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穿心

《萬箭穿心》講述了一個強悍的武漢女人李寶莉捍衞家庭過當，她的丈夫馬學武忍受不了她的頤指氣使，與女同事偷情，並提出離婚。在李寶莉捉到老公馬學武與別的女人偷情後，悲憤報警，叫來警察捉姦。馬學武得知報警人是自己的妻子李寶莉，同時得知自己下崗的消息後，投江自盡。之後，李寶莉一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擔，她獨自贍養公婆，撫養兒子。但她的兒子卻怨恨她害死了爸爸，將她趕出了家門。面對這一切，李寶莉坦然接受，過起了女扁擔的生活。 ^[12] 

方方曾表示：“有一天，我去深圳，朋友老Z開車帶着我在深圳轉悠。走到一處，看到一幢房子。老Z説，都説這個房子風水不好，所有的道路都衝着它，風水師説這叫萬箭穿心。在這裏做生意的，沒一個做成的。我當即脱口便説，這真是個好小説的題目。” ^[7] 

小説則脱胎於朋友給她講的一個故事：一個女人，丈夫下崗後跳樓自殺。她靠自己吃苦耐勞做苦力，養活公婆和兒子三人。因為長期忙碌，她忽略了公婆對兒子的影響。兒子接受了公婆關於“如果不是你媽，你爸就不會死”的觀念，對母親一直懷有怨恨。成人後對母親十分冷淡。她雖然抗得住艱難的生活，卻扛不住兒子的仇恨目光。

還有一天，方方在報上看到介紹漢正街的女“扁擔”的報道：她們用一根扁擔，在男人堆裏艱難地討生活。如此，一個叫李寶莉的武漢女性慢慢在作家心中形成了。順着這個人物的眼光和手勢，她又看到其他人物：丈夫馬學武，兒子小寶，女友萬小景，公婆……故事的脈絡漸漸清晰，小説開始，李寶莉住進了“萬箭穿心”的新房，生活的打擊卻接踵而至，但“縱是萬箭穿心，也得扛住”。當初模糊的印象變成一部7萬字的中篇小説。 ^[18] 

李寶莉：馬學武妻子。心地善良，但是得理不饒人，丈夫出軌後她報警捉姦，丈夫羞愧自殺。為了家人，她擔起扁擔透支體力養家，多年後，公婆和兒子以當年她害死丈夫的名義將她趕出家門。李寶莉不講究生活品位的，是談不上文化教養的，是粗粗拉拉的，是高聲武聲的，是脾氣火爆的，是在丈夫面前頤指氣使的，是有小小心計的，是平凡而庸常的。但同時，她也是熱心快腸的，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是剛烈堅強的，是忍辱負重的，是孝敬和愛戴家人的，是能把眼淚往肚裏吞的，是樂觀面對生活的，是敢於擔當的，是有大愛和大善的。 ^[7] 

馬學武：李寶莉丈夫。他一出場就是一個在家庭中捱罵受氣的人物形象。大專畢業的他卻選擇了只有小學學歷的李寶莉。他對於李寶莉單方面的感情基礎並不怎麼牢靠，所以當激情漸退，又要每天面對李寶莉沒完沒了的情感宣泄的時候，他開始反思。馬學武是廠辦主任，有一定的權力和地位，然而他在家庭關係中扮演的卻是一個女性角色——柔弱、被動，具有服從性，同時還熱衷於對通俗文學作品的鑑賞。他渴望的是妻子的尊重和理解，進而他渴望得到一個男人應有的尊嚴，就像其在社會上被其他人“尊重和理解”一樣，他在社會上所具有的優越的地位時刻刺激着他在家庭關係中的男性意識的覺醒。為了擺脱這種痛苦的境遇，他鼓起勇氣向李寶莉提出了離婚，並且願意“淨身出户”，可見其想找回男人尊嚴的決心是多麼的堅決。當這一改變困境的方式陷入僵局後，他又選擇了另一種有違倫理道德的方式——出軌。在李寶莉非常“大度地”把聲名狼藉的馬學武接回家以後，他是抱着一種感動和愧疚的態度在李寶莉面前“夾着尾巴做人”，對於李寶莉揭傷疤式的行為，他選擇忍受，可是這種長期的折磨使他的心理產生了異化，連正常的性生活都不能完成，他幾乎喪失了作為一個男人的信心。由於這種贖罪的心理，他在家庭關係中渴望男性尊嚴復歸的意識就此不復存在了。與此同時，廠辦主任的身份被撤，車間工人對他出軌的尋開心，都預示着他權力地位和社會地位的下降，由出軌所導致的這一系列後果是對於他社會性別中男人身份的否定和打擊。從這裏開始，男人身份的逐漸喪失使得其在悲劇命運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終於，在他了解到李寶莉“大度”背後的“陰險狡詐”後，他對生活產生了絕望情緒，下崗的打擊是壓倒他生存慾望的最後一根稻草。馬學武在遺書中所無法面對的事情既是李寶莉的陰毒和刻薄，也是他男人身份的喪失，他將自己所遭受到的不幸都歸結於李寶莉對他的傷害，所以他一個字都沒有留給李寶莉。 ^[11] 

馬小寶：馬學武與李寶莉之子。年幼時的馬小寶渴望父母的關注和讚賞，他兒時的幸福感只來自於馬學武在教導他學習的過程中對他的誇獎。這是隻會宣泄情感且沒有什麼文化的李寶莉無法做到的。馬小寶雖然沒有表現出“積極、温情的”戀母情結，但至少對於母親的形象本來還是很有親近感的——“小寶和媽媽”是兒時的馬小寶最喜歡畫的主題。但從李寶莉將他送去跟公婆同住開始，母親這個象徵性的形象在馬小寶的心目中就已經破滅了。他認為是李寶莉拋棄了他，這對於已經失去了父親的馬小寶的打擊是深刻的。至於後來在馬小寶瞭解到馬學武的死因真相後，對李寶莉所採取的是近乎人性缺失的態度，將她趕出家門。 ^[11] 

《萬箭穿心》是用李寶莉們的立場和眼光看問題的，傾注着作者的欣賞與同情，社會的衝擊內化為李寶莉的精神反彈，來源複雜，面目模糊的各種力量分享着同一個命名——艱難，它們一波又一波地對李寶莉的身體施暴。有看見的，如物質貧乏而靠一根扁擔在漢正街支撐全家活計；有不可見的，如兒子的冷漠和家庭的拒斥，對一個母親的錐心之痛。如果只是一味地把李寶莉放在被抽空了實質的精神聖壇上頂禮膜拜，從這樣一個底層女性身上尋找精神的崇高，在小人物的苦難生活中提煉神性的光芒，再以一個普通人的身體獻祭完成對“大寫的人”的書寫，那麼所謂的禮讚必定是繞過了“表面”的創傷性硬核，透過苦難提取抽象的精神，由此，堅硬的創傷虛化為了一個背景。 ^[13] 

《萬箭穿心》中女性形象的強者姿態顛覆了此前“女性弱者”的慣性策略，是方方對既往女性形象塑造的發展與新突破。作家拒絕書寫虛假的女性神話，不過分拔高筆下人物，或將之綁縛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而更願意從歷史和現實的角度，直面、正視女性人物所存在的個性缺陷和人格侷限，賦予主人公悲劇命運的現實合理性，並從中反思和自省女性生存困境的緣由和成因，並運用“陌生化”的外在視角來審視那些生活在底層社會的普通女性們，發掘她們身上的亮點和優勢，反思、探索女性個體的生命意義。 ^[15] 

在《萬箭穿心》中，李寶莉與丈夫馬學武的婚姻衝突、李寶莉與兒子小寶的母子衝突是兩對主要矛盾。架構人物的動機與結果的悖反這一悲劇，顯示了方方創作時的精心營造。方方在傳達這種人性寫真時選擇了“悖論”，矛盾反差、非和諧狀態、衝突形式、意義混雜，成為方方試解人性悖論的形式特徵。而這樣一種悖反式的敍事策略恰恰契合了刀鋒之上李寶莉萬箭穿心的命運，求而不得，最終走向失去，處處體現出“刀鋒”之上的寫作策略。 ^[14] 

《萬箭穿心》運用生動鮮活的細節來展示底層社會的日常生活，給讀者提供了一種關於現實生活的質感，作家方方積極發掘和強調民間倫理中所體現的價值理念，對底層平民世俗生活的價值取向給予了特別的肯定。小説在對人性的透徹體悟中，表達出作家對現世人生深切的關懷，同時，通過對底層人物的悲劇命運的設置以及看似殘酷的剖析，一種對世俗人生的悲憫情懷力透紙背。《萬箭穿心》以女性視角的感性筆觸作為對底層社會的認知尺度，另一方面，又以知識分子理性批判的精神，來反思社會現實和個人命運的困境和無助，這種直面殘酷人生和尷尬現實的創作姿態構成了小説獨特而又引人入勝的美學特色。 ^[15] 

2009年，《萬箭穿心》獲第十三屆百花文學獎中篇小説獎。 ^[9] 

2012年，《萬箭穿心》被改編為同名電影，並於2012年11月16日上映，由王競執導，顏丙燕、焦剛、李現、趙倩主演。 ^[8] 

2013年，改編的《萬箭穿心》的電視劇《親愛的》播出，由裴軍執導，閆妮、何冰、曹炳坤等主演。 ^[19] 

2014年7月17日，改編自《萬箭穿心》的同名京劇在武漢京劇院正式開排，該劇是江城繼京劇《生活秀》《水上燈》之後，打造的“漢派京劇三部曲”收官之作。 ^[10] 

《萬箭穿心》用樸實的文字成功塑造了每個人物，善良的、懦弱的、樂觀的，他們在真實地生活，在各種生存的矛盾中掙扎，讀後讓人心生思索：生存的意義是什麼？婚姻要如何經營？生活、婚姻、情義、人性，都像千斤的重擔，壓在每個人的身上。隱忍和韌性是中國女性的最根本特性，你也許曾經憎惡過這樣的一個角色，也許同情過，也許憤怒過，但最終，你還是不得不佩服她，憐惜她的堅強和樸素。（《人民日報海外版》評） ^[6] 

《萬箭穿心》首次發表於2007年《北京文學》第5期，後收錄至方方的小説集中。

方方，本名汪芳，生於南京市，祖籍江西彭澤，曾任湖北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家協會第五、六、七、八、九屆全委會委員。1978年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1982年畢業分配至湖北電視台當編輯。1989年調入湖北省作協，專業作家。1976年始發詩歌，大學期間轉寫小説。1987年發表中篇小説《風景》，成為“新寫實派”代表作家之一。著有長篇小説《烏泥湖年譜》《水在時間之下》《武昌城》《軟埋》《是無等等》，中篇小説《桃花燦爛》《中北路空無一人》《萬箭穿心》《琴斷口》《刀鋒上的螞蟻》《塗自強的個人悲傷》等，散文隨筆《到廬山看老別墅》《漢口的滄桑往事》等。作品多次入選中國小説學會排行榜，獲《小説月報》百花獎、中國女性文學獎、《中篇小説選刊》優秀作品獎、上海政府獎、湖北屈原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等國內重要獎項。已出版各類作品集一百多部，多部作品被譯成英、法、日、意、葡、韓、泰、西班牙、阿拉伯等文字在國外出版。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