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號南山

虎號南山，北風雨雪^①。

百夫莫為^②，其下流血。

相彼暴政^③，幾何不虎？

父子相戒，是將食汝。

伊彼大吏，易我鰥寡。

矧彼小吏，取桎梏以舞^④。

念者先民，求民之瘼^⑤。

今其病之，言置於壑。

出民於水，惟夏伯禹^⑥。

今俾我民^⑦，是墊平土。

豈弟君子，伊我父母。

不念赤子^⑧，今我何怙！

嗚呼旻天^⑨，如此罪何苦！ ^[1] 

①北風：《詩經·邶風·北風》：“北風其涼，雨雪其雩。”“北風其喈，雨雪其霏。”《詩序》曰：“《北風》，刺虐也。”此詩即用此意。

②百夫：眾人。

③相：視、看。

④桎梏：刑具，此代指刑法。舞桎梏謂肆意濫用刑法。

⑤瘼（mò）：疾苦。

⑥夏伯禹：即夏禹。伯，古代統治一方之長。

⑦俾（bǐ）：使。

⑧赤子：嬰兒，引申為子民百姓。

⑨旻（mín）天：原指秋天，此泛指天。 ^[1] 

那兇惡的老虎在南山之中吼叫，北風夾雜着雨雪落下。

你們不要去做像老虎那樣的人，因為它是靠着吃人的血肉為生的。

看那統治殘酷的政策，有哪些不像老虎一樣呢？

父子相互告誡，相互提醒，説那老虎是要吃人的。

那些自居高位的大官們，他們高高在上，根本看不起那些流離失所、無助的人們。

何況那些地方上的小吏們，他們肆意濫用刑罰，壓迫殘害百姓。

我懷念那些古代的賢人們，他們常常關心瞭解百姓們的疾苦。

但是現如今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們都難以做到關心百姓們的疾苦這一點，因而百姓們一旦流離失所，就會是死者屍骨填滿溝壑。

真正能拯救百姓於水患之中的就是那夏禹。

現如今那些老百姓都被官吏暴政盤剝，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那些當官的都號稱是老百姓們的父母官，真正做到的有幾人。

那些統治者們不念及百姓的苦樂，我們又有什麼依靠呢？

哎呀，上蒼呀，像這樣的苦難是何等深重啊！ ^[1] 

此詩作於宋神宗熙寧元年（1068），時黃庭堅將赴汝州葉縣尉。 ^[1] 

此詩詩人將當朝統治者對人民的盤剝掠奪直斥為猛虎食人，筆鋒犀利，膽識過人，其為民請命的赤誠，歷經千載，讀來猶令人動容。正因其批判之力，故黃庭堅在編集時有意將之刪去，以免觸犯時忌。後人卻可從中窺見詩人深厚的人道主義情懷。

詩人將統治者的暴政比喻成吃人的老虎。“相彼暴政，幾何不虎？”那是對統治者的直斥，隨後對統治者中的大小官吏加以描寫，那些身居高位的高高在上，對民情不聞不問，那些下級官吏欺壓百姓，濫用刑罰，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緊接着詩人以古代賢人的關心民瘼、古代英主的救民水火與當時的統治者相對比，從而凸現出統治者的暴政。全詩在百姓向上蒼的呼號聲中結束，更加強了批判之力。 ^[1]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治平四年（1067）進士。歷著作佐郎、秘書丞。紹聖初，以校書郎坐修《神宗實錄》失實貶涪州別駕，黔州安置。徽宗立，召知太平州，九日而罷，復除名，編管宜州。三年而徙永州，未聞命而卒，年六十一。與秦觀、張耒、晁補之並稱“蘇門四學士”，詩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詞與秦觀齊名，號“秦七、黃九”。著有《豫章集》《山谷詞》。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