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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一窟鬼

(宋代話本小説)

鎖定
《西山一窟鬼》為宋代話本,作者佚名,首見於《京本通俗小説》第十二卷 [1]  。後由馮夢龍整理編入《警世通言》,改名為《一窟鬼癩道人除怪》。話本講的是秀才吳洪娶鬼妻、癩道人作法召神捉怪的故事。《夢粱錄》卷十六記有臨安中瓦內王媽媽茶坊名“一窟鬼茶坊”,可能因此民間故事而得名。
作品名稱
西山一窟鬼
作品別名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
創作年代
宋代
作品出處
京本通俗小説
文學體裁
民間故事

西山一窟鬼內容簡介

西山一窟鬼的名號,源於宋代話本《西山一窟鬼》,話本講的是書生吳洪,巧遇從前的鄰居王婆,王見吳洪尚未婚配,就給他做媒,娶李樂娘為妻,隨嫁的還有一個叫錦兒的丫鬟。吳洪偶然發現錦兒現出鬼形,起了疑心,但李樂娘巧為掩飾,也就瞞了過去。清明上墳的時候,吳洪與朋友一路碰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鬼物,他的妻子和丫鬟自然也不例外。吳洪回到老家一問才知道,王婆已經死了年餘了。故事中的鬼各有來歷,李樂娘是難產而死,錦兒是被主母毒打而死,都是冤鬼。癩道人途經此地,吳洪求助,癩道人捉鬼。原來吳洪前生實為道人藥童,但凡心不淨,被罰與鬼消遣,備嘗鬼趣。吳洪遇此一窟鬼,大悟,舍俗出家,雲遊天下。

西山一窟鬼出處簡介

西山一窟鬼 西山一窟鬼
《京本通俗小説》,繆荃孫刻印於1915年,編入《煙畫東堂小品》。存第10卷至第16卷,其中《碾玉觀音》、《菩薩蠻》、《西山一窟鬼》、《志誠張主管》、《拗相公》、《馮玉梅團圓》6篇見於《警世通言》,《錯斬崔寧》一篇見於《醒世恆言》。其中《碾玉觀音》、《西山一窟鬼》、《錯斬崔寧》3篇,馮夢龍曾説是宋人小説。另外還有《定山三怪》一回“破碎太甚”,《金主亮荒淫》兩卷“過於穢褻”,因此未刻。據江東老(繆荃孫)跋説,原書“的是影元人寫本”。但不少研究者都表示懷疑,或認為是明人所編,或認為出於偽造。文字與《警世通言》、《醒世恆言》基本相同,似即據以纂輯。 [2] 

西山一窟鬼原文參考

杏花過雨,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
流水飄香,人漸遠,難託春心脈脈。
恨別王孫,牆陰目斷,誰把青梅摘?
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
消散雲雨須臾,多情因甚有輕離輕拆。
燕語千般,爭解説些子伊家消息。
厚約深盟,除非重見,見了方端的。
而今無奈,寸腸千恨堆積。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5張)
這隻詞名喚做《念奴嬌》,是一個赴省士人姓沈,名文述所作,元來皆是集古人詞章之句。如何見得?從頭與各位説開:
第一句道:“杏花過雨。”陳子高曾有《寒食詞》,寄《謁金門》:
柳絲碧,柳下人家寒食。
鶯語匆匆花寂寂,玉階春草濕。
閒憑熏籠無力,心事有誰知得?
檀炷繞窗背壁,杏花殘雨滴。
第二句道:“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李易安曾有《暮春詞》,寄《品令》:
零落殘紅,似胭脂顏色。
一年春事,柳飛輕絮,筍添新竹。
寂寞,幽對小園嫩綠。
登臨未足,悵遊子歸期促。
他年清夢,千里猶到城陰溪曲。
應有凌波,時為故人凝目。
第三句道:“流水飄香。”延安李氏曾有《春雨詞》,寄《浣溪沙》:
無力薔薇帶雨低,多情蝴蝶趁花飛,流水飄香乳燕啼。
南浦魂消春不管,東陽衣減鏡先知,小樓今夜月依依。
第四句道:“人漸遠,難託春心脈脈。”寶月禪師曾有《春詞》,寄《柳梢青》:
脈脈春心,情人漸遠,難託離愁。
雨後寒輕,風前香軟,春在梨花。
行人倚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
門外鞦韆,牆頭紅粉,深院誰家?
第五句第六句道:“恨別王孫,牆陰目斷。”歐陽永叔曾有《清明詞》,寄《一斛珠》:
傷春懷抱,清明過後鶯花好。
勸君莫向愁人道。
又被香輪輾破青青草。
夜來風月連清曉,牆陰目斷無人到,
恨別王孫愁多少,猶頓春寒未放花枝老。
第七句道:“誰把青梅摘。”晁無咎曾有《春詞》,寄《清商怨》:
風搖動,雨青松,翠條柔弱花頭重。
春衫窄,嬌無力,記得當初,共伊把青梅來摘。
都如夢,何時共?可憐敲損釵頭鳳!
關山隔,暮雲碧,燕子來也,全然又無些子消息。
第八句第九句道:“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柳耆卿曾有《春詞》寄《清平樂》:
陰晴未定,薄日烘雲影;金鞍何處尋芳徑?綠楊依舊南陌靜。
厭厭幾許春情,可憐老去難成!看取鑷殘霜鬢,不隨芳草重生。
第十句道:“消散雲雨須臾。”晏叔原曾有《春詞》,寄《虞美人》:
飛花自有牽情處,不向枝邊住。
曉風飄薄已堪愁,更伴東流流水過秦樓。
消散須臾雲雨怨,閒倚闌干見。
遠彈雙淚濕香紅,暗恨玉顏光景與花同。
第十一句道:“多情因甚有輕離輕拆。”魏夫人曾有《春詞》,寄《卷珠簾》:
記得未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負?有輕拆輕離,向誰分訴?
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分付。
第十二句道:“燕語千般。”康伯可曾有《春詞》,寄《減字木蘭花》:
楊花飄盡,雲壓綠陰風乍定。
簾幕閒垂,弄語千般燕子飛。
小樓深靜,睡起殘妝猶未整。
夢不成歸,淚滴斑斑金縷衣。
第十三句道:“爭解説些子伊家消息。”秦少游曾有《春詞》,寄《夜遊宮》:
何事東君又去!空滿院落花飛絮;
巧燕呢喃向人語,何曾解説伊家些子?
況是傷心緒,念個人兒成暌阻。
一覺相思夢迴處,連宵雨。更那堪,聞杜宇!
第十四句第十五句道:“厚約深盟,除非重見。”黃魯直曾有《春詞》,寄《搗練子》:
梅調粉,柳搖金,微雨輕風斂陌塵。
厚約深詛何處訴?除非重見那人人。
第十六句道:“見了方端的。”周美成曾有《春詞》,寄《滴滴金》:
梅花漏泄春消息,柳絲長,草芽碧。
不覺星霜鬢白,念時光堪惜!
蘭堂把酒思佳容,黛眉彭,愁春色。
音書千里相疏隔,見了方端的。
第十七句第十八句道:“而今無奈,寸腸幹恨堆積。”歐陽永叔曾有詞寄《蝶戀花》:
簾幕東風寒料峭,雪裏梅花先報春來早。
而今無奈寸腸思,堆積千愁空懊惱。
旋暖金爐莫蘭作,問把金刀剪綵呈纖巧。
繡被五更香睡好,羅幃不覺紗窗曉。 [3] 
話説沈文述是一個士人,自家今日也説一個士人,因來行在臨安府取選,變做十數回蹺蹊作怪的小説。我且問你,這個秀才姓甚名誰?卻説紹興十年間,有個秀才,是福州威武軍人,姓吳名洪。離了鄉里,來行在臨安府求取功名,指望: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爭知道時運未至,一舉不中。吳秀才悶悶不已,又沒甚麼盤纏,也自羞歸故里,且只得胡亂在今時州橋下開一個小小學堂度日。等待後三年,春榜動,選場開,再會求取功名。逐月卻與幾個小男女打交。捻指開學堂後,也有一年之上。也罪過那街上人家,都把孩兒們來與他教訓,頗自有些趲足。
當日正在學堂裏教書,只聽得青布簾兒上鈴聲響,走將一個人入來。吳教授看那入來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半年前搬去的鄰舍王婆,元來那婆子是個撮合山,專靠做媒為生。吳教授相揖罷,道:“多時不見,而今婆婆在那裏住?”婆子道:“只道教授忘了老媳婦,如今老媳婦在錢塘門裏沿城住。”教授問:“婆婆高壽?”婆子道:“老媳婦犬馬之年七十有五。教授青春多少?”教授道:“小子二十有二。”婆子道:“教授方才二十有二,卻像三十以上人。想教授每日價費多少心神!據老媳婦愚見,也少不得一個小娘子相伴。”教授道:“我這裏也幾次問人來,卻沒這般頭腦。”婆子道:“這個不是冤家不聚會。好教官人得知,卻有一頭好親在這裏。一千貫錢房卧,帶一個從嫁,又好人材。卻有一牀樂器都會,又寫得,算得。又是眸嗆大官府第出身。只要嫁個讀書官人,教授卻是要也不?”教授聽得説罷,喜從天降,笑逐顏開,道:“若還真個有這人時,可知好哩!只是這個小娘子如今在那裏?”婆子道:“好教教授得知,這個小娘子,從秦太師府三通判位下出來,有兩個月,不知放了多少帖子。也曾有省、部、院裏當職事的來説他,也曾有內諸司當差的來説他,也曾有門面鋪席人來説他。只是高來不成,低來不就。小娘子道:‘我只要嫁個讀書官人。’更兼又沒有爹孃,只有個從嫁,名喚錦兒。因他一牀樂器都會。一府里人都叫做李樂娘,見今在白雁池一箇舊鄰舍家裏住。”
兩個兀自説猶未了,只見風吹起門前布簾兒來,一個人從門首過去。王婆道:“教授,你見過去的那人麼?便是你有分取他做渾家,……”王婆出門趕上,那人不是別人,便是李樂娘在他家住的,姓陳,喚做陳乾孃。王婆廝趕着入來,與吳教授相揖罷。王婆道:“乾孃,宅裏小娘子説親成也未?”乾孃道:“説不得,又不是沒好親來説他,只是吃他執拗的苦,口口聲聲,只要嫁個讀書官人,卻又沒這般巧。”王婆道:“我卻有個好親在這裏,未知乾孃與小娘子肯也不?”乾孃道:“卻教孩兒嫁兀誰?”王婆指着吳教授道:“我教小娘子嫁這個官人,卻是好也不好?”十娘道:“休取笑,若嫁得這個官人,可知好哩!”吳教授當日一日教不得學,把那小男女早放了,都唱了喏,先歸去。教授卻把一把鎖鎖了門,同着兩個婆子上街。免不得買些酒相待他們。三杯之後,王婆起身道:“教授既是要這頭親事,卻問乾孃覓一個帖子。”乾孃道:“老媳婦有在這裏。”側手從抹胸裏取出一個帖子來。王婆道:“乾孃,‘真人面前説不得假話,旱地上打不得拍浮’。你便約了一日,帶了小娘子和從嫁錦兒來梅家橋下酒店裏,等我便同教授來過眼則個。”乾孃應允,和王婆謝了吳教授,自去。教授還了酒錢歸家,把閒話提過。
到那日,吳教授換了幾件新衣裳,放了學生。一程走將來梅家橋下酒店裏時,遠遠地王婆早接見了。兩個同入酒店裏來。到得樓上,陳乾孃接着,教授便問道:“小娘子在那裏?”乾孃道:“孩兒和錦兒在東閣兒裏坐地。”教授把三寸舌尖舐破窗眼兒,張一張,喝聲採不知高低,道:“兩個都不是人!”如何不是人?元來見他生得好了,只道那婦人是南海觀音,見錦兒是玉皇殿下侍香玉女。恁地道他不是人?看那李樂娘時:
水剪雙眸,花生丹臉,雲鬢輕梳蟬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綴一顆夭桃,皓齒排兩行碎玉。意態自然,迥出倫輩,有如織女下瑤台,渾似嫦娥離月殿。
看那從嫁錦兒時,眸清可愛,鬢聳堪觀。新月籠眉,春桃拂臉,意態幽花未豔,肌膚嫩玉生香。金蓮着弓弓扣繡鞋兒,螺鬢插短短紫金釵子。如捻青梅窺小俊,似騎紅杏出牆頭。自從當日插了釵,離不得下財納禮,奠雁傳書。不則一日,吳教授娶過那婦女來。夫妻兩個好説得着:
雲淡淡天邊鸞鳳,水沉沉交頸鴛鴦。
寫成今世不休書,結下來生雙綰帶。
卻説一日是月半,學生子都來得早,要拜孔夫子。吳教授道:“姐姐,我先起去。”來那灶前過,看那從嫁錦兒時,脊背後披着一帶頭髮,一雙眼插將上去,脖項上血污着。教授看見,大叫一聲,匹然倒地。即時渾家來救得甦醒,錦兒也來扶起。渾家道:“丈夫,你見甚麼來?”吳教授是個養家人,不成説道我見錦兒恁地來?自己也認做眼花了,只得使個脱空,瞞過道:“姐姐,我起來時少着了件衣裳,被冷風一吹,忽然頭暈倒了。”錦兒慌忙安排些個安魂定魄湯與他吃罷,自沒事了。只是吳教授肚裏有些疑惑。
話休絮煩,時遇清明節假,學生子卻都不來。教授分付了渾家,換了衣服,出去閒走一遭。取路過萬松嶺,出今時淨慈寺裏,看了一會,卻待出來。只見一個人看着吳教授唱個喏,教授還禮不迭,卻不是別人,是淨慈寺對門酒店裏量酒,説道:“店中一個官人,教男女來請官人!”吳教授同量酒入酒店來時,不是別人,是王七府判兒,喚做王七三官人。兩個敍禮罷,王七三官人道:“適來見教授,又不敢相叫,特地教量酒來相請。”教授道:“七三官人如今那裏去?”王七三官人口裏不説,肚裏思量:“吳教授新娶一個老婆在家不多時,你看我消遣他則個。”道:“我如今要同教授去家裏墳頭走一遭,早間看墳的人來説道:‘桃花發,杜醖又熟。’我們去那裏吃三杯。”教授道:“也好。”兩個出那酒店,取路來蘇公堤上,看那遊春的人,真個是:
人煙輻輳,車馬駢闐。只見和風扇景,麗日增明,流鴛嗡綠柳陰中,粉蝶戲奇花枝上。管絃動處,是誰家舞樹歌台?語笑喧時,斜側傍春樓夏閣。香車競逐,玉勒爭馳。白麪郎敲金橙響,紅妝人揭繡簾看。
南新路口討一隻船,直到毛家步上岸,迤邐過玉泉龍井。王七三官人家裏墳,直在西山馳獻嶺下。好座高嶺!下那嶺去,行過一里,到了墳頭。看墳的張安接見了。王七三官人即時叫張安安排些點心酒來。側首一個小小花園內,兩個人去坐地。又是自做的杜醖,吃得大醉。看那天色時,早已:
紅輪西墜,玉兔東生。佳人秉燭歸房,江上漁人罷釣。漁父賣魚歸竹徑,牧童騎犢入花村。
天色卻晚,吳教授要起身,王七三官人道:“再吃一杯,我和你同去。我們過馳獻嶺、九里松路上,妓弟人家睡一夜。”吳教授口裏不説,肚裏思量:“我新娶一個老婆在家裏,乾顙我一夜不歸去,我老婆須在家等,如何是好?便是這時候去趕錢塘門,走到那裏,也關了。”只得與王七三官人手廝挽着,上駝獻嶺來。你道事有湊巧,物有故然,就那嶺上,雲生東北,霧長西南,下一陣大雨。果然是銀河倒瀉,滄海盆傾,好陣大雨!且是沒躲處,冒着雨又行了數十步,見一個小小竹門樓。王七三官人道:“且在這裏躲一躲。”不是來門樓下躲雨,卻是:豬羊走入屠宰家,一腳腳來尋死路。
兩個奔來躲雨時,看來卻是一個野墓園。只那門前一個門樓兒,裏面都沒甚麼屋宇。石坡上兩個坐着,等雨住了行。正大雨下,只見一個人貌類獄子院家打扮,從隔壁竹籬笆裏跳入墓園,走將去墓堆子上叫道:“朱小四,你這廝有人請喚,今日須當你這廝出頭。墓堆子裏漫應道:“阿公,小四來也。”不多時,墓上土開,跳出一個人來,獄子廝趕着了自去。吳教授和王七三官人見了,背膝展展,兩股不搖而自顫。看那雨卻往了,兩個又走。地下又滑,肚裏又怕,心頭一似小鹿兒跳,一雙腳一似鬥敗公雞,後面一似千軍萬馬趕來,再也不敢回頭。行到山頂上,側着耳朵聽時,空谷傳聲,聽得林子裏面斷棒響。不多時,則見獄子驅將墓堆子裏跳出那個人來。兩個見了又走,嶺側首卻有一個敗落山神廟,入去廟裏,慌忙把兩扇廟門關了。兩個把身軀抵着廟門,真個氣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聽那外邊時,只聽得一個人聲喚過去,道:“打殺我也!”一個人道:“打脊魍陋,你這廝許了我人情,又不還我,怎的下打你?”王七三官人低低説與吳教授道:“你聽得外面過去的,便是那獄子和墓堆裏跳出來的人。”兩個在裏面顫做一團。吳教授卻埋怨王七三官人道:“你沒事教我在這裏受驚受怕,我家中渾家卻不知怎地盼望?”兀自説言未了,只聽得外面有人敲門,道:”開門則個!”兩個問道:“你是誰?”仔細聽時,卻是婦女聲音,道:“王七三官人好也!你卻將我丈夫在這裏一夜,直教我尋到這裏!銅兒,我和你推開門兒,叫你爹爹。”吳教授聽得外面聲音,“不是別人,是我渾家和錦兒,怎知道我和王七三官人在這裏?莫教也是鬼?”兩個都不敢則聲。只聽得外面説道:“你不開廟門,我卻從廟門纏裏鑽人來!”兩個聽得恁他説,日裏吃的酒,都變做冷汗出來。只聽得外面又道:“告媽媽,不是錦兒多口,不如媽媽且歸,明日爹爹自歸來。”渾家道:“錦兒,你也説得是,我且歸去了,卻理會。”卻叫道:“王七三官人,我且歸去,你明朝卻送我丈夫歸來則個。”兩個那裏敢應他。婦女和錦兒説了自去。
王七三官人説:“吳教授,你家裏老婆和從嫁錦兒,都是鬼。這裏也不是人去處,我們走休。”做開廟門看時,約莫是五更天氣,兀自未有人行。兩個下得嶺來,尚有一里多路,見一所林子裏,走出兩個人來。上手的是陳乾孃,下手的是王婆,道:“吳教授,我們等你多時,你和王七三官人卻從那裏來?”吳教授和王七三官人看見道:“這兩個婆子也是鬼了,我們走休!”真個便是獐奔鹿跳,猿躍鶻飛,下那嶺來。後面兩個婆子,兀自慢慢地趕來。“一夜熱亂,不曾吃一些物事,肚裏又飢,一夜見這許多不祥,怎地得個生人來衝一衝!”正恁他説,則見嶺下一家人家,門前掛着一枝松柯兒,王七三官人道:“這裏多則是賣茅柴酒,我們就這裏買些酒吃了助威,一道躲那兩個婆於。”恰待奔入這店裏來,見個男女:頭上裹一頂牛膽青頭巾,身上裹一條豬肝赤肚帶,舊瞞襠褲,腳下草鞋。王七三官人道:“你這酒怎地賣?”只見鄧漢道:“未有湯哩。”吳教授道:“且把一碗冷的來!”只見那人也下則聲,也不則氣。王七三官人道:“這個開酒店的漢子又尷尬,也是鬼了!我們走休。……”兀自説未了;就店裏起一陣風:
非於虎嘯,不是龍吟,明不能謝柳開花,暗藏着山妖水怪。吹開地獄門前土,惹引螂都山下塵。
風過處,看時,也不見了酒保,也下見有酒店,兩個立在墓堆子上。唬得兩個魂不附體,急急取路到九里鬆動院前討了一隻船,直到錢塘門,上了岸。王七三官人自取路歸家。
吳教授一徑先來錢塘門城下王婆家裏看時,見一把鎖鎖着門。同那鄰舍時,道:“王婆自死五個月有零了。”唬得吳教授目睜口呆,罔知所措。一程離了錢塘門,取今時景靈宮貢院前,過梅家橋,到白雁池邊來,問到陳乾孃門首時,十字兒竹竿封着門,一碗官燈在門前。上面寫着八個字道:“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問那裏時,“陳乾孃也死一年有餘了。”離了白雁汕,取路歸到州橋下,見自己屋裏,一把鎖鎖着門,問鄰舍家裏:“拙妻和粗婢那裏去了?”鄰舍道:“教授昨日一出門,小娘子分付了我們,自和錦兒在乾孃家裏去。直到如今不歸。”吳教授正在那裏面面廝覷,做聲不得。只見一個廟道人,看着吳教授道:“觀公妖氣太重,我與你早早斷除,免致後患。”吳教授即時請那道人入去,安排香燭符水。那個道人作起法來,唸唸有詞,喝聲道:“疾!”只見一員神將出現:
黃羅抹額,錦帶纏腰,皂羅袍袖繡團花,金甲束身微窄地。劍橫秋木,靴踏狻猊。上通碧茗之間,下徹九幽之地。業龍作祟,向海波水底擒來;邪怪為妖,入山洞穴中捉出。六丁壇畔,權為符吏之名;上帝階前,次有天丁之號。
神將聲暗道:“真君遣何方使令?”真人道:“在吳供家裏興妖,並馳獻嶺上為怪的,都與我捉來!”神將領旨,就吳教授家裏起一陣鳳:
無形無影透人懷,二月桃花被綽開。
就地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雲來。
風過處,捉將幾個為怪的來。吳教授的渾家李樂娘,是秦太師府三通判位樂娘,因與通判懷身,產亡的鬼。從嫁錦兒,因通判夫人妒色,吃打了一頓,因恁地自割殺,他自是割殺的鬼。王婆是害水蠱病死的鬼。保親陳乾孃,因在白雁池邊洗衣裳,落在池裏死的鬼。在駐獻嶺上被獄子叫開墓堆,跳出來的朱小四,在日看墳,害瘠病死的鬼。那個嶺下開酒店的,是害傷寒死的鬼。道人一一審問明白,去腰邊取出一個葫蘆來,人見時,便道是葫蘆,鬼見時,便是酆都獄。作起法來,那些鬼個個抱頭鼠竄,捉入葫蘆中。分付吳教授:“把來埋在馳獻嶺下。”啓道人將枴杖望空一撇,變做一隻仙鶴,道人乘鶴而去。吳教授直下拜道:“吳洪肉眼不識神仙,情願相隨出家,望真仙救度弟子則個。”只見道人道:“我乃上界甘真人,你原是我舊日採藥的弟子。因你凡心不淨,中道有退悔之意,因此墮落。今生罰為貧儒,教你備嘗鬼趣,消遣色情。你今既已看破,便可離塵辦道,直待一紀之年,吾當度汝。”説罷,化陣清風不見了。吳教授從此舍俗出家,雲遊天下。十二年後,遇甘真人於終南山中,從之而去。詩曰。
一心辦道絕凡塵,眾魁如何敢觸人?
邪正盡從心剖判,西山鬼窟早翻身。 [4] 

西山一窟鬼創作背景

西山一窟鬼 西山一窟鬼
杭州是我國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最可稱道處是其作為南宋帝都的臨安時代。不僅因其12~13世紀最繁華的世界大都會的國際地位,而且以其獨特的時代氣息和深厚的文化內涵,使其成為中國城市發展史上之最大轉折點。 在商品經濟發展,市民階層興起,以及印刷技術革新等因素的綜合作用下,造就了南宋臨安城市的繁榮,市民娛樂生活的豐富和官私刻書的昌盛。在此基礎上,有關南宋臨安的話本小説與城市筆記興盛一時,如《白娘子永鎮雷峯塔》、《西山一窟鬼》、《碾玉觀音》和周密的《武林舊事》、吳自牧的《夢粱錄》、耐得翁的《都城紀勝》等,它們以細緻深入的筆觸再現了這座城市在南宋這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繁華景象,無所不包而且生動詳盡。並且在某種程度上來説,比正史更加真實可信;不僅能補正史之闕,而且豐富了中國文學史的發展脈絡。 [5] 

西山一窟鬼點評鑑賞

年輕的書生吳某落第之後,滯留在京城臨安開設私塾,鄰舍的老婆婆為他説親,讓他娶到一位既富又美的妻子,彷彿進入人生的春天。但很快喜樂的氣氛就急轉直下,書生偶然在夜晚發現妻子帶來的丫鬟樣子詭異,頸有刀傷、血跡淋漓,讓他嚇暈過去,不過醒後再看,又很正常。隨後的清明節出遊,更是怪事連連,驚悚萬狀,荒野裏、村店中所出現的,都是一個個鬼怪,幾乎要讓看官們緊張得吸不上來氣。最後,人們才知道吳姓書生的新婚妻子和陪嫁丫鬟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和使女,在後房爭風中死於非命。從這類故事中我們也注意到,鬼怪譚在表面上以恐怖性為主導追求,但事實上它們往往都含有婚姻及性愛因素,會表現既有婚姻制度的弊端。而公眾對於鬼故事的極度專注和熱情不歇,自然體現了高度喜好談神説鬼以求滿足無限的好奇心理的一種普遍的民間心態。我們應該看到,這種熱情與好奇,在注重理性的文人小説那裏,是明顯地受到抑制、日見淡薄了。 [6]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