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出了風暴

該書由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主編，精選鮑爾吉·原野、雷平陽、李敬澤、李娟、李修文、劉亮程、塞壬、張天翼、周曉楓九位優秀散文家的代表作，展現當代散文近二十年的成就。每位作家作品之後輔以張莉教授解讀文章，以增進讀者理解。

書名“我認出了風暴”取自里爾克《預感》，張莉以此來表達自己閲讀到這九位作家作品時心情。散文是最與時代相接的文體，九位作家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去感觸表現了自己向外界向自身探索的成果。鮑爾吉·原野以文字將在草原的生靈在紙上重現；雷平陽將看似平凡的家鄉人事寫出詩意；李敬澤將古籍歷史中人與事寫出獨有的韻味；在李娟筆下不僅有牧場風光，還有她個人成長曆史中的阿勒泰；李修文寫着日常裏的人事，尋得人們極易忽視的温度；劉亮程的鄉村萬物有靈、萬物有情；塞壬對於自己在南方工作時的見聞，生命的韌勁駐紮在她的文字裏；張天翼將愛情、親情，寫得暖入骨髓又廣闊如海；周曉楓書寫女性，將複雜豐富的身體、心理體貼又細膩地展現。 ^[2] 

張莉在大學課堂上講“中國當代散文作品選讀”這門課，發現同學們對汪曾祺、孫犁、楊絳、史鐵生等的作品都很喜歡，但對近20年來的散文作家作品是陌生的，這是她編《我認出了風暴》的直接原因。張莉也發現年輕一代對何為好散文的認知還停留在某種老套、陳舊的標準裏，對散文有刻板印象，因此希望通過這本書，從整體意義上呈現這20年來散文美學的變化，呈現當代散文的寫作成就，打開新的思路、新的視角來理解散文寫作。 ^[3] 

由鮑爾吉·原野打頭，以周曉楓壓軸，《我認出了風暴》收錄了包括雷平陽、李敬澤、李娟、李修文、劉亮程、塞壬、張天翼在內共9位作家的作品，這個陣容讓主編的編選意圖，以及全書主題的凝練性，都得以凸顯。書中的文字，都曾在不同的年份讓讀者產生過激動的閲讀感覺，閲讀一篇散文時被捲入其中是幸福的，即使意味着讀者要付出心驚肉跳般的心力。

鮑爾吉·原野這位蒙古族作家有着騎士般的幽默風度，但幽默僅是點綴於其文字表面的“露珠”，進入他的散文，就如同跨着馬匹踏入無際的草原。一定程度上，原野重新定義了草原，他筆下的草原有着經歷風雨雷電之後的靜謐，不遠處卻又總閃爍着激情的火把。他寫令人熱血沸騰的走馬，寫回眸時讓人驚心動魄的鹿，寫時而忠厚時而思路清奇的馬倌與牧民。這些書寫無不令人身臨其境。他筆下的風暴，是想象力的風暴，更是情感的風暴，他對草原的熱愛，吸引了所有喜歡草原、嚮往草原的人。

周曉楓説，她在寫作時是另外一個人。文字裏的周曉楓膽大妄為、令人退避三舍，但讀過她的文章之後，就再難以忍受那些缺乏情緒的文字。周曉楓是一名典型的風暴製造者，她把風暴從遙遠的地方引來，讓風暴在某一個角落肆虐。每次風暴結束之後，她不負責打掃現場，留下這現場讓讀者自己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破碎的遺留物，無法再拼湊成型，凌厲但讓人迷戀。在情感場域，散文家周曉楓有着優秀小説家也沒法比擬的製造衝突的能力，或許寫作時的周曉楓就是衝突本身。

風暴沒法認出自己，還有居於新疆一隅的李娟，如同一生沒有走出郵票大小故鄉的福克納一樣，李娟也決定不離開阿勒泰。阿勒泰很大，但李娟所需要的面積很小。她走向阿勒泰越深、越遠，她的文字就越能驚動都市裏的讀者。和李娟給讀者普遍留下唯美、清新的印象不一樣，《我認出了風暴》所選李娟的文章，更直觀地呈現了李娟最早的寫作動力，《冬夜記》《恐懼記》《鼠居記》這三篇，都指向一個人童年、少年時期隱秘的內心世界，那裏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是地裂天崩式的災難或事件，而對“心靈災難”的書寫，恰恰是成就這20年來優秀作家的主要途徑。

雷平陽筆下的故鄉風景，是帶有鋒芒的，要躲避着行走，否則會被刺傷；塞壬筆下的城市生活，有着無處不在的堅硬的刺，她拔下那一根根刺，並負責展示傷口；李敬澤是不知疲倦的穿越者，身體敏捷地撿拾着古代的文學珍珠或暗器；李修文與張天翼，都擅長把已經與未知的旅途拍扁了、拉長了，使自己成為識破所有真相但卻一直停不下腳步的旅人。

《我認出了風暴》中最與“風暴”無緣的或許是劉亮程，他太寧靜了，他的名字和他的村莊都太安靜，看不出任何危險，但“安靜”也許是最令人擔憂的。比起劉亮程寫出的部分，或許他沒有寫出的那部分，在為他的寫作提供着湧動的能量。

主編張莉在序言中，用了近一半的篇幅談魯迅。魯迅是執匕首者，當然更是風暴製造者，但魯迅時期的風暴已經被打包封存了，從五四時期的散文，到《我認出了風暴》中的散文，這本書裏的作者，延續了熱愛製造驚濤駭浪的傳統，但風暴的外形與內部，包括氣息與質感，都發生了鉅變。向內寫作，個體寫作，讓散文家從更多地看見世界，變化為更多地發現自己，就像周曉楓所説“你的身體是個仙境”一樣，這20年來諸多散文家所寫到的自身，都是一個不斷被放大的“宇宙”，個人經驗，從未如此深刻地介入散文創作。以20年為時間界限，《我認出了風暴》給出了一個結論，書中散文作家們的創作，也成為一個新的高峯，唯有邁過去，散文寫作才會尋找到新的風暴中心。 ^[4] 

2020年12月5日，由譯林出版社主辦的以“如何讀，為什麼讀——我們時代的散文閲讀與語文教育”為主題的《我認出了風暴》新書閲讀沙龍在北京舉辦。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院長王立軍，北京市特級教師鄧虹，《我認出了風暴》主編張莉，青年作家張天翼參加活動，活動由《十月》雜誌副主編季亞婭主持。 ^[5] 

2021年1月5日，《我認出了風暴》入選中青閲讀2020年度推薦書單。 ^[6] 

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漢語不僅僅是為了美，不僅僅是瓷器，更是劍，是鋤頭，是一種力量。這個時代的寫作者越來越多，文字作品空前廣闊，但是能言説複雜時代經驗的，具有創造性、藝術性的作品卻很少。《我認出了風暴》一書中的散文書寫打開了新的散文寫作面向，展現了漢語的美與力量。 ^[5] 

張莉，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著有《浮出歷史地表之前》《姐妹鏡像》《持微火者》《眾聲獨語》《遠行人必有故事》《來自陌生人的美意》等。獲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華文最佳散文獎，圖書勢力榜十大好書獎等。中國作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委員，茅盾文學獎評委。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