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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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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三日》的作者是劉白羽。寫於大躍進失敗之後,作者不斷強調戰勝阻礙、向前航行的意義。
中文名
長江三日
作    者
劉白羽
寫    於
大躍進失敗之後
意    義
戰勝阻礙、向前航行的意義

長江三日作家簡介

劉白羽 劉白羽
劉白羽,現代著名作家,1916年9月28日生,北京通州人。1938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延安分會黨支部書記、重慶<新華日報>副刊部主任、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記者、新華社總社軍事特派記者中國作家協會黨組書記、作協副主席、作協書記處書記、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副部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化部部長、顧問、《人民文學》主編等職。劉白羽是中國共產黨第八次黨代會代表,第一、二、三、五、六屆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第一屆代表、七屆委員。
劉白羽是現代文學傑出代表人物,卓越的散文家、報告文學家、小説家。1936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1938年作為一個追求進步、嚮往革命的青年作家,奔赴革命聖地延安,從此矢志不渝地投身到改變民族和祖國命運的鬥爭中。半個多世紀來,參加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以及新中國的建立。延安文藝座談會後,始終不渝地堅持文藝的工農兵方向,進而為社會主義、為人民寫作。在長期的革命鬥爭實踐中,他寫出了大量具有鮮明時代色彩、深刻思想內涵和獨特藝術風格的優秀作品。60多年來共發表作品50餘部400餘萬字,多種作品被譯成英、俄、德、緬甸等文種。《長江三日》、《日出》等多篇作品被選入中學、大學教材。1950年參加編制反映解放戰爭的影片《中國人民的勝利》榮獲斯大林文藝獎金一等獎,散文集<芳草集>榮獲1989年優秀散文獎、長篇小説《第二個太陽》榮獲第三屆(1991年)茅盾文學獎和1986—1994年度炎黃杯人民文學獎、長篇傳記文學《心錄的歷程》獲首屆(1990~1994年)中國優秀傳記文學作品獎。劉白羽對家鄉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表示,“我的手稿、成書、獎狀、獎章、獎盃、全部存書、照片、錄音錄相及所存字畫、藝術品,獻給我的家鄉北京通縣。”劉白羽同志的這一義舉得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通州黨政領導的贊同和大力支持。1996年10月19日,劉白羽將首批珍貴文學藝術檔案——部分著作、手稿、獎狀、獎章、獎盃、名家字畫、剪報等共180餘件,親手交給家鄉通縣檔案館。

長江三日原文

長江三日
劉白羽
十一月十七日
......
霧籠罩着江面,氣象森嚴。十二時,“江津”號啓碇順流而下了。在長江與嘉陵江匯合後,江面突然開闊,天穹頓覺低垂。濃濃的黃霧,漸漸把重慶隱去。一刻鐘後,船又在兩面碧森森的懸崖陡壁之間的狹窄的江面上行駛了。
你看那急速漂流的波濤一起一伏,真是“眾水會萬涪,瞿塘爭一門”。而兩三木船,卻齊整的搖動着兩排木槳,象鳥兒扇動着翅膀,正在逆流而上。我想到李白、杜甫在那遙遠的年代,以一葉扁舟,搏浪急進,該是多少雄偉的搏鬥,會激發詩人多少瑰麗的詩思啊!……不久,江面更開朗遼闊了。兩條大江,驟然相見,歡騰擁抱,激起雲霧迷濛,波濤沸蕩,至此似乎稍為平定,水天極目之處,灰濛濛的遠山展開一卷清淡的水墨畫。
從長江上順流而下,這一心願真不知從何時就在心中紮下根子,年幼時讀“大江東去……”讀“兩岸猿聲……”輒心嚮往之。後來,聽説長江發源於一片冰川,春天的冰川上佈滿奇異豔麗的雪蓮,而長江在那兒不過是一泓清溪;可是當你看到它那奔騰叫嘯,如萬瀑懸空,砰然萬里,就不免在神秘氣氛的“童話世界”上又塗了一層英雄光彩。後來,我兩次到重慶,兩次登枇杷山看江上夜景,從萬家燈光、燦爛星海之中,辨認航船上緩緩浮動而去的燈火,多想隨那驚濤駭浪,直赴瞿塘,直下荊門呀。但親身領略一下長江風景,直到這次才實現。因此,這一回在“江津”號上,正如我在第二天寫的一封信中所説:
這兩天,整天我都在休息室裏,透過玻璃窗,觀望着三峽。昨天整日都在朦朧的霧罩之中。今天卻陽光一片。這莊嚴秀麗氣象萬千的長江真是美極了。”
下午三時,天轉開朗。長江兩岸,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都是雄偉的山峯,蒼松翠竹綠茸茸的遮了一層繡幕。近岸陡壁上,背纖的縴夫歷歷可見。你向前看,前面羣山在江流浩蕩之中,則依然為霧籠罩,不過霧不象早晨那樣濃,那樣黃,而呈乳白色了。現在是“枯水季節”,江中突然露出一塊黑色礁石,一片黃色淺灘,船常常在很狹窄的兩面航標之間迂迴前進,順流駛下。山愈聚愈多,漸漸暮靄低垂了,漸漸進入黃昏了,紅綠標燈漸次閃光,而蒼翠的山巒模糊為一片灰色。
當我正為夜色降臨而惋惜的時候,黑夜裏的長江卻向我展開另外一種魅力。開始是,這裏一星燈火,那兒一簇燈火,好象長江在對你眨着眼睛。而一會兒又是漆黑一片,你從船身微微的盪漾中感到波濤正在翻滾沸騰。一派特別雄偉的景象,出現在深宵。我一個人走到甲板上,這時江風獵獵,上下前後,一片黑森森的,而無數道強烈的探照燈光,從船頂上射向江面,天空江上一片雲霧迷濛,電光閃閃,風聲水聲,不但使人深深體會到“高江急峽雷霆鬥”的赫赫聲勢,而且你覺得你自己和大自然是那樣貼近,就象整個宇宙,都羅列在你的胸前。水天,風霧,渾然融為一體,好象不是一隻船,而是你自己正在和江流搏鬥而前。"曙光就在前面,我們應當努力。"這時一種莊嚴而又美好的情感充溢我的心靈,我覺得這是我所經歷的大時代突然一下集中地體現在這奔騰的長江之上。是的,我們的全部生活不就是這樣戰鬥、航進、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嗎?現在,船上的人都已酣睡,整個世界也都在安眠,而駕駛室上露出一片寧靜的燈光。想一想,掌握住舵輪,透過閃閃電炬,從驚濤駭浪之中尋到一條破浪前進的途徑,這是多麼豪邁的生活啊!我們的哲學是革命的哲學,我們的詩歌是戰鬥的詩歌,正因為這樣我們的生活是最美的生活。列寧有一句話説得好極了:“前進吧!這是多麼好啊!這才是生活啊!”……“江津”號昂奮而深沉的鳴響着汽笛向前方航進。
十一月十八日
在信中,我這樣敍説:“這一天,我象在一支雄偉而瑰麗的交響樂中飛翔。我在海洋上遠航過,我在天空上飛行過,但在我們的母親河流長江上,第一次,為這樣一種大自然的威力所吸攝了。”
朦朧中聽見廣播到奉節。停泊時天已微明。起來看了一下,峯巒剛剛從黑夜中顯露出一片灰濛濛的輪廓。啓碇續行,我到休息室裏來,只見前邊兩面懸崖絕壁,中間一條狹狹的江面,已進入瞿塘峽了。江隨壁轉,前面天空上露出一片金色陽光,象橫着一條金帶,其餘天空各處還是雲海茫茫。瞿塘峽口上,為三峽最險處,杜甫<夔州歌>雲:“白帝高為三峽鎮,瞿塘險過百牢關。”古時歌謠説:“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灩澦大如猴,瞿塘不可遊;灩澦大如龜,瞿塘不可回;灩澦大如象,瞿塘不可上。”這灩澦堆指的是一堆黑色巨礁。它對準峽口。萬水奔騰一衝進峽口,便直奔巨礁而來。你可想象得到那真是雷霆萬鈞,船如離弦之箭,稍差分釐,便撞得個粉碎。現在,這巨礁,早已炸掉。不過,瞿塘峽中,激流澎湃,濤如雷鳴,江面形成無數遊渦,船從漩渦中衝過,只聽得一片嘩啦啦的水聲。過了八公里的瞿塘峽,烏沉沉的雲霧,突然隱去,峽頂上一道藍天,浮着幾小片金色浮雲,一注陽光象閃電樣落在左邊峭壁上。右面峯頂上一片白雲象白銀片樣發亮了,但陽光還沒有降臨。這時,遠遠前方,無數層巒疊嶂之上,迷濛雲霧之中,忽然出現一團紅霧,你看,繹紫色的山峯,襯托着這一團霧,真美極了。就象那深谷之中向上反射出紅色寶石的閃光,令人彷彿進入了神話境界。這時,你朝江流上望去,也是色彩繽紛:兩面巨巖,倒影如墨;中間曲曲折折,卻象有一條閃光的道路,上面蕩着細碎的波光;近處山巒,則碧綠如翡翠。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前面那團紅霧更紅更亮了。船越駛越近,漸漸看清有一高峯亭亭筆立於紅霧之中,漸漸看清那紅霧原來是千萬道強烈的陽光。八點二十分,我們來到這一片晴朗的金黃色朝陽之中。
抬頭望處,已到巫山。上面陽光垂照下來,下面濃霧滾湧上去,雲蒸霞蔚,頗為壯觀。剛從遠處看到那個筆直的山峯,就站在巫峽口上,山如斧削,雋秀炯娜,人們告訴我這就是巫山十二峯的第一峯,它彷彿在招呼上游來的客人説:“你看,這就是巫山巫峽了。”“江津”號緊貼山腳,進入峽口。紅通通的陽光恰在此時射進玻璃廳中,照在我的臉上。峽中,強烈的陽光與乳白色雲霧交織一處,數步之隔,這邊是陽光,那邊是雲霧,真是神妙莫測。幾隻木船從下游上來,帆篷給陽光照的象透明的白色羽翼,山峽卻越來越狹,前面兩山對峙,看去連一扇大門那麼寬也沒有,而門外,完全是白霧。
八點五十分,滿船人,都在仰頭觀望。我也跑到甲板上來,看到萬仞高峯之巔,有一細石聳立如一人對江而望,那就是充滿神奇縹緲傳説的美女峯了。據説一個漁人在江中打魚,突遇狂風暴雨,船覆滅頂,他的妻子抱了小孩從峯頂眺望,盼他回來,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他終未回來,而她卻依然不顧晨昏,不顧風雨,站在那兒等候着他至今還在那兒等着呢!……
如果説瞿塘峽象一道閘門,那麼巫峽簡直象江上一條迂迴曲折的畫廊。船隨山勢左一彎,右一轉,每一曲,每一折,都向你展開一幅絕好的風景畫。兩岸山勢奇絕,連綿不斷,巫山十二峯,各峯有各峯的姿態,人們給它們以很高的美的評價和命名,顯然使我們的江山增加了詩意,而詩意又是變化無窮的。突然是深灰色石巖從高空直垂而下浸入江心,令人想到一個巨大的驚歎號;突然是綠茸茸草坂,象一支充滿幽情的樂曲;特別好看的是懸巖上那一堆堆給秋霜染得紅豔豔的野草,簡直像是滿山杜鵑了,峽急江陡,江面佈滿大大小小漩渦,船隻能緩緩行進,象一個在叢山峻嶺之間慢步前行的旅人。但這正好使遠方來的人,有充裕時間欣賞這莽莽蒼蒼、浩浩蕩蕩長江上大自然的壯美。蒼鷹在高峽上盤旋,江濤追隨着山巒激盪,山影雲影,日光水光,交織成一片。
十點,江面漸趨廣闊,急流穩渡,穿過了巫峽。十點十五分至巴東,已入湖北境。十點半到牛口,江浪洶湧,把船推在浪頭上,搖擺着前進。江流剛奔出巫峽,還沒來得及喘息,卻又衝入第三峽西陵峽了。
西陵峽比較寬闊,但是江流至此變得特別兇惡,處處是急流,處處是險灘。船一下象流星隨着怒濤衝去,一下又繞着險灘迂迴浮進。最著名的三個險灘是:泄灘、青灘和崆嶺灘。初下泄灘,你看着那萬馬奔騰的江水會突然感到江水簡直是在旋轉不前,一千個、一萬個漩渦,使得“江津”號劇烈震動起來。這一節江流雖險,卻流傳着無數優美的傳説。十一點十五分到姊歸。據袁崧<宜都山川記>載:姊歸是屈原故鄉,是楚子熊繹建國之地。後來屈原被流放到汨羅江,死在那裏。民間流傳着:屈大夫死日,有人在汨羅江畔,看見他峨冠博帶,美髯白皙,騎一匹白馬飄然而去。又傳説:屈原死後,被一大魚馱回姊歸,終於從流放之地迴歸楚國。這一切初聽起來過於神奇怪誕,卻正反映了人民對屈原的無限懷念之情。
姊歸正面有一大片鐵青色礁石,森然聳立江面,經過很長一段急流繞過泄灘。在最急峻的地方,“江津”號用盡全副精力,戰抖着,震顫着前進。急流剛剛滾過,看見前面有一奇峯突起,江身沿着這山峯右面駛去,山峯左面卻又出現一道河流,原來這就是王昭君誕生地香溪,它一下就令人記起杜甫的詩:“羣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我們遙望了一下香溪,船便沿着山峯進入一道無比險峻的長峽兵書寶劍峽。這兒完全是一條窄巷,我到船頭上,仰頭上望,只見黃石碧巖,高與天齊,再駛行一段就到了青灘。江面陡然下降,波濤洶湧,浪花四濺,當你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船已象箭一樣迅速飛下,巨浪為船頭劈開,旋卷着,合在一起,一下又激盪開去。江水象滾沸了一樣,到處是泡沫,到處是浪花。船上的同志指着巖上一片鄉鎮告我:“長江航船上很多領航人都出生在這兒……每隻木船要想渡過青灘,都得請這兒的人引領過去。”這時我正注視着一隻逆流而上的木船,看起這青灘的聲勢十分嚇人,但人從洶湧浪濤中掌握了一條前進途徑,也就戰勝了大自然了。
中午,我們來到了崆嶺灘眼前,長江上的人都知道:“泄灘青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可見其兇險了。眼看一片灰色石礁佈滿水面,“江津”號卻拋錨停泊了。原來崆嶺灘一條狹窄航道只能過一隻船,這時有一隻江輪正在上行,我們只好等下來。誰知竟等了那麼久,可見那上行的船隻是如何小心翼翼了。當我們駛下崆嶺灘時,果然是一片亂石林立,我們簡直不象在浩蕩的長江上,而是在蒼莽的叢林中找尋小徑跋涉前進了。
十一月十九日
早晨,一片通紅的陽光,把平靜的江水照得象玻璃一樣發亮。長江三日,千姿萬態,現在已不是前天那樣大霧迷濛,也不是昨天“巫山巫峽色蕭森”,而是:“楚地闊無邊,蒼茫萬頃連”了。長江在穿過長峽之後,現在變得如此寧靜,就象剛剛誕生過嬰兒的年輕母親一樣安詳慈愛。天光水色真是柔和極了。江水象微微拂動的絲綢,有兩隻雪白的鷗鳥緩緩地和“江津”號平行飛進,水天極目之處,凝成一種透明的薄霧,一簇一簇船帆,就象一束一束雪白的花朵在藍天下閃光。
在這樣一天,江輪上非常寧靜的一日,我把我全身心沉浸在“紅色的羅莎”盧森堡的《獄中書簡》中。
這個在一九一八年德國無產階級革命中最堅定的領袖,我從她的信中,感到一個偉大革命家思想的光芒和胸懷的温暖,突破鐵窗鐐銬,而閃耀在人間,你看,這一頁:
雨點輕柔而均勻地灑落在樹葉上,紫紅的閃電一次又一次地在鉛灰色中閃耀,遙遠處,隆隆的雷聲象洶湧澎湃的海濤餘波似地不斷滾滾傳來。在這一切陰霾慘淡的情景中,突然間一隻夜鶯在我窗前的一株楓樹上叫起來了!在雨中,閃電中,隆隆的雷聲中,夜鶯啼叫得象是一隻清脆的銀鈴,它歌唱得如醉如痴,它要壓倒雷聲,唱亮昏暗……
昨晚九點左右,我還看到壯麗的一幕,我從我的沙發上發現映在窗玻璃上的玫瑰色的返照,這使我非常驚異,因為天空完全是灰色的。我跑到窗前,着了迷似的站在那裏。在一色灰沉沉的天空上,東方湧現出一塊巨大的、美麗得人間少有的玫瑰色的雲彩,它與一切分隔開,孤零零地浮在那裏,看起來象是一個微笑,象是來自陌生的遠方的一個問候。我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把雙手伸向這幅富有魅力的圖畫。有了這樣的顏色,這樣的形象,然後生活才美妙,才有價值,不是嗎?我用目光飽餐這幅光輝燦爛的圖畫,把這幅圖畫的每一線玫瑰色的霞光都吞嚥下去,直到我突然禁不住笑起自己來。天哪,天空啊,雲彩啊,以及整個生命的美並不只存在於佛龍克,用得着我來跟它們告別?不,它們會跟着我走的,不論我到哪兒 ,只要我活着,天空、雲彩和生命的美會跟我同在。
“江津”號在平靜的浪花中緩緩駛行。我讀着書,一種非常珍貴的感情滲透我的全身。 我必須立刻把它寫下來,我願意把它寫在這奔騰叫嘯、而又安靜温柔的長江一起,因為它使我聯想到我前天想到的“戰鬥航進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想象,過去,多少人,從他們艱鉅戰鬥中想望着一個美好的明天呀!而當我承受着象今天這樣燦爛的陽光和清麗的景色時,我不能不意識到,今天我們整個大地,所吐露出來的那一種芬芳、寧馨的呼吸,這社會主義生活的呼吸,正是全世界上,不管在亞洲還是在歐洲,在美洲還是在非洲,一切先驅者的血液,凝聚起來,而發射出來的最自由最強大的光輝。我讀完了《獄中書簡》,一輪落日那樣圓,那樣大,象鮮紅的珊瑚球一樣,把整個江面籠罩在一脈淡淡的紅光中,面前象有一種細細的絲幕柔和地、輕悄地撒落下來。
最後讓我從我自己的一封信中抄下一段,來結束這一日吧:
夜間,九時餘從前面漆黑的夜幕中,看見很小很小几點亮光。人們指給我那就是長江大橋,"江津"號穩穩地向武漢駛近。從這以後,我一直站在船上眺望,漸漸的漸漸的看出那整整齊齊的一排象橫串起來的珍珠,在熠熠閃亮。我看着,我覺得在這遼闊無邊的大江之上,這正是我們獻給我們母親河流的一頂珍珠冠呀!……再前進,江上無數藍的、白的、紅的、綠的燈光,拖着長長倒影在浮動,那是無數船隻在航行,而那由一顆顆珍珠畫出的大橋的輪廓,完全象升在雲端裏一樣,高聳空中,而橋那面,燈光稠密的簡直象是燦爛的金河,那是什麼?仔細分辨,原來是武漢兩岸的億萬燈光。當我們的“江津”號,嘹亮地向武漢市發出致敬歡呼的聲音時,我心中升起一種莊嚴的情感,看一看!我們創造的新世界有多麼燦爛吧!……
1960年(選自《劉白羽散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

長江三日作品評價

劉白羽的散文詩意更多表現為壯美、明快,充滿哲理。《長江三日》中,作者以遊蹤為引線,淋漓盡致地描繪了波濤洶湧的長江,奇偉壯麗的三峽。作者筆下的長江一會兒激流澎湃,濤如雷鳴;一會兒安靜温柔,像微微拂動的絲綢;一會兒萬瀑懸空,砰然萬里;一會兒旋轉不前,一千個,一萬個旋渦。彷彿長江在高唱、在低吟、在咆哮、在深思。那雲霧變幻、朝暉夕照、電閃雷鳴,更給這顯示大自然生命力的河流增添了無限的詩意。作者把我們帶到了那變化莫側的水上世界。閲讀這篇遊記,就像是欣賞一幅壯麗的三峽風光圖,給人以昂揚向上的力量和一種奇偉、剛健的美的享受。但是,作者不是為了寫景而寫景,而是與我們的時代,我們的生活聯繫起來了。“我覺得這是我們所經歷的大時代突然一下集中地體現在這奔騰的長江之上。是的,我們的全部生活不就是這樣戰鬥、航行、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嗎?”由於這一思想的熔鑄,江輪便成為我們整個革命事業的詩意象徵了。文章雖然落墨于山河畫卷,卻處處着眼於哲理的詮釋,因此,氣勢壯闊,格調高昂。讀起來扣人心絃,使人精神振奮。
劉白羽的散文在結構上,以“意”為帥,以抒情為牽引線,散文中的人、事、景、物、情、理,是隨着感情的發展變化而搖曳鋪陳的。因此,他的散文結構揮灑自如,波浪起伏,跌宕有致。《長江三日》描寫自重慶到武漢之間長江兩岸的綺麗風光,作者用“戰鬥、航進、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哲理思索貫穿全篇,在此基礎上,作者一會兒打開大合,簡筆寫意;一會兒濃墨重彩、精勾細勒;一會兒運用精闢的比喻;一會兒説古道今,隨着江輪的航進,奇峯、急流、險灘暗礁、麗日、風霧在哲理思索的紅線牽引下,按照作品感情發展的脈絡,貫穿起來,揮灑自如地勾勒了這幅氣勢磅礴、神采盎然的山水長篇。它濃密而又淡遠、簡約而又細膩,神情逼肖而又變幻多姿,充分地表達出劉白羽散文的雄健渾厚、優美細膩的風格。
劉白羽散文的語言風格與其作品的思想內容是統一的。深刻的哲理、磅礴的壯懷以及燦爛的山川、江河,一但孕育成散文的意境,優美濃烈的文詞便奔湧於筆端了,試想,面對氣象萬千的長江,沒有一支濃妝豔抹的彩筆,巨幅畫卷是不能製作的;面對撲面而來的奇特景緻,沒有豐富美麗的語言以及駕馭這種語言的能力,戰鬥的詩情就不可能抒發得如此壯美。《長江三日》中,作者用淋漓的彩墨描繪雄偉壯美的長江風景“萬水奔騰一樣衝進峽口便直奔巨石而來,你可想象得到那真是雷霆萬鈞,船如離弦之箭,稍差分釐,便撞得個粉碎”,“江面陡然下降,波濤洶湧,浪花四濺”,壯觀的場面,與作者胸中洶湧澎湃的戰鬥激情完全交融在一起了,給人以強烈、壯觀、豪邁之感。總的看,劉白羽的語言暢達、熱烈、明朗,如滔滔江河,一瀉千里。
劉白羽的許多散文,經常採用一些引文,精粹巧妙,給文章增添了光彩,開拓了思想境界。在《長江三日》中,作者引用的詩文很多,有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列寧、毛澤東的;有革命先驅者盧森堡的;有古代詩人李白杜甫蘇軾的,還有古人袁菘書中的典故。比如:“曙光就在前面,我們應當努力。”這是毛澤東在《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中的結句,引在文中,與散文描寫的“夜航”景色融合得天衣無縫,使文章增添了哲理性,從而凝聚出全文意境的焦點——“戰鬥、航進、穿過黑夜走向黎明。”作者借用這些引文,製造了氣氛、烘托了環境、抒發了感情,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與整個作品的格調相和諧。同時,還給讀者一種鮮明、生動的情趣,而且為作品增加了一層色調、一層詩意。
總之,劉白羽散文的風格,剛健、雄渾、鮮明、飄逸,氣勢磅礴如萬馬奔騰。讀劉白羽的作品,好象聽到嘹亮的軍號、催人上陣。

長江三日作品成就

《長江三日》對三峽景物的描寫,不論是瞿塘峽的險峻、巫峽的秀美還是西陵峽的兇惡,都有出色的描繪。正如漢賦浸透了漢帝國剛建立時的精神氣韻一樣,作品也顯示了對國家政權的膜拜和信念,甚至比漢賦表現得更為直接。長江“開闊──狹窄──開闊”的旅程,使劉白羽產生“戰鬥──航進──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想象,於是他的旅程也就帶上了意識形態的象徵色彩:
“曙光就在前面,我們應當努力。”這時一種莊嚴而又美好的情感充溢在我的心靈,我覺得這是我所經歷的大時代突然一下集中地體現在這奔騰的長江之上。是的,我們的全部生活不就是這樣戰鬥、航行、穿過黑夜走向黎明的嗎?……我們的哲學是革命的哲學,我們的詩歌是戰鬥的詩歌,正因為這樣──我們的生活是最美的生活。列寧有一句話説的好極了:“前進吧!──這是多麼好啊!這才是生活啊!”
《長江三日》寫於大躍進失敗之後,作者不斷強調戰勝阻礙、向前航行的意義。文章中不斷出現這類象徵性的意象,一會兒是險峻的峽谷中“一注陽光象閃電樣落在左邊峭壁上”,一會兒是“一隻逆流而上的木船,看起來這青灘的聲勢十分嚇人,但人從洶湧浪濤中掌握了一條前進途徑,也就戰勝大自然了”,等等。這篇文章的最後面對冷戰時代的“世界”,它歌頌“今天我們整個大地所吐露出來的那一種芬芳、寧馨的呼吸,這社會主義的呼吸,正是全世界上,不管在亞洲還是歐洲,在美洲還是在非洲,一切先驅者的血液,凝聚起來,而放射出來的最自由最強大的光輝。”這種聲音已經是直接代時代抒情了。這兩部作品的抒情主體無例外都是一個“我”,但這個“我”最後都不是個人,而是“歷史”、“現實”、“時代”的化身,當個人毫無保留地參與到時代共鳴的宣傳之中,個人事實上已經不再是個人了,所以這個“我”的抒情才能有那麼大的豪情與氣魄。(摘自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