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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感錄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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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感錄三十三》是近代文學家魯迅創作的一篇雜文。文章創作於1918年9月26日,最初發表於1918年10月15日《新青年》第五卷第四號,1925年9月24日補記,署名唐俟,後收入《熱風》。 [1]  文章抨擊封建復古派,揭露他們敵視科學、反對改革的種種鬼蜮伎倆。 [2]  全文專事用典,廣泛徵引各種謬論,加以巧妙排比,使之不攻自破。 [3] 
作品名稱
隨感錄三十三
作    者
魯迅
創作年代
1918年9月26日(1925年9月24日補記)
作品出處
新青年
文學體裁
雜文

隨感錄三十三作品原文

隨感錄三十三
現在有一班好講鬼話的人,最恨科學,因為科學能教道理明白,能教人思路清楚,不許鬼混,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講鬼話的人的對頭。於是講鬼話的人,便須想一個方法排除他。
其中最巧妙的是搗亂。先把科學東扯西拉,羼進鬼話,弄得是非不明,連科學也帶了妖氣:例如一位大官做的衞生哲學,裏面説:
“吾人初生之一點,實自臍始,故人之根本在臍。……故臍下腹部最為重要,道書所以稱之曰丹田。”
用植物來比人,根鬚是胃,胳卻只是一個蒂,離了便罷,有什麼重要。但這還不過比喻奇怪罷了,尤其可怕的是:
“精神能影響於血液,昔日德國科希博士發明霍亂(虎列拉)病菌,有某某二博士反對之,取其所培養之病菌,一口吞入,而竟不病。”
據我所曉得的,是Koch博士發見(查出了前人未知的事物叫發見,創出了前人未知的器具和方法才叫發明)了真虎列拉菌;別人也發見了一種,Koch説他不是,把他的菌吞了,後來沒有病,便證明了那人所發見的,的確不是病菌。如今顛倒轉來,當作“精神能改造肉體”的例證,豈不危險已極麼?
搗亂得更兇的,是一位神童做的《三千大千世界圖説》。他拿了儒、道士、和尚、耶教的糟粕,亂作一團,又密密的插入鬼話。他説能看見天上地下的情形,他看見的“地球星”,雖與我們所曉得的無甚出入,一到別的星系,可是五花八門了。因為他有天眼通,所以本領在科學家之上。他先説道:
“今科學家之發明,欲觀天文則用天文鏡……然猶不能持此以觀天堂、地獄也。究之學問之道如大海然,萬不可入海飲一滴水,即自足也。”
他雖然也分不出發見和發明的不同,論學問卻頗有理。但學問的大海,究竟怎樣情形呢?他説:
“赤精天……有毒火坑,以水晶蓋壓之。若遇某星球將壞之時,即去某星球之水晶蓋,則毒火大發,焚燬民物。
“眾星……大約分為三種:曰恆星、行星、流星。……據西學家言,恆星有三十五千萬,以小子視之,不下七千萬萬也。……行星共計一百千萬大系。……流星之多,倍於行星。……其繞日者,約三十三年一週,每秒能行六十五里。
“日面純為大火。……因其熱力極大,人不能生,故太陽星君居焉。”
其餘怪話還多;但講天堂的遠不及六朝方士的《十洲記》,講地獄的也不過鈔襲《玉曆鈔傳》。這神童算是糟了!另外還有感慨的話,説科學害了人。上面一篇“嗣漢六十二代天師正一真人張元旭”的序文,尤為單刀直入,明明白白道出:
“自拳匪假託鬼神,致招聯軍之禍,幾至國亡種滅,識者痛心疾首,固已極矣。又適值歐化東漸,專講物質文明之秋,遂本科學家世界無帝神管轄,人身無魂魄輪迴之説,奉為國是,俾播印於人人腦髓中,自是而人心之敬畏絕矣。敬畏絕而道德無根柢以發生矣!放僻邪侈,肆無忌憚,爭權奪利,日相戰殺,其禍將有甚於拳匪者!……”
這簡直説是萬惡都由科學,道德全靠鬼話;而且與其科學,不如拳匪了。從前的排斥外來學術和思想,大抵專靠皇帝;自六朝至唐、宋,凡攻擊佛教的人,往往説他不拜君、父,近乎造反。現在沒有皇帝了,卻尋出一個“道德”的大帽子,看他何等利害。不提防想不到的一本紹興《教育雜誌》裏面,也有一篇仿古先生的《教育偏重科學無甯偏重道德》(甯字原文如此疑是避諱)的論文,他説:
“西人以數百年科學之心力,僅釀成此次之大戰爭。……科學云乎哉?多見其為殘賊人道矣!
“偏重於科學,則相尚於知能;偏重於道德,則相尚於欺偽。相尚於欺偽,則禍止於欺偽,相尚於知能,則欺偽莫由得而明矣!”
雖然不説鬼神為道德根本,至於向科學宣告死刑,卻居然兩教同心了。所以“拳匪”的傳單上,明白寫着:
“孔聖人張天師傅言由山東來,趕緊急傅,並無虛言!”(傅字原文如此,疑傳字之誤。)
照他們看來,這般可恨可惡的科學世界,怎樣挽救呢?《靈學雜誌》內俞復先生答吳稚暉先生書裏説過:“鬼神之説不張,國家之命遂促!”可知最好是張鬼神之説了。鬼神為道德根本,也與張天師和仿古先生的意見毫不衝突。可惜近來北京乩壇,又印出一本《感顯利冥錄》,內有前任北京城隍白知和諦閒法師的問答:
“師雲:‘發願一事,的確要緊。……此次由南方來,聞某處有濟公臨壇,所説之話,殊難相信。濟祖是阿羅漢,見思惑已盡,斷不為此。……不知某會臨壇者,是濟祖否?請示。’
“乩雲‘承諭發願,……謹記斯言。某處壇,靈鬼附之耳。須知靈鬼,即魔道也。知此後當發願驅除此等之鬼。’”
師雲”的發願,城隍竟不能懂;卻先與某會力爭正統。照此看來,國家之命未延,鬼兵先要打仗;道德仍無根柢,科學也還該活命了。
其實中國自所謂維新以來,何嘗真有科學。現在儒道諸公,卻徑把歷史上一味搗鬼不治人事的惡果,都移到科學身上,也不問什麼叫道德,怎樣是科學,只是信口開河,造謠生事;使國人格外惑亂,社會上罩滿了妖氣。以上所引的話,不過隨手拈出的幾點黑影;此外自大埠以至僻地,還不知有多少奇談。但即此幾條,已足可推測我們周圍的空氣,以及將來的情形,如何黑暗可怕了。
據我看來,要救治這“幾至國亡種滅”的中國,那種“孔聖人張天師傳言由山東來”的方法,是全不對症的,只有這鬼話的對頭的科學!——不是皮毛的真正科學!——這是什麼緣故呢?陳正敏《遁齋閒覽》有一段故事(未見原書,據《本草綱目》所引寫出,但這也全是道士所編造的謠言,並非事實,現在只當他比喻用)説得好:
“楊勔中年得異疾;每發語,腹中有小聲應之,久漸聲大。有道士見之,曰:‘此應聲蟲也!’但讀《本草》取不應者治之。讀至雷丸,不應,遂頓服數粒而愈。”
關於吞食病菌的事,我上文所説的大概也是錯的,但現在手頭無書可查。也許是Koch博士發見了虎列拉菌時,Pfeffer博士以為不是真病菌,當面吞下去了,後來病得幾乎要死。總之,無論如何,這一案決不能作“精神能改造肉體”的例證。一九二五年九月二十四日補記。 [4] 

隨感錄三十三創作背景

1917年10月,上海一幫封建文人成立了“上海靈學會”,並出版《靈學叢志》,專門研究“人鬼之理”“仙佛之道”。他們狂言:“鬼神之説不張,國家之命遂促!”並在許多地方公然設壇扶乩,大搞封建迷信活動。這些人的活動立即得到統治者的支持,北京政府總統黎元洪為《靈學叢志》題詞,企圖利用封建迷信使人民永遠處於矇昧落後狀態,以鞏固他們的統治地位。於是,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了一場有鬼論與無鬼論的鬥爭。時任北大心理學教授的陳大齊在《新青年》上發表《闢靈學》一文,指出乩文的荒唐可笑。錢玄同也在《新青年》上發表“隨感錄”列舉了“靈學”的謬論,着重指出了乩文中回答音韻的荒唐可笑。魯迅則在1918年10月出版的《新青年》第五卷第四號上,發表了《隨感錄三十三》,對這場有鬼和無鬼的鬥爭作了科學的總結。 [5] 

隨感錄三十三作品賞析

“科學”是新文化運動的基本口號之一,靈學派以宣揚鬼神迷信來混淆是非,與之對抗,甚至到了“簡直説是萬惡都由科學,道德全靠鬼話”的地步。《隨感錄三十三》即是揭露和批判當時“最恨科學”而“好講鬼話”的“靈學派”一班人的。揭露他們敵視科學、反對改革的種種鬼蜮伎倆。魯迅從唯物主義立場強調科學,是對那些借宣傳迷信與復古以對抗新文化運動的封建衞道者,進行的針鋒相對的鬥爭。文中列舉了他們的種種“搗亂”行徑,憤慨地説:“其實中國自所謂維新以來,何嘗真有科學。現在儒道諸公,卻徑把歷史上一味搗鬼不治人事的惡果,都移到科學身上,也不問什麼叫道德,怎樣是科學,只是信口開河,造謠生事;使國人格外惑亂,社會上罩滿了妖氣。”由此,“足可推測我們周圍的空氣,以及將來的情形,如何黑暗可怕了。”宣明要救治“幾至國亡種滅”的中國,要靠“鬼話的對頭的科學”,靠“不是皮毛的真正的科學”。 [2]  [6] 
同時,前6段的“查出了前人未知的事物叫發見,創出了前人未知的器具和方法才叫發明”等句中,魯迅注意正確使用概念,對概念的內涵理解得深刻,把形式邏輯用作戰鬥的武器,揭出論敵使用概念的不正確,有力地嘲諷了論敵的無知可笑。 [7] 

隨感錄三十三名家點評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丁曉原:魯迅隨感錄的題旨大多關涉其時思想文化領域中的重要課題。如《隨感錄三十三》,針對“最恨科學”者“把科學東扯西拉,羼進鬼話,弄得是非不明,連科學也帶了妖氣”的搗亂之舉,辯説真偽科學,揭露扶乩迷信的種種本相。(《精神的表情:現代散文論》) [8] 
中國作協上海分會會員吳興人:魯迅在“隨感錄”三十三、五十三兩篇中,揭露了專講鬼話、愚弄百姓的各種迷信思想,批評了各種愚昧無知的封建陋習,痛斥了“鬼神之説不張,國家之命遂促”的謬論,指出只有宣傳科學才能醫治“祖傳老病”。魯迅這些隨感錄,精悍凝練,明白曉暢,如一把把尖利的匕首。(《中國雜文史》) [9] 
河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院長張寶明:在《隨感錄三十三》中,魯迅不但從道德與科學的比較中表達了理與情的選擇,而且也對義和團的迷信作了批評,極富理性主義色彩。(《啓蒙與革命:五四“激進派”的兩難》) [10] 

隨感錄三十三作者簡介

魯迅(1881年—1936年),原名周樹人,字豫山、豫亭,後改名為豫才,浙江紹興人。1918年5月,首次以“魯迅”作筆名,發表了中國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説《狂人日記》。他的著作以小説、雜文為主,代表作有:小説集《吶喊》《彷徨》《故事新編》,散文集《朝花夕拾》,文學論著《中國小説史略》,散文詩集《野草》,雜文集《》《熱風》《華蓋集》等18部。毛澤東主席評價他是偉大的無產階級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也被稱為“民族魂”。 [11] 
參考資料
  • 1.    宋立民 著.新聞評論視域中的“魯迅風”[M].北京:線裝書局,2012年03月第1版:150.
  • 2.    復旦大學,上海師大《魯迅年譜》編寫組,上海師院 編.魯迅年譜:上冊[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79年03月第1版:146.
  • 3.    張華 主編.中國現代雜文史[M].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1987年09月第1版:33.
  • 4.    魯迅 著.魯迅全集:第二卷[M].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20年05月第1版:7-10.
  • 5.    中共浙江省委黨史研究室 著.浙江先進分子與中國共產黨的創建[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03月第1版:60-62.
  • 6.    董叢林 主編.20世紀中國經世文編:第二冊[M].北京:中國和平出版社,1998年09月第1版:446
  • 7.    倪正茂 著.邏輯和語病[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12月第1版:15-16.
  • 8.    丁曉原 著.精神的表情:現代散文論[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7年06月第1版:56.
  • 9.    吳興人 著.中國雜文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01月第1版:594.
  • 10.    張寶明 著.啓蒙與革命:五四“激進派”的兩難[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9年11月第1版:151.
  • 11.    孫冰,徐巍 主編.中國現當代文學精典導讀[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1年03月第1版: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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