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柟

盧柟生於正德二年(1507)，家庭世代務農，靠放租田地為生，在當地算得上富裕之家。盧棉大約七八歲的時侯開始讀書，天賦極高，過目不忘。但因其為文不拘法度，數次鄉試都不中，故大部分時間閒居在家。 ^[2] 

青年盧柟與其同鄉好友孟思、侍御王大伾相交甚密，常有唱和，創作了《孟龍川許送芸香不至走索兼以詩寄》、《贈孟龍川》二首、《戲寄孟龍川》，《奉和王大伾侍御賦雞冠花，有命輒和一首》、《奉和王大伾侍御題周紫泉東山草堂二律》等詩。嘉靖十四年(1535)，盧棉結識謝政隱居浚縣浮丘山的原大名府推官楊六坡，楊六坡贈盧柟《草堂詩》，盧柟亦作七言古詩答謝。後楊六坡客死浚縣，盧棉又作《挽楊六坡推府》懷之。 ^[2] 

嘉靖十五年(1536)，盧柟已近而立之年，仍無半分功名，父親為其輸資為太學生，盧柟於當年赴太學讀書。在太學期間，他遍覽京師名勝，馳騁翰苑，大嘆帝王之居的雄偉。策馬西市時，遇山西晉石人楊景新，與之談論皇帝王霸的要術，慷慨鼓劍悲歌以至於涕下。遊歷燕、趙、梁、宋時，盧柟與時為趙王客的謝榛相遇相知。 ^[2] 

然而太學幾年，盧柟依舊無所成就，於嘉靖十八年(1539)春末返回浚縣。途中經過魏縣時，盧棉拜訪了舊友申儀卿，入其門大哭不止，稱太學乃空洞無文，醉後一氣呵成《紫騮馬賦》，“須臾數百言，翩翩乎李供奉之音也”，由此在公卿中名聲大震。同年秋，他為王大伾新建成的草堂題詩五首。 ^[2] 

是年，貴州晉安人蔣宗魯新任浚縣縣令。他聽聞盧柟的盛名，託人約訪盧柟。在約定會面的日子，盧柟準備好宴席在家等候。恰巧縣令有事耽擱，到天黑都沒有赴約。盧柟一氣之下，撤席滅燭，狂飲至醉。待縣令趕到，盧柟已是不醒人事，光者腳躺在炕蓆上，絲毫不能盡賓主之儀。蔣宗魯本就不是真心仰慕布衣盧柟，僅為張吏術，求聲名而已，盧柟的失態讓他憤怒不已，日：“吾乃為傖人子辱也，愧見其邑長老。”後又有好事者在蔣令前説曾見盧柟大肆唾笑蔣宗魯作的詩文，這兩件事使盧柟得罪了蔣宗魯，為他的牢獄之災埋下了禍根。 ^[3] 

嘉靖十九年(1540)二月中，盧柟的僱工王隆因手生瘡無法幹活，向盧柟推薦了張杲前來頂替。是年六月二十一日，盧柟發現張杲偷盜麥子，將之打了一頓，預備移交官府，張杲逃脱，躲至村人孫潔麥場。 ^[3] 

次日晚，張杲母親魏氏與其姦夫吳章至張杲藏身處對其進行毒打，並借暴雨之勢撲倒房屋將他壓死，以報復張杲對二人的強烈反對。六月二十三日，張杲之母到縣衙狀告盧柟毆打張杲致死。 ^[3] 

七月初，蔣宗魯審案，不顧張杲被壓死的事實，公報私仇，將盧柟屈打成招，並以故意毆人致死罪論以死刑。同年九月，在盧柟父母的再三託請下，盧柟一案由巡按樊公重審。樊公本欲開釋盧棉，但蔣宗魯從中阻撓，最終，盧柟以家長毆僱工致死罪被判罰谷千石，留待察院複查。 ^{[3]  [4]} 

嘉靖二十年（1541）正月，察院複議發出，認為對盧柟的判罰不合法。四月，盧柟被罰谷四十五石，得以出獄。然而，回家不到十天，盧柟父母另居的淇門別業夜遭強盜洗劫，其父被逼死，房屋被燒，兇手攜其父屍逃之天天。盧柟千方百計搶回父親遺體，官府卻以其屍進城不祥為由，將之拒於城門外。盧柟母親傷心過度，兩個月後也隨之去世。 ^[4] 

蔣宗魯審案挾私怨，當時與盧柟同時遭受冤屈被論以死刑的還有袁濟、馬氏、呂敖、侯宗儒等四人。盧柟蒙樊公恩典，最先得到減罪。盧柟被釋後，其它四人也都極力稱冤。恰逢新巡按上任，蔣宗魯害怕其他四人以盧柟獲教之事為口實自救，故屢次在新巡按前進言誹謗盧柟，稱其恃財凌弱、為禍鄉里。

嘉靖二十一年（1542）初，巡按以“招詳”朦朧為由再審盧柟案，盧柟於是再次入獄。不久再次被論以死罪，移交大名府監獄。這一年，盧柟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相繼天折，大兒子僅九歲，小兒子僅三歲。羈身監牢，盧柟甚至沒能與早亡的兒女告別。他堅持為自己奏辯，但是，巡按始終堅持原判。 ^[4] 

嘉靖二十三年（1544），盧柟再次奏辯，新任巡按胡公終於免去了盧柟的死刑。嘉靖二十五年(1545)，山東益都人石茂華任浚縣令，十分寬待盧柟，盧柟的境遇漸有所改善。但身處監牢，盧柟的生命安全仍然存在隱患。嘉靖二十六年(1547)十一月二十日深夜，盧柟差點被曾經的傭人、現任的獄吏譚遵用土囊壓死，被其他人發現得以免。盧柟的冤案遲遲沒有得到了結，他輾轉大名府、浚縣、元城等地的監獄，繼續着牢獄生活。

嘉靖二十八年（1549），盧柟的舊友謝榛聽聞了盧柟陷獄的消息，他寄詩“枯草又春風，爾懷莫能訴。綠鬢生死間，誰憐鸚鵡賦”安慰盧柟，又攜盧柟賦作遊走京師，哭訴於權貴前。浙江平湖人陸光祖聽聞此案後，於次年秋選得浚縣令，到任後馬上為盧柟更爰書。同年，謝榛的好友四川銅梁人張佳胤任鄰縣滑縣令。謝榛趕至滑縣，向張佳胤申述了盧柟的情況。張佳胤至浚縣與陸光祖同審盧柟案，將盧柟的判罰定為三年勞役。· ^[4] 

嘉靖三十一年（1552）冬，盧柟終於出獄。本應是人生的黃金時期，盧柟卻蒙冤兩度入獄，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又接連遭遇喪親之痛。且自他入獄後，家中田地被盡數賤價變賣，加之中遇強盜洗劫，其家完全破敗，父母亡後多年未葬，妻女長期寄食於他人籬下，可謂慘絕人寰。在獄中，盧柟發奮讀書，每有感想，便請求具紙筆記錄，寫下了《幽鞠賦》、《放招賦》、《惜毀賦》等賦作，並寫了《獄夜》、《五哀詩》五首、《枯魚篇》、《丁督護歌》、《杜鴨行》、《重寄內》二首等詩歌。為了替自己洗刷冤情，他先後上書內翰晁瑮、繼蔣令任浚縣令的魏安峯、大理寺陳龍泉、大名府知府張鄮西、大名府推官李東崗、吏部主事吳少槐、吏部主事郝南峯、侍御張鵝山、進士耿忠庵等人，也多次寄詩向其舊友求救。盧柟的遭遇得到了一些人的同情：押赴大名府途中，李有池曾對其饋飯；汪北津、華竹川等人曾到獄中探望盧柟：張鄮西幾次與盧柟同上辯書，又聯合舊時同僚吳少槐、李東崗等人在胡公重審盧柟案時為其鳴冤，對其免去死刑起了重要的作用。張鄮西的母親還曾託人饋贈盧柟物品：吳少槐憐盧柟喪子絕嗣，准許其妻入獄服侍：孟思在推官耿忠庵前獻盧柟賦四篇，為之辯冤。安陽趙王、太原王龍池等對此案也予以關注，促進了案件的解決。對於這些，盧柟在其詩文中都有記載，留下了《上魏安峯明府辯冤書》、《上李東崗推府書》、《與陳一泉外翰書》、《上郝南峯吏部書》、《與陳龍泉大理書》、《上吳少槐吏部書》、《上張鵝山侍御書》、《與耿忠庵進士書》等文，《懲咎詩並啓一首上大名張太守鄮西吳吏部少槐李翰林東崗》、《繫獄呈王大伍侍御李復齋工部丈六十韻》、《重贈李子理》、《秋日寄上晁春陵內翰》五首、《孟龍川自京師旋為餘言，秋部李滄溟聞冤慨然有脱囚之志，因作詩四首寄上》、《獄夜書愁敬呈吳少槐吏部》、《張郡伯鄮西如覲京師，其母太夫人出中饋給囚，因感激述懷，作五十韻以謝》、《暮秋承華主簿竹川饋飯奉謝凡三十五韻》、《聞吳吏部少槐哀僕乏嗣飭內入獄侍湯藥四首》等詩。期間他也有一些酬應之作，包括《大名太守移州郡讓農檄》、《世義堂記》、《贈劉丞赴興州經歷序》、《贈楊生序》、《贈常翁就舉鄉飲禮序》、《故浚縣尉靜庵蔣公哀辭》等。 ^[5] 

嘉靖二十二年（1543）三月，盧柟將自己的舊作和獄中所寫詩文編成《蠛蠓集》。陸光祖、張佳胤為盧柟平反冤獄，盧柟由此與二人交好。因謝榛的緣故，盧柟結識了王世貞、李攀龍等人。盧柟出獄時，王世貞和謝榛都有詩相賀。 ^[5] 

出獄後不久，盧柟即前往安陽答謝謝榛及趙王的救命之恩。盧柟以賦上趙王，趙王讀後對其大加讚賞，賜以百金。一時間，諸多王侯都爭相禮遇盧棉。盧柟在酒宴上稱客坐右，暢所欲言，往往瞬間即成賦作。此期間，他寫了大量應酬之作，包括《酬德賦》、《天目山賦》、《壽成皋王賦》、《水亭賦》、《崑崙山人賦》、《雲濱賦》、《梁苑仙人賦》、《龍池賦》等賦，《寓目水石藤樹人物》、《陪成皋王太虛觀齋居感鶴至》、《贈王少府封君水亭》、《贈王龍池別駕》、《題楊太尉揮金幅幛》、《遊成皋王城南園見水石魚艇》等詩。 ^{[5]  [6]} 

然而，一旦酒醉，盧柟就神情激越，大罵座客。久之，眾人逐漸疏遠他，而趙王所賜財物也幾乎耗盡，盧柟於是返回浚縣。此後他來往於浚縣和滑縣之間，與陸光祖、張佳胤等人經常相聚，寫了《夏日同王大伾、董右坡、張廬山、孟龍川登大伍山，覽黃河故道得温字》、《立春前夜宴張廬山明府宅》、《夢洲賦》、《嘉禾樓賦》、《折衝卷後記》等作。 ^[6] 

嘉靖三十二年（1553），陸光祖任滿，盧棉寫《送陸明府夢洲入覲》，並代表浚縣諸生上書大台輔侍御楊公，請求陸光祖留任浚縣。後詔書下達，陸光祖赴任南京，盧柟又寫《九騷》送之。同年，張佳胤也調任户部，盧柚作《送張廬山明府轉户部》五首、《登西城嘉禾樓重送張廬山赴部》送之。 ^[6] 

嘉靖三十五年（1556），王世貞治獄大名，派邑吏抄錄盧柟作品若干卷，又致書盧柟，邀其與謝榛前往會面。盧柟此次第一次見到王世貞，彼此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眾人同飲三日，交談甚歡。臨別時，盧柟有《秋日奉別王元美比部詳刑還京四首》相贈。 ^[6] 

嘉靖三十六年（1557），李攀龍過浚縣，盧柟與之同登大伍山。同年，盧柟與謝榛再訪王世貞，之後盧柟獨自前往金陵拜會陸光祖，在陸光祖處停留了一個多月。離開金陵後，盧柟又在吳越等地遊覽了數月，無所收穫，遂返回家鄉。此間他寫了《適金陵登魏武讀書枱奉別李覺齋丈》、《春夜與吳山人飲穆前江宅招妓彈琵琶不至》、《醉後射魚宿羅山人草堂》等詩。 ^[6] 

嘉靖三十九年（1560），在其妻死後一年，盧柟本人也在貧病交加中醉酒死去。後期盧柟還作有《秋晚赴井汲水採野蔬供飯》、《苦寒吟》、《滑縣東城門見山樓碑》等作。 ^[6] 

王世貞《盧柟傳》，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上》，查繼佐《罪惟錄·文史諸臣列傳》，鄭仲奎《清言》， ^[10]  馮夢龍《古今譚概·矜饅部》、《醒世恆言·盧太學詩酒傲王侯》，梁章巨《巧對錄》。 ^[7] 

王世貞《藝苑卮言》：“賦至何、李，差足吐氣，然亦未是當家。近見盧次楩繁麗穠至，是伊門第一手也。” ^[8] 

顧起綸《國雅品》稱：“晉渡江來，賦幾亡矣。自茲而作，有盧生焉，涉屈宋之華津，步班揚之高衢，絃音夕振，恍乎池陽操撾，淵淵有金石聲，眇覿創制，亦一代之賦手也。 ^{[8]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