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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論

(三國時期嵇康作)

鎖定
《養生論》,三國嵇康撰,是我國古代養生論著中較早的名篇。本文論述了養生的必要性與重要性,主張形神共養,尤重養神;提出養生應見微知著,防微杜漸,以防患於未然;要求養生須持之以恆,通達明理,並提出了一些具體養生途徑。文章論述透徹,富有文采。現存《昭明文選》《嵇中散集》等書中。
作品名稱
養生論
作    者
嵇康
創作年代
三國
作品出處
《昭明文選》《嵇中散集》
文學體裁
散文

養生論原文

世或有謂神仙可以學得,不死可以力致者;或雲上壽百二十,古今所同,過此以往,莫非妖妄者。此皆兩失其情,請試粗論之。
夫神仙雖不目見,然記籍所載,前史所傳,較而論之,其有必矣。似特受異氣,稟之自然,非積學所能致也。至於導養得理,以儘性命,上獲千餘歲,下可數百年,可有之耳。而世皆不精,故莫能得之。何以言之?夫服藥求汗,或有弗獲;而愧情一集,渙然流離。終朝未餐,則囂然思食;而曾子銜哀,七日不飢。夜分而坐,則低迷思寢;內懷殷憂,則達旦不瞑。勁刷理鬢,醇醴發顏,僅乃得之;壯士之怒,赫然殊觀,植髮衝冠。由此言之,精神之於形骸,猶國之有君也。神躁於中,而形喪於外,猶君昏於上,國亂於下也。
宋高宗御書《真草嵇康養生論》 宋高宗御書《真草嵇康養生論》
夫為稼於湯之世,偏有一溉之功者,雖終歸燋爛,必一溉者後枯。然則一溉之益,固不可誣也。而世常謂一怒不足以侵性,一哀不足以傷身,輕而肆之,是猶不識一溉之益,而望嘉穀於旱苗者也。是以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須形以存,悟生理之易失,知一過之害生。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愛憎不棲於情,憂喜不留於意,泊然無感,而體氣和平。又呼吸吐納,服食養身,使形神相親,表裏俱濟也。
夫田種者,一畝十斛,謂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稱也。不知區種可百餘斛。田種一也,至於樹養不同,則功收(一説“功效”)相懸 [1]  。謂商無十倍之價,農無百斛之望,此守常而不變者也。且豆令人重,榆令人瞑,合歡蠲忿,萱草忘憂,愚智所共知也。薰辛害目,豚魚不養,常世所識也。蝨處頭而黑,麝食柏而香;頸處險而癭,齒居晉而黃。推此而言,凡所食之氣,蒸性染身,莫不相應。豈惟蒸之使重而無使輕,害之使暗而無使明,薰之使黃而無使堅,芬之使香而無使延哉?故神農曰“上藥養命,中藥養性”者,誠知性命之理,因輔養以通也。而世人不察,惟五穀是見,聲色是耽。目惑玄黃,耳務淫哇。滋味煎其府藏,醴醪鬻其腸胃。香芳腐其骨髓,喜怒悖其正氣。思慮銷其精神,哀樂殃其平粹。
夫以蕞爾之軀,攻之者非一塗,易竭之身,而外內受敵,身非木石,其能久乎?其自用甚者,飲食不節,以生百病;好色不倦,以致乏絕;風寒所災,百毒所傷,中道夭於眾難。世皆知笑悼,謂之不善持生也。至於措身失理,亡之於微,積微成損,積損成衰,從衰得白,從白得老,從老得終,悶若無端。中智以下,謂之自然。縱少覺悟,鹹嘆恨於所遇之初,而不知慎眾險於未兆。是由桓侯抱將死之疾,而怒扁鵲之先見,以覺痛之日,為受病之始也。害成於微而救之於著,故有無功之治;馳騁常人之域,故有一切之壽。仰觀俯察,莫不皆然。以多自證,以同自慰,謂天地之理盡此而已矣。縱聞養生之事,則斷以所見,謂之不然。其次狐疑,雖少庶幾,莫知所由。其次,自力服藥,半年一年,勞而未驗,志以厭衰,中路復廢。或益之以畎澮,而泄之以尾閭。欲坐望顯報者,或抑情忍欲,割棄榮原,而嗜好常在耳目之前,所希在數十年之後,又恐兩失,內懷猶豫,心戰於內,物誘於外,交賒相傾,如此覆敗者。
夫至物微妙,可以理知,難以目識,譬猶豫章,生七年然後可覺耳。今以躁競之心,涉希靜之塗,意速而事遲,望近而應遠,故莫能相終。夫悠悠者既以未效不求,而求者以不專喪業,偏恃者以不兼無功,追術者以小道自溺,凡若此類,故欲之者萬無一能成也。善養生者則不然也。清虛靜泰,少私寡慾。知名位之傷德,故忽而不營,非欲而強禁也。識厚味之害性,故棄而弗顧,非貪而後抑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氣以醇泊獨著,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慮。又守之以一,養之以和,和理日濟,同乎大順。然後蒸以靈芝,潤以醴泉,晞以朝陽,綏以五絃,無為自得,體妙心玄,忘歡而後樂足,遺生而後身存。若此以往,恕可與羨門比壽,王喬爭年,何為其無有哉? [2] 
參考資料:昭明文選

養生論譯文

養生論概説

中華書局版《嵇康集校注》 中華書局版《嵇康集校注》
世上有人認為 神仙可以學成,不死可以通過努力獲得;又有人説:人得最高壽命是一百二十歲,這是自古以來共有的認識,超過這個歲數往上的説法,沒有不是蠱惑人心而又荒謬的。這兩種説法都搞錯了壽命的實情,請允許我試着粗略地論述這個問題。

養生論區別

神仙雖然不能憑着眼睛看到,但記事之書記載的史實、歷代史籍傳寫的人物中,都明明記述諸神仙及其事蹟,看來神仙是一定有的了。似乎是獨獨稟受了特異的東西,是從自然中稟受的,不是長期學習能夠獲得的。不過要能導氣養性得當,用來使人享盡天年,上等的獲得一千多歲的壽命,下等的獲得大約數百歲的壽命,是能夠實現的。然而世人都不精通導氣養性的方法,所以無人能夠獲得這樣的壽命。
憑什麼説明這一道理呢?人們服用藥物來希求發汗,有時並不能夠取得效果;可是慚愧的心情一旦彙集,就會大汗淋漓。整個早晨沒有用餐,就飢腸轆轆、很想吃飯;可是曾子由於親人去世而心情悲傷,七天不吃東西也不飢餓。到了夜半還坐着不睡,就昏昏沉沉,很想就寢;要是心存深憂,那麼到了天亮也不能閤眼。梳子可以梳起頭髮,濃酒可以使臉紅熱,不過是靠外力達到了這樣的程度罷了;壯士如果發怒,憤怒的樣子看起來和平常人大不相同:是豎起頭髮、衝起帽子。由此説來,人的精神對於身體,猶如國家的君主。精神在內躁亂不安,身體就會在外受到損害,猶如君主在上位昏庸無道,國人就會在下邊作亂一樣。

養生論修養性情

商湯時的大旱年間種莊稼,僅僅灌溉過一次的禾苗,雖然終歸也要枯萎,但必定是最後枯萎。即使這樣,一次灌溉的益處也不能輕視啊!可是,世人常説一次生氣不能夠傷害生機,一次悲哀不能夠傷害身體,於是輕率放縱自己,這就猶如不明白一次灌溉的益處,卻期望受旱的禾苗長成好的莊稼一樣。因此,精通養生的人知道身體是依賴精神來支撐的,精神是憑藉身體來依存的,明白生機容易喪失,懂得一次過錯也會傷害生命,所以修養性情來保養精神,使心志安定來保全身體,在感情上不留愛憎,在心中不留憂喜,清淨淡泊,不受哀樂的影響,這樣就會身心和洽,氣機平順;還要進行呼吸吐納的修煉,通過服食藥膳來調養身體,使身體和精神相互融合,這樣就會表裏一致、相輔相成。 [3] 

養生論食物的相對性

採用播種之後不再管理的田種法,一畝地能出產十斛糧食,就叫做良田,這是天下的共同説法;不知道採用播種之後講究管理的區種法可以使一畝地出產一百多斛糧食。土地和種子是一樣的,然而種植管理的方法不同,那麼成效就會相差很大。認為商人沒有十倍的利潤,農民沒有一畝地收穫百斛糧食的希望,這些都是墨守成規而不知變化的看法啊!
常吃黑大豆就會讓人身體沉重,過量使用榆皮和榆葉就會讓人昏昏欲睡,合歡能讓人消除鬱忿,萱草能讓人忘記憂愁:這是愚蠢人和聰明人都知道的常識;大蒜會傷害眼睛,河豚魚有毒不能食用;這也是一般世人所懂得的道理。身上蝨子寄生到了頭上就會逐漸變黑,雄麝吃了柏葉就能生成麝香;生活在有些山區的人由於水土不好頸部就會生出癭病,生活在晉地的人則由於水土的原因牙齒就會變黃患病。從這些情況推論來説,凡是吃的東西的特性,在薰陶性情、影響身體方面,無不產生相應的作用。難道只是吃了黑大豆而影響身體使之沉重就沒有什麼東西使之輕健、大蒜傷害眼睛使之昏暗就沒有什麼東西使之明亮、水土薰染牙齒使之變黃生病就沒有什麼東西使之潔白堅固、柏葉的香氣襲入雄麝使之生成麝香就沒有什麼東西使之生成臭物嗎?

養生論神農氏的啓示

因此神農氏所説的“上品藥保養生命、中品藥調養性情”的話,實在是由於深知養性保命的道理,才要靠藥物的輔助養護來達到養生的目的啊!可是世人不去仔細思考這一道理,只是看到五穀的作用,沉溺於聲色之中,眼睛被天地間的事物所迷惑,耳朵致力於欣賞淫邪的音樂,讓美味佳餚熬着他們的臟腑,讓美酒燒灼着他們的腸胃,讓香氣腐蝕他們的骨髓,讓喜怒擾亂着他們的正氣,讓思慮損耗着他們的精神,讓哀樂傷害着他們平和純正的本性。就小小的身體來説,摧殘它的東西不是來自一個方面;精氣容易耗盡的身體,卻要內外受到攻擊,身體不是木石,難道能長久嗎?

養生論不善養生表現

那些自行其是表現過分的人,飲食不加節制,因而產生百病;好色不知疲倦,因而導致精血虧竭。他們是風寒侵襲的對象,是百毒傷害的目標,在生命的中途就會因這種種災難而早死。世人都只知道嘲笑或哀傷,説他們不善於養生。至於安排生命活動不夠妥當,在疾病還未顯示徵兆時就疏忽了它的危害,以致沒有顯示的病症累積起來造成虛損,虛損累積起來造成衰弱,從衰弱發展到頭髮變白,從頭髮變白髮展到精力疲極,從精力疲極發展到壽命終結,竟糊里糊塗地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中等才智以下的人們,還以為那是自然的規律。縱使稍有醒悟,也只是在患病開始之後嘆息並表示遺憾,卻不懂得在疾病還沒有顯示徵兆時就小心防範各種危害。這就猶如齊桓侯染上了將死的疾病、卻為扁鵲的先見之明而生氣一樣,把感到了病痛的時候當作患病的開始。病害是在沒有顯示徵兆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卻要在病情顯著之後救治它,所以會有白費力氣的治療,奔波於常人的世界,所以只能有短暫的壽命。總覽古今人間,無不都是這樣。用多數人的情況來證實自己的看法,用跟常人同樣的壽命來安慰自己,認為天地之間的事理,完全都在這裏了。縱使聽到了養生的方法,就用自己的見識評判它,認為它不怎麼樣;再者則是疑慮重重,即是稍有仰慕養生的奧妙道理之心,卻不知道遵從的途徑;又再者是自己努力服用丹藥,半年一年之後,勞苦一番卻不見有效,心勁因此倦怠而衰退下來,中途又放棄了。有的人補益自己就像用田間小溝的細流去澆地一樣,又小又慢,可是耗散起來卻象用海水流歸之處的巨洞讓大水奔瀉而去一樣,又多又快,還想坐待明顯的好報;有的人壓抑性情,強忍慾望,違心捨棄宏大的志願,可是世俗的嗜好卻常常縈繞在耳目之前,而期待的養生功效要在數十年之後才能顯現出來,又擔心兩者都會失去,心中猶豫不決。思想在內不斷校正,物慾在外不斷誘惑,近前的物慾享受與遠期的養生功效相互排斥,這樣也要失敗的。

養生論養生道理特點

養生的道理隱微奧妙,可以從事理上推知,難以用眼睛識別,譬如枕木與樟木,生長七年之後才能區分開來。如果以急於求成的心理來跨入清心寡慾的修養之路,意圖速成但收效緩慢,希望迫切但效應久遠,所以沒有誰能堅持到底。
心志遠離養生之道的眾多世人既然認為養生沒有效果,於是就不去追求;然而追求養生的人由於不專心也會喪失成效,片面依靠一種方法的人由於不全面也最終會沒有建樹,只是追求養生技術的人由於思路狹窄則會自毀大業。因為都是像這種種的情況,所以想要享盡天年的人一萬個裏邊也沒有一個能成功的。

養生論善於養生表現

善於養生的人就不是這樣,是思想上淡泊虛無,行為上安靜泰然,不斷地減少直至去除私心和貪慾。懂得名利地位會傷害精神,所以輕視而不去追求,並不是心中希望得到而後要在行動上硬行剋制;明白美味佳餚會傷害生機,所以拋棄而不眷戀,並不是心中貪戀不已然後要在行動上強行壓抑。名利地位等外在東西因為會使心性受害所以不留在心中,精神因於淳樸淡泊就能特別飽滿。胸襟坦蕩而沒有憂患,心性寧靜而沒有思慮。又去用純一之功約束自己,用和諧之氣調養自己,兩者一天天地相輔相成,就會在安定的境界統一起來。然後再用靈芝薰蒸身體,用甘泉滋潤臟腑,用朝陽沐浴皮膚,用音樂安定神志,順其自然而為,自感適意,這樣就會身體輕健,心性沉靜。忘掉物質享受帶來的所謂歡樂然後就會得到真正的愉快滿足,擺脱生命的牽掛然後就會使身體獲得長壽。象這樣地堅持下去,差不多就同羨門比一比壽命,同王子喬較量年齡了!為什麼説養生沒有應有的成效呢?

養生論好友問難

為啓發嵇康進一步闡述其養生思想,經常與嵇康一起合作打鐵的向秀寫作了《難嵇叔夜養生論》,以世俗見解立意,肯定了“口思五味,目思五色”是“自然之理”、“天地之情”,主張“開之自然,不得相外也”,又認為必須“節之以禮”,“求之以事,不苟非義”,由此推及人的社會心理和欲求,如名利富貴等,從而強調合“自然”與“名教”為一。針對好友的問難,嵇康寫作了《答向子期難養生論》,進一步發揮了他的養生思想,提出了“養生有五難”,反駁了“行逾曾、閔,服膺仁義,動由中和”卻“不蕩喜怒、平神氣,而欲卻老延年”的人能夠得以養生的觀點,進一步提出具體養生途徑。 [4] 

養生論作者嵇康

養生論人物簡介

南京六朝磚室墓磚畫嵇康形象 南京六朝磚室墓磚畫嵇康形象
嵇康(223-262年或224-263年),字叔夜本姓奚,譙國銍縣(今安徽濉溪)人。“竹林七賢”的領袖人物。三國時魏末詩人、思想家、音樂家,玄學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嵇康為曹魏宗室的女婿,娶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為妻。官至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後隱居不仕,屢拒為官。因得罪鍾會,遭其構陷,而被司馬昭處死。
嵇康與阮籍等竹林名士共倡玄學新風,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審貴賤而通物情”,為“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袁宏稱其為“竹林名士”之一。他的事蹟與遭遇對於後世的時代風氣與價值取向有着巨大影響。嵇康亦善文,工於詩,風格清峻。有《嵇中散集》傳世。他的作品反映出時代思想,並且給後世思想界文學界帶來許多啓發。嵇康善鼓琴,有極高的音樂天賦。《晉書·嵇康傳》稱其“學不師授,博覽無不該通”,他精於笛,妙於琴,善於音律。他創作的《長清》《短清》《長側》《短側》四首琴曲被稱為“嵇氏四弄”。而《廣陵散》更是成為我國十大古琴曲之一。 [5] 

養生論文集流傳

魯迅校《嵇康集》手稿 魯迅校《嵇康集》手稿
嵇康的文學創作,主要是詩歌和散文。他的詩今存五十餘首,以四言律詩為多,佔一半以上。 嵇康著作,《隋書·經籍志》著錄有集十三卷,又別有十五卷本,宋代原集散失,僅存十卷本。明代諸本卷數與宋本同,但篇數減少。明本常見的有汪士賢刻《嵇中散集》(收入《漢魏六朝二十名家集》中),張溥刻《嵇中散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等等。1924年,魯迅輯校《嵇康集》,1938年收入《魯迅全集》第9 卷中。戴明揚校注的《嵇康集》196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2014年於中華書局重版),此書除校、注外,還收集了有關嵇康的事蹟、評論材料。 [4] 
參考資料
  • 1.    張文治.國學治要 集部 子部: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 ,2014.06:962頁
  • 2.    (梁)蕭統 (唐)李善注.文選:中華書局,1977
  • 3.    張明,張立祥主編. 讀故事知中醫 中學生讀本 中醫經典古文選讀[M]. 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2018.01.164
  • 4.    (晉)嵇康 戴明揚校注.嵇康集校注:中華書局,2014
  • 5.    (唐)房玄齡等.晉書:中華書局,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