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

1984年鳥語花香的春天，李婷來到剛剛組建的《紅樓夢》攝製組，擔任台詞、表演輔導教師和配音組負責人。這年8月，雲集北京的全國各地演員開始試鏡頭。不久，寶玉、黛玉、寶釵、鳳姐等重要角色都已選定，唯獨賈母定不下來，導演王扶林因此皺起了眉頭。賈母在《紅樓夢》中是是歷史容量最大的一個藝術形象，具有極其豐富的性格內涵和審美意藴。飾演賈母的演員不同於那些少男少女，憑藉青春、相貌和天然氣質就可以擔當角色，不僅形象要吻合，而且要有很好的內在素質和較高的表演技巧。這天，劇組各部門負責人正在一起談工作，王扶林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李婷的神態上，隨後他站起來説：“李老師，你來試試賈母吧。”李婷一聽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麼個重要角色我哪能演好？”“不，你慈祥、富態、有生活閲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賈母的影子。”副導演孫桂珍此時也勸李婷：“李老師，你就試試吧，別人爭都爭不到手，你還謙虛什麼！”一試鏡頭，果然效果甚佳。王扶林和李婷做夢都沒有想到，“賈母”得來這樣不費工夫。

李婷飾演的賈母(19張)

我問她在塑造賈母的過程中有何感觸，她回答説：我12歲時就開始讀《紅樓夢》了，在《紅樓夢》劇組又讀了六遍。通過深入細緻的閲讀，更加深刻地領悟到曹雪芹這部鉅著的偉大精深之處。儘管如此，開始塑造賈母時還是難以觸及角色的靈魂，感到有點茫然，無處下手。直到試好妝後置身於景棚內，才真正找到角色所需要的那種感覺。

“那天，我從鏡子裏突然看到一位雍容華貴、珠光寶氣、氣度非凡的老人，立即感到我就是'老祖宗'，我完全和角色融合在一起了。我站着的時候要有人扶，拿杯子喝茶時動作顯得遲緩，身旁常有孫子孫女相偎，説話口氣既和緩又不容質疑。靈感一來，猶如電光火石照亮了人物的一切。劇中賈母的鏡頭有幾百個，而第28集《開夜宴異兆發悲音》，我至今仍覺得是我臨場發揮得比較好的一段戲：面對清秋景色和一羣懶洋洋的子女，耳邊傳來時斷時續悽婉之極的琴音，賈母不由想到人生苦短，子孫不肖，內外交困，榮府已露衰頹之象。月無常圓，斯人老矣！不知明年還能不能來此賞月？此時賈母淚水盈眶，但又不能落下淚珠。王扶林導演説這段戲演得好，比較準確地再現了賈母當時那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的內心世界。”

輕傷不下鏡頭

電視劇《紅樓夢》一共36集，在當時是中國最長的一部電視劇。劇組規模宏大，演員眾多，劇組的足跡涉及到9個省市28個景點，拍了近萬個鏡頭。李婷給我算了一筆帳，一百多人的攝製組每天開支六千多元，如果停一天機，就意味着浪費六千多元。為了把有限的經費用在刀刃上，劇組提出“時間就是金錢，藝術就是生命”的口號，大家不顧疲勞，連續作戰，頗有戰爭年代革命戰士那種頑強的作風。

一個雨天，李婷去攝影棚時因走得快了些，被青苔滑倒摔成骨裂。第二天腳脖子腫得不能走路。這下可把導演和李婷急壞了。正當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想到去找北京市體委，用運動員所採取的應急措施在李婷的腳脖套上特製的薄綁腿，此法果然奏效。這段時間，李婷沒戲時就坐在輪椅上，“賈寶玉”、“王夫人”等紛紛爭着照顧她。李婷這時真的當起了“老祖宗”，品嚐起“前擁後簇”、“兒孫繞膝”的樂趣。

《紅樓夢》劇組約有150名演職員，他們分別來自國內電影、電視、話劇、黃梅戲、京劇、評劇、崑曲、揚劇、川劇、越劇、曲劇、豫劇等12個劇種的文藝團體。在這批“紅樓”隊伍裏，來自安徽的有十多人。李婷説着打開一本相冊，裏面全是《紅樓夢》劇組演員的劇照和生活照。她告訴我，劇組除李婷外，還有編劇周嶺（淮北煤炭師範學院）、副攝像周志全（安徽電視台）、化妝樂月娟（合肥市廬劇團）、髮型杜曼琴（安慶市黃梅戲學校）、飾襲人的袁玫（安徽省黃梅戲劇院）、飾史湘雲的郭宵珍（安慶市黃梅戲劇院）、飾薛蟠的陳洪海（淮北市文工團）、飾賈瑞的馬廣儒（安慶市黃梅戲劇院）、飾寶珠的王小潔（安徽省歌舞團）等，李婷13歲的孫女金媛也在劇中扮演了一個小丫環。李婷還告訴我，有一次，王扶林導演笑着對他們説：“你們有個安徽幫啊。不過安徽幫都不錯，個個都稱職。”從此，“安徽幫”這個綽號就在劇組中傳開了。李婷顯得很高興地説：電視連續劇《紅樓夢》與安徽很有緣，不僅劇組有一批包括我這個“老祖宗”在內的安徽演職員，而且黃山的飛來石、太平湖以及徽州歙縣的牌坊羣等都被拍進了《紅樓夢》。

李婷指着相冊中和她站在一塊的陳力（《紅樓夢》插曲演唱者）對我説：“陳力的歌唱得很好，聲情並茂。在劇組我們曾在一起住過一段時間。當時她因愛人病逝不久，常常暗自傷心落淚，於是我就和她談心，鼓勵她珍惜自己的才華，唱好插曲。後來她漸漸開朗起來。我們在生活上互相關心，互相幫助，成了一對忘年交。”

87版《紅樓夢》飾演的賈母的李婷，當時還不到65歲，於1994年因腦溢血去世，享年73歲。《紅樓夢》中的賈母是榮國府“寶塔尖”上的人物，她既有雍容華貴的貴婦人氣質，又詼諧風趣，對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在賈府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但李婷剛進組時，她是從鼓浪嶼剛拍完一部電視劇回來的，皮膚被海風吹得很粗很黑，她當時還不信自己能把賈母的雍容華貴演出來，但經過化妝師的巧手，李婷立即就彰顯出了賈母的氣質。當時李婷老師在組裏還擔任藝術指導，李婷老師當時入戲很深，往往是在化妝的時候就開始醖釀感情了，一聽到有人在大聲喧譁，她立即擺出賈母的氣勢去呵斥那些人，好多孩子都不敢大聲説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