[51]. 從政:治理政事。 諮:諮詢。 故實:足以效法的舊事。
[52]. 播憲:頒佈法律。憲,法。 稽:考。 遺風:遺留下來的風尚。
[53]. 篤固:專一堅定。
[54]. 疇諮:訪求。
[55]. 束帛:一束絹。即“旌帛”。漢廷招聘民間人才,致送束帛,表示旌賢,故稱為招賢的標誌。 丘園:指賢人隱居的地方。
[56]. 旌命:義同“束帛”,招賢的標誌,使者所持。旌,旗類。 交:來往。 塗巷:道路與里弄。
[57]. 豪彥:才德出眾的人。 響臻:響應。臻,到。
[58]. 希光:企仰人的光輝。 影騖:如影追形。
[59]. 異人:非凡的人。 輻湊:輻集中於軸心,比喻人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
[60]. 儔:輩。
[61]. 股肱(gōng):大腿和小臂。比喻帝王左右輔助得力的臣子。
[62]. 器:才能。 幹職:重要職務。
[63]. 延譽:使美名遠揚。
[64]. 術數:用陰陽五行生剋制化的數理,來推斷人事吉凶,如占候、卜筮、星命等。
[65]. 禨(jī)祥:祈求鬼神以致福。 協德:同德。
[66]. 諝(xū):才智。
[67]. 跨制:轄治。跨,據有。 荊、吳:楚國吳國。此泛指長江以南地區。
[68]. 爭衡:在角逐中較量勝負。
[69]. 魏氏:指曹操。 藉:憑藉,依靠。藉,同“借”。
[70]. 浮:順流曰浮。 鄧塞:山名。位於今襄樊東北。
[71]. 下:指順流而下。 江陰:漢水之南。
[72]. 羽楫:指快船。楫,划船短槳。
[73]. 龍躍:如龍騰跳。此形容船隨波浪起伏順流疾下。
[74]. 原隰(xí):廣平低濕之地。
[75]. 謨(mó)臣:謀士。謨,謀略。
[76]. 滸:水邊。江滸:指東吳。
[77]. 喪旗亂轍:軍隊潰退之狀。
[78]. 漢王:指劉備
[79]. 巴、漢:蜀中。
[80]. 騁變:大肆變亂。指報關羽之仇、收湘西之舉。
[81]. 結壘:紮營。
[82]. 湘西:湘水以西,指荊州地。
[83]. 陸公:指陸遜。 西陵:今湖北宜昌境內,在馬鞍山東。
[84]. 濟:渡江。
[85]. 絕命:喪命。
[86]. 灞須之寇:指三路伐吳時朱桓擊敗曹仁濡須之戰。 灞須,水名。魏晉南北朝時為兵家必爭之地。
[87]. 川:指灞須。 摧鋭:挫其鋒芒,指挫敗。
[88]. 孑:單,只。
[89]. 二邦:指魏國、蜀國。
[90]. 衄(nǜ):挫敗,損傷。 匱:缺乏。
[91]. 躋(jī):登。 天號:天子之名號。
[92]. 屠:裂、割。 庸益:蜀郡之一。
[93]. 涘(sì):水邊。
[94]. 百越:古越族部落之總稱。散居在今浙江、福建廣東廣西等地。此主要指江浙之地。
[95]. 羣蠻:諸蠻,即南方各少數民族
[96]. 八代:指三皇五帝。 禮:儒家社會道德規範之總稱。
[97]. 蒐(sōu):觀閲。 三王:夏、商、周。
[98]. 告類:重大祭祀。
[99]. 拱揖:拱手,表禮讓。 羣后:諸侯。
[100]. 鎩(shā):大矛。 望飈:望風。飈,風聲,指入侵。
[101]. 庶尹:百官之長。 盡規:諫爭。
[102]. 四民:指士、農、工、商。
[103]. 化:教化。 協:協合。 殊裔:邊遠地區的民族。
[104]. 風:風教。 衍:展延。 遐圻(qí):遠方。一圻,方圓千里。圻,界。風衍遐圻,言風教及遠。
[105]. 俾:使。 行人:使者。
[106]. 逸駿:良馬。
[107]. 擾:馴養。 閒:馬廄。
[108]. 重跡:車馬的痕跡重疊。
[109]. 應響:速從王命。
[110]. 輶(yóu)軒:輕車。 騁:行。 南荒:南方邊遠國。
[111]. 衝輣(péng):戰車。 朔野:北方的郊野。
[112]. 齊民:平民。
[113]. 晨服:清晨備鞍馬征戰。 虞:憂慮。
[114]. 大皇:指大皇帝孫權。
[115]. 幼主:指孫亮。 蒞朝:臨朝。即即位執政。
[116]. 奸回:邪惡。 肆虐:恣行暴虐。
[117]. 景皇:孫休,字子烈,孫權第六子。孫亮被廢,孫綝使宗正孫楷迎休即位。孫休去世,諡號景帝。 聿(yù):遂。
[118]. 修:遵循。 遺憲:先王之法。
[119]. 闕:過失。
[120]. 歸命:指孫皓。孫皓降晉,被封為歸命侯
[121]. 典刑:舊法。
[122]. 故老:指老臣。
[123]. 陸公:指陸抗(陸機之父)。 熙:興盛。
[124]. 機事:機密要事。
[125]. 元首:君。指孫皓。
[126]. 爰及:連詞,連接上下文,猶“至於”。 末葉:末代。
[127]. 釁:徵兆,兆頭。
[128]. 曆命:歷數天命。 應化:應於變化。
[129]. 王師:晉兵。 躡:緊隨其後。 運:歷數,氣數。發:指發兵。
[130]. 民奔於邑:百姓逃出城裏。
[131]. 溝阜:水溝和小土山。 勢:指有力的地勢。
[132]. 工輸:工輸班。
[133]. 智伯灌激之害:《史記》:“晉智伯攻晉陽歲餘,引汾水灌其城,不沒者三版城中懸釜而炊,易子而食。”
[134]. 楚子築室之圍:《左傳》:“楚子圍宋,將去之,申叔時曰:築室反耕者,宋必聽命。王從之。宋乃懼,遂及楚平。”
[135]. 浹辰:十二日。指極短的時間。
[136]. 奚:何,怎麼。
[137]. 抑:或者。 符:法。
[138]. 險阻:艱險阻塞之地。
[139]. 俄然:突然。
[140]. 貿:易,變。
[141]. 詭:變。 趣:事情。
[142]. 彼此:孫權之時與孫皓之時。 化:政治教化。
[143]. 授任之才:指任命的高官。

辨亡論譯文

從前漢朝失去統治地位,奸臣董卓篡權,禍始京畿,害及天下。朝綱鬆弛紊亂,皇室權勢低下。於是羣雄蜂起,義兵四聚。武烈皇帝孫堅,興義兵於州郡,荊南出師迅若閃電,權變謀略異常繁多,忠勇無比,稱霸於世。大張聲威,夷羿震恐,短兵相接,醜敵受戮。於是清掃宗廟,祭祀高祖。此時雲湧一般的將軍兼州,風起一般的軍隊跨縣,猛虎一樣的士卒形如疾風,熊羆一樣的兵丁聚似濃霧。雖然兵眾為正義而匯合,結同盟而協力,然而個個包藏禍心,倚仗兵力作亂。有的軍隊沒有謀略和紀律,喪失軍威,貽誤戰機,其忠臣之謀、武將之德,遠沒有武烈皇帝卓著。
武烈皇帝辭世,長沙桓王孫策以超人之才命世,年不滿二十,出類拔萃。收羅招攬父親的老臣,與他們論説大業,發神兵向東挺進,以少數兵力進攻眾多之敵,攻城時,遇到他的敵人沒有能堅守的;戰鬥中,敵人沒有堪與交鋒之兵。他誅叛逆之敵,懷柔厚待降服之虜,而使江東安定;修治法律綱紀,整頓軍隊,聲威與德望非常強大。孫策為人文雅以賓客之禮接待名流招攬賢士,張昭為其中之一的傑出的人;孫策又結交調動英雄豪傑,周瑜為其中之一的雄才。這兩位君子,皆敏鋭而多奇謀,甚通達而能明察。孫策以意氣相投者類聚人才,志趣合拍者為一,江東人才因他而多起來。孫策將要討伐北方各路諸侯,剷除違反法紀之徒,使帝車返回於坦途,皇位恢復於宮廷,挾天子以號令諸侯,清君側以撥亂反正。他的兵車已駐紮於路旁,諸侯羣兇都畏懼而不敢正視他,大業未就,不幸中道遇刺去世隕落。
天降大任於大皇帝孫權,他以奇異之舉繼承父兄高潔之行,以聖明之心建立王業的宏圖。孫權處理政事時,諮詢前輩成功之法;頒佈律令前,參考傳統風尚。再加上專一堅定,申明節儉,訪求賢才,好謀善斷,送束帛以招賢於隱居之所,擎信旗以納才士於里巷之中。所以豪傑應聲響至,志士慕光跟從。超羣之才來歸,如同輻條聚於輪轂,猛士迭至多如樹林。張昭做軍師,周瑜、陸公(陸遜)、魯肅、呂蒙之輩,在內為心腹,在外為棟樑。甘寧、淩統、程普、賀齊、朱桓、朱然之流,逞其威風;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徒,宣揚武力。文章教化則有諸葛瑾張承步騭,用聲譽光耀國家;處理政事則有顧雍潘濬呂範呂岱,量才授以要職;魁偉奇特則有虞翻陸績張温、張惇,諷諫謀劃扶正壓邪;奉命出使則有趙諮、沈珩,以敏鋭博通而美名遠揚;精通術數則有吳範趙達,求神致福而同心同德;董襲陳武,捨生保衞吳主;駱統劉基,強諫以補君過。謀劃不遺才智,舉動不失良策。所以能割據一方,統轄荊州吳越,而與天下爭衡。
曹操曾趁勝利的威勢,率百萬大軍,順着鄧塞山沿江而下,來到漢水之南,快速戰艦數以萬計,宛如龍騰順流而東,精鋭騎兵多達千旅,平坦陸路虎步生風。謀士擠滿室內,武將多得連營。曹魏慷慨激昂,大有鯨吞江東之壯志,一統天下之氣概。而周瑜指揮一支非主力部隊,大破曹軍於赤壁。曹軍旗倒轍亂,潰不成軍,就差主帥沒被俘虜而已,收拾殘兵敗將遠遠逃竄。漢王劉備憑藉帝王之名,率領巴蜀民眾,乘吳魏之危作亂,紮營千里,想要報關羽敗亡之仇,企圖收復湘西之地,而陸公(陸遜)在西陵大敗劉備,使其潰不成軍,受困而渡江逃竄,劉備喪命永安。緊接着曹軍從灞須來犯,(吳軍)在水上摧垮他們;蓬籠之戰,曹兵只輪未返,全軍覆沒。從此魏、蜀二邦之將,喪失鋭氣,挫傷鋒芒,勢遭重創,財力匱乏,吳國輕視二國而坐觀其衰。所以曹魏派人請求友好,蜀漢請求結盟,於是(孫權)登上吳天子位,與魏、蜀三足鼎立。向西割據庸、益二地郊外之地,往北佔有淮水、漢水之濱,東邊包有百越之地,南方囊括羣蠻之外。於是講究三皇五帝的禮儀,搜索夏、商、周的音樂,特祭上蒼,禮讓諸侯。猛將強兵,沿江設防;長戟大矛,聞風奮起。各部長官在高層周密規劃,士、農、工、商在下各自發展其業。教化邊民使其和諧,風教擴展到遠方。派一介使臣安撫巡視外地,大象駿馬,馴養於外廄;明珠瑰寶,閃光於內府。珍寶紛至沓來,奇玩應命送到。使者輕車緩行於南蠻荒土,作戰的軍車閒置在北野。平民免於戰亂之患,戎馬解除待戰之憂。帝王之業因此而鞏固。
大帝孫權過世,幼主孫亮即位,奸臣橫行無忌。景皇帝孫休隨後興起,虔誠遵循前代舊法,政事無大過失,是遵守成法的好君主。到了孫皓即位初期,舊法未廢,老臣尚在。大司馬陸公(陸抗)以文職武略振興朝廷,左丞相陸凱憑藉正直而極盡進諫之能,施績、範慎以威嚴穩重顯達,丁奉、離斐靠威武剛毅著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玄賀邵之輩掌握機要。而孫皓雖然有“病”,得力的輔佐之臣依然健在。到了吳國末年,諸老臣已經死去,然後黎民百姓生出離叛之心,皇室宮廷呈崩潰之兆。吳國氣數隨朝政變化而衰微,晉師緊隨氣數而伐吳。吳國兵敗的士卒臨陣脱逃,國亡而百姓背井離鄉。城池都沒有籬笆堅固,山河也不如水溝土丘險要。晉兵沒有公輸班的雲梯那樣的器械,沒有智伯引汾水灌城那樣厲害,沒有楚子攻宋築房紮寨那樣長期圍困,沒有燕國樂毅破敵濟西那樣的軍隊,用兵不過短短時間,就掃平吳國社稷。即使忠臣耿直憤世,烈士以身殉國,又怎能挽救吳國於滅亡呢?
曹操、劉備的武將,不是晉國所能選得;攻入石頭城的軍隊,也沒有昔日曹劉軍隊那麼多。攻與守的道理,或者有前人的成法。山川險要的地勢,也不會突然改變。但成敗的道理顛倒,古今的趨勢迥異。為何?是因為孫權、孫皓二人的政治教化不同,使用的人才各異。

辨亡論作品賞析

姜亮夫《陸平原年譜》,此論作於晉武帝太康九年(288)(陸機時年二十八歲)。《辨亡論》猶《過秦論》,分上下兩篇,互為表裏。“上篇主頌諸主,下篇揚其先功,而且致暗咎歸命(孫皓)之意”,而陸機之“先功”與孫吳之“帝業”密不可分,無先功難成帝業,無帝業無以顯先功。因為陸機對吳國的深厚感情,《辨亡論》雖受賈誼《過秦論》的影響,卻不能如賈誼那樣客觀地、冷靜地論興述亡,總結教訓,不免染上一抹輓歌的情調。其對孫皓的批判,亦不如賈誼批判暴秦那般直接、尖鋭。論中並“無深責歸命(孫皓降晉封歸命侯)之辭,文辭特厚,蓋士衡為吳世臣,立言之體當如是也。“”(《文選學》)
《辨亡論》開篇即簡單介紹了吳國興起前的時代背景和形勢:“昔漢氏失御,奸臣竊命,禍基京徽,毒遍宇內,皇綱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羣雄蜂駭,義兵四合。”吳國的先祖孫堅正是在這種形勢下, “慷慨下國, 電發荊南” 的。但陸機以其敏鋭的政治眼光看出了當時羣雄起兵的動機所在: “雖兵以義合,同盟戮力,然皆苞藏禍心,阻兵估亂,或師無謀律,喪威捻寇。忠規武節,未有如此其著者也。”如果説孫堅的起兵是孫吳政權的興起階段,其子孫策的繼立,便是孫吳政權的創業階段了,陸機對孫策的創業經過作了具體的描述。
到了孫權時期,吳國終於建國,與魏、蜀鼎峙而立,這是孫吳政權的鼎盛時期。陸機對這一時期論述特多,抒發了對先輩功業的強烈自豪。他詳寫孫權的功業:1、有君人之德,善於求賢用人,“異人輻輳,猛士如林”,得到周瑜陸遜魯肅呂蒙甘寧淩統程普韓當黃蓋等文臣武將數十人的鼎力相佐,故能“與天下爭衡”;2、對抗魏、蜀,囊括江表,“遂躋天號,鼎峙而立”,鞏固帝業;3、描繪吳國疆域之大, “西屠庸、益之郊,北裂淮、漢之談,東包百越之地,南括羣蠻之表” 。孫權死後,帝業逐漸衰落,陸機論述孫皓失德,導致吳亡。孫吳政權存在,全賴陸公及諸老臣。“元首(指孫皓)雖病,股肱猶存。”“羣公既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釁。”西晉“軍未浹辰”,而東吳“社稷夷矣。”誰之罪,孫皓之罪。論者以“病”字暗示之,並未深責。然後以純議論的形式,對孫權所以興,孫皓所以亡,做一總結:“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異也。”孫權、孫皓彼此政治教化不同,授官任職不同,故結局也就不同。
而下篇,陸機論述東吳創基立業的基本經驗在用人。孫策依靠張昭、周瑜等人才,得以削平當地割據勢力,據有吳、會稽、廬江等五郡,在江東立業,從而為後來的吳國帝業打下基礎的。而吳主孫權,胸懷博大,禮賢下士,善於識別人才,敢於使用人才,真誠信人,虛心納諫,不聽讒言,恤民如子等等,既是人君不可缺少的政治品格,又是東吳興旺發達的基本經驗。自“初都建業”至“未有危亡之患也”,表明前輩創立的基業,已足流傳後代,只要“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術”,循定策,守常險,便無“危亡之患”,為歸咎孫皓埋下伏筆。
陸機在此文批駁“唇亡齒寒”之論,認為吳之滅在吳而不在蜀:“陸公沒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説明陸氏與孫吳之存亡有直接關係。暗咎歸命,以揚先功。自“《易》曰”至結尾為第四部分,總結國家興亡的經驗教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時、地利、人和,有三而興,“恃險”而亡,而人和尤為緊要。因為天時、地利的條件最終需要人才加以利用才能成事。最後,陸機借《麥秀》、《黍離》二篇典故,寄託亡國之痛。
《辨亡論》有明顯的《過秦論》痕跡,駱鴻凱《文選學》指出“命意相似”、“筆致相似”、“句法相似”、“句度相似”四個方面。雖然在諸多效仿《過秦》之作中,《辨亡》屬成功之篇,然終不及《過秦》之氣勢。劉勰在《文心雕龍·論説》中道:“陸機《辨亡》,效《過秦》而不及,然亦其美矣。“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