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句

人生無百歲，百歲復如何^⑴？

古來英雄士，各已歸山阿^⑵。 ^[1] 

⑴復：又。

⑵歸山阿（ē）：即歸葬山陵。山阿，山中曲處。此指山丘，墳墓所在。 ^[1] 

人是活不到一百歲的，即使能夠活到一百歲，那又能怎麼樣呢？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壯士，最後都塵歸塵土歸土，歸葬到山陵間。

劉基生當元明之際。據詩意，此詩當是作者歷經了人生風雨，在對現實生活進行深刻觀察後，為抒寫志士之憤慨而作，而其具體創作時間難以確證。 ^[1] 

此詩言生命不永之理，寫得極為真誠，又很深刻。作者正是把自己對於人生的解讀寫進了作品中，從而使得這首詩顯得別具一格。整首詩表面上看平淡無奇，實則充滿了一種深刻的哲理，並具有很強的説服力。

詩的開頭一句從《古詩十九首》的“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化出。在開篇第一句中，作者就點明瞭主題，讓這首詩充滿了哲理。人們常用“百歲”泛指人生，由於生命本身的短暫， “百歲”之年是很難達到的，故此，才有“人生無百歲”之嘆惋。畢竟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每個人到了一定的年齡，自然地就會離開。接着説“百歲復如何”，用詰問句式，深入一層，增強了人生感慨的表達力量，把人生的無奈表達得淋漓盡致。這一句反問，也讓人陷入了思索中。

這前兩句詩，表達出了對於人生一種極為深刻的感悟。作者因為有這種感悟，所以寫得如此深刻，使讀者從這兩句詩中感受到作者獨特的才情，以及對待人生的態度。畢竟一個人很難活到百歲，即使有人能夠活到百歲，那也不能怎麼樣。這一句反問，立馬令此詩意境全出。總之，衰老是無法抗拒的，伴隨衰老而來的死亡也是無可迴避的。這是此詩首二句所言。

詩的後二句，以“古來英雄士”為例，證明生命不永。自古以來的“英雄”尚且不免一死，更別説凡人俗夫了。要之，有生必有死。後半首申足前意，撫今追昔，進一步地闡述了一種獨特的人生觀，也是告訴世人，無論是誰，即使是古往今來的英雄壯士，那最終還是塵歸塵土歸土。不過，這也是生命的歸宿，每個人都是如此，是人生的常態，沒有人能夠逃過。所以人們活着的每一天，就應該要去做有意義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夠真正創作出價值。

這後兩句寫盡了人生的無奈，盡顯大家風範。只有經歷了風雨的人，才能夠寫得如此地深刻。蘇軾在《前赤壁賦》中説曹孟德（曹操）“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此詩後兩句，形象地概括了蘇軾的賦意。其實作者自己，就是輔佐朱元璋掃蕩羣雄成就統一大業的“英雄士”，因此在這裏抒發的悲概，便不是一般文人的無病而呻吟了。

全詩抒發“人生幾何，譬如朝露”的生命感悟，給人以悲涼之感，然在音韻悲涼的“彭、殤同盡之語”（蔣仲舒語）當中，仍能見 出英雄失意的激昂慷慨之情。 ^{[1]  [2]} 

清代沈德潛、周準《明詩別裁集》：“悲咽。”

清代潘德輿《養一齋詩話》：“青田‘人生無百歲……’，青丘‘征途嶮巇……’，此二詩殆不知有魏、晉，無論宋、齊以下，使其胸中豈復有摹擬彷彿之念滓之哉！李（夢陽）、何（景明）傑作不少，如二詩則無矣，此即優劣之分也。” ^{[1]  [3]} 

劉基（1311—1375），明朝軍事謀略家、文學家。字伯温，處州青田南田（今浙江省文成縣南田鎮）人。通經史，曉天文，精兵法。元文宗至順四年（1333）進士，官至行樞密院經歷，為執政者所嫉，棄官隱居青田山中，著《郁離子》以見志。元至正二十年（1360），被朱元璋聘至應天（今南京）參加農民起義軍。參與軍機八年，被認為有建策之功。明朝建立後，官至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封誠意伯。後遭誣陷，憂憤成疾，於明太祖洪武八年（1375）病逝。有《誠意伯文集》。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