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惠翁主

1912年5月25日，德惠翁主生於德壽宮。同年，父親高宗迎來“還甲”，他一生有九子四女，四個女兒只有德惠翁主存活，老來得女的高宗也對她愛如珍寶，形影不離。德惠翁主出生不到兩個月，高宗就下令將德惠翁主的處所定在自己寢所旁邊，以便隨時出入。 ^[2] 

德惠翁主(年幼時的照片)(2張)

1916年，高宗在德壽宮內專門為德惠翁主設置了一所幼稚園，任命張玉植和京口貞子為保姆。除了德惠翁主，該幼稚園還有朝鮮貴族家的女兒共七、八人，德惠翁主是裏面最小的一個。高宗以每天看看在幼稚園裏玩耍的德惠翁主來消遣時光。日本殖民當局以德惠翁主為庶女為由，本着一夫一妻制的原則，不承認她是李王家成員，直到1917年某日，寺內正毅總督來拜訪高宗，高宗帶他到幼稚園，介紹德惠翁主就是自己的女兒，寺內正毅也就承認了她的王公族地位。 ^[2] 

高宗害怕自己的女兒像李垠那樣被日本人從自己身邊帶走，然後不得不與日本人結婚，便在1919年開始秘密安排德惠翁主的婚事。一天，高宗見身邊無他人，便輕聲向侍從金璜鎮（金尚憲的後裔）問道：

“你有幾個兒子？”

金璜鎮説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女。

高宗又問他是否有侄子，答曰有五位。高宗面有喜色，坦言告之，他擔心日本人把德惠弄往日本，然後為之安排一個日本駙馬。因此，他決定在日本人行動之前搶先宣佈德惠訂婚大事，他要在金璜鎮五個侄子中選擇一位合適的人。

高宗令人把被他選定的男孩金章漢悄悄帶進宮來，見面之後十分滿意。為了防止日本人發覺，高宗同金璜鎮商議這件事時甚至避免交談，而是用一張紙你寫一句，我寫一句，以防隔牆有耳。

日本人對高宗秘密擇婿事有察覺，對他們採取了行動，禁止金璜鎮出入德壽宮。不久後，高宗亦暴死，年僅7歲的德惠翁主成為失去保護的羔羊，任風雨摧殘。 ^[2-3] 

1921年，德惠翁主入讀日出小學校二年級，需要有名字，就在當年5月定了“德惠”的稱號，在此之前，她一直以母親的堂號而被稱為“福寧堂阿只”（阿只即朝鮮語小孩之意）。 ^[2] 

1925年1月，李王職（負責朝鮮王室事務）中的日本人官員通知朝鮮純宗夫婦，業已小學五年級的德惠將被送往日本本土。純宗認為德惠還小，希望在她在朝鮮結束女子教育後再去日本，但日本人沒有同意。一弟一妹被掠往異邦，天各一方，無異永別，但作為長兄他無力拯救他們，他能做的只是躲進內室掩面抽泣。 ^[2-3] 

德惠翁主於1925年3月27日離開京城，三天後的30日到達東京，住進日本東京的哥哥李垠的宅邸。李垠的日本妻子李方子到車站去迎接。第一次見面，方子不禁為她的憔悴大吃一驚。直到60多年以後方子回憶起當時見面的情景時，仍對她當時那對憂傷的眼睛刻骨銘心。雖然當時她仍是一個童稚未脱的孩子，但當方子對其旅途勞頓表示問候時，只見她默不作聲，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深深地垂下她長長的睫毛，把那雙過於成人化的、無底深淵似的眼睛埋了起來。李垠夫婦原想在德惠入學以後仍然讓她住在李垠處，以便早晚有所照應，但遭到日本方面一口回絕。 ^[2-3] 

德惠翁主照片(8張)

德惠翁主入讀的是“學習院”中等科，這裏是日本皇族和華族接受教育的地方。但是，德惠因為無法適應學習院的孤獨生活，已經與日出小學校期間活潑親切的她判若兩人。她和出身日本皇族、華族的同學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她曾被命令要主動向日本的皇女（內親王）問好，她堅決拒絕，説：“我是大韓帝國的皇女，為什麼要行禮？”1926年5月，李垠夫婦遠遊歐洲，德惠前往碼頭送行。向親人告別，她仍沒説一句惜別的話。李垠望着她，頓時產生一個弱小的生命被遺棄荒野的感覺。直到輪船汽笛聲響起的時候，德惠才用微弱的聲音説：“放心，我會照看自己。” ^[2-3] 

1926年，哥哥純宗去世；1929年，母親梁貴人去世。在日本過得不愉快的德惠接到這些噩耗後，精神狀態更加低落。聽説母親去世後，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數日未出。日本人開恩准她回國參加母親葬儀，但15天后她就匆匆回到日本。雖然僅僅15天，但李垠夫婦再見到她時，已產生了一種近似恐怖的不安。因為她此時削瘦異常，幾近脱相，面色慘白，沒有一點青春少女的生氣。更使他們吃驚的是，她除去沉默無語以外，臉上竟看不到任何表情，既無淚水，也無悲傷，眼睛裏有的只是冷漠和茫然。不久後醫生們得出結論，德惠患了一種神經性疾病，且病情迅速惡化。見已無法繼續學業，日本人把她送到了李垠處。她整天不吃不喝，死一樣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有時她會像夜遊症患者一樣在夜裏走到院子裏東走西串。最終在1930年被診斷為“早發性痴呆”（現稱思覺失調 ^[4]  ）。隨後，德惠就在李垠位於大磯的別墅裏療養。 ^[2-3] 

德惠公主像(2張)

就在德惠患病最為嚴重的1930年秋天，日本當局決定了她的婚姻大事。他們為她選擇的夫婿是日本對馬島末代藩主宗重正（宗義達）的親侄兼養孫、伯爵宗重望的養子，名叫宗武志（父為過繼給舊久留裏藩家的宗義和之子黑田和志），比德惠翁主大四歲，當時正在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系就讀。李垠對這個決定感到憤怒，因為在他看來，當前妹妹最要緊的事是治病，而不是結婚。何況，在她患病之前她曾向哥哥表達過自己的願望，這就是學校畢業後返回朝鮮，在那裏當一名普通的小學教師，在祖國過平民生活。但妹妹的事情李垠説了不算。 ^[2-3] 

1931年3月，德惠從學習院畢業。5月，她的病情大為好轉，她的意識有所恢復，對人已可以分辨你我，食慾也有改善。有時她甚至對人説幾句話。日本人見此又為其婚事忙起來。她被告知，這年5月8日已被確定為她結婚的日子。一聽此言，她立即犯病。一連四天顆粒不進，滴水不沾，一動不動地呆坐流淚。即使如此，吉日一到她還是被罩上了婚紗。 ^[2-3] 

1932年8月，德惠翁主生下了女兒宗正惠。關於她婚姻生活期間的記錄不是很多。據説在她婚姻期間，常被丈夫毆打，因此在生下女兒宗正惠之前就流產過，並因為家庭暴力而患上了失語症。還有傳聞説，女兒宗正惠因為是朝鮮人生的女兒而被對馬島的親戚殺害。但這些傳聞都不可靠。不過，德惠翁主舊病復發、經常在家接受治療倒是事實。 ^[2]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此後各皇族、華族都被貶為平民，德惠翁主日常的治療也失去了保障。於是德惠翁主於1946年住進了擅長治療精神病的東京都立松澤醫院。1955年左右，她與宗武志離婚。1956年8月，女兒宗正惠入讀早稻田大學，但與丈夫鈴木不合，留下了一封寫着“在山裏自殺”的遺書後離家出走，在日本阿爾卑斯山失蹤，其遺體亦無法搜尋到。德惠翁主的婚姻生活就以這種不幸的方式畫上了句號。 ^[2] 

與宗武志離婚後，德惠翁主以“梁德惠”的名字創立了户籍。由於韓國總統李承晚一貫薄待舊皇族，所以李垠兄妹在朝鮮半島獨立後十多年間都無法回國。20世紀50年代，當時作為《首爾新聞》東京特派員的金乙漢訪問了住院的德惠翁主。金乙漢正是當年被高宗預定為駙馬的金章漢的哥哥，在60年代初李垠兄妹回國的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1961年11月，金乙漢會見了當時國家再建最高會議議長朴正熙，講述了病牀上的德惠翁主和英親王李垠的情況。朴正熙決定積極幫助德惠翁主和英親王李垠夫婦回國。1962年1月26日，德惠翁主抵達金浦機場，回到了闊別37年的故土，乳母邊福童等老尚宮們及小學朋友前來迎接。隨後她馬上奔赴昌德宮樂善齋，拜見純貞孝皇后。據説，她因為精神問題，目光呆痴，面無表情，臨行前面對送行的同學説不出一句話，甚至連當前這一場面意味着什麼也全然不知，但對宮中的禮儀卻表現得很熟悉。午飯後，她就立即住進了首爾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德惠翁主回國4天后的1月30日，朴正熙的夫人陸英修訪問了德惠翁主，送給她韓服。 ^[2-3] 

此後，她在首爾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接受5年的治療，最後醫生的意見是她出診治療就足夠了，於是德惠翁主搬到了昌德宮樂善齋建築羣中的壽康齋。此後雖然也有短暫住院的情況，但很快就回到了樂善齋。另一方面，回國接受住院治療期間，德惠翁主在見到純貞孝皇后和李方子時流過眼淚，偶爾會用幼年時學的已經生疏的宮體諺文給純貞孝皇后寫問候信。她出院後在樂善齋的生活平淡無奇，大部分時間都是面無表情地坐着，或者和尚宮、或者一個人玩花鬥，偶爾會説找到了失蹤的女兒正慧。 ^[2-3] 

度過了20多年的漫長歲月後，德惠翁主於1989年4月21日去世。4月25日，安葬在京畿道渼金市金谷洞的父親高宗墳墓洪陵的附屬墓地中。 ^[2-3] 

張璉瑰：在高宗被日本人毒死後，年僅7歲的德惠成為失去保護的羔羊，任風雨摧殘，13歲被送往日本時，她仍是一個童稚未脱的孩子，後來“孤獨的德惠似乎有意把自己沉溺於孤獨之中。 ^[5] 

《環球人物》雜誌：並不是所有的公主都像童話故事裏一樣幸福，有一位公主的命運悲慘到讓你無法想象，看得讓人心疼。她就是朝鮮李氏王朝最後一位公主德惠翁主。身為公主，她鮮享榮華，亦不得平淡。也許，在她的生命中，曾無數次祈求過：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該有多好。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