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棺驚夢

在莊周汪洋恣肆的文章中有兩個有關自己的段子：一個是莊周夢蝶，另一個就是妻子死後鼓盆而歌。這兩件看上去非常奇異的事情自然是改編成戲劇、小説的“絕妙好辭”。所見最早的戲曲改編本是元代史九敬先的雜劇《老莊週一枕蝴蝶夢》。講的是年輕英俊的書生莊周如何在太白金星的點化下，通過和四位仙女的風流豔遇，經歷了酒色財氣的人生後參悟世事輪轉的道理，終於超脱塵俗，重入仙班的故事。所謂“蝴蝶夢”其實就是唐傳奇裏的“黃粱夢”。從這個劇本中可見，在元人的故事裏，莊周的蝴蝶夢和他的妻子還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到了17世紀以後，經過明代人的重新改寫，故事的主題就由得道成仙的個人修行變成了夫妻關係中道德問題的評判。那個一直沒有出場的莊周之妻，不僅有了自己的姓名，而且成為了這個故事的主角。

相關史料證明，最遲在晚明，莊周夢蝶已經被小説家轉型為莊周試妻。（上海市圖書館館藏的19世紀晚期的寶卷，顯示夢蝶故事在晚明已經轉型為莊周試妻的故事。）

《劈棺驚夢》是由古代佛教小説家馮夢龍《警世通言》裏的《莊子休鼓盆成大道》改寫的。昔者莊周夢蝶，栩栩然蝴蝶也。放達自適如莊周，亦不能免俗地做出“試妻”的舉動。

莊周娶年輕美貌的田氏為妻，二人同茅舍、共寒燭兩餘載。莊周忙於修道，田氏基本上大門不出地照顧其起居生活，除此之外二人便無“凡間”夫妻生活。

一日，玉樹臨風的楚王孫前來請莊周出任宰相，卻遇莊周修道之時，要到傍晚才能出關相見。楚王孫的隨從提出要先去拜花仙，楚王孫便邀請田氏帶路一起去拜花仙。田氏和楚王孫本就有一見鍾情之意，再加這一路上的相談甚歡，使其二人比彼此便懷傾慕之心。在回莊周住處的路上，在二人要互表愛意之時，楚王孫突覺不妥，便先行回莊周府上，去見那莊周。楚王孫滿心熱忱向莊周表搖橄欖枝，卻遭莊周拒絕，便離開莊周府上。路上又遇到回家途中的田氏，田氏再三勸説，望楚王孫能留下吃過晚飯，哪怕喝一口茶再走，楚王孫不顧田氏情意，毅然離去。

晚上，田氏為莊周備好飯菜。莊周胃口大好，連吃幾碗，田氏卻沉浸在楚王孫的無情離去而整晚都魂不守舍，茶飯不進。飯後，在收拾鍋碗的時候，不慎失手將瓦罐打爛。莊周這才發現田氏有所不對，便問其原因，田氏以頭暈為藉口回答了莊周，莊周便再也沒關心田氏。

莊周與田氏説白天去山上散步，遇一女子拿着扇子在墳前扇墳，好奇便上前詢問。原來這女子夫君葬於此，夫君死以前，該女人答應在其新墳未乾之前不改嫁。這女人忍不住守寡的清苦，想早日改嫁，便拿着蒲扇一直對着那座新墳扇，希望墳早日干，她也早日能改嫁他人。於是莊周略施仙術，招來眾仙，將那新墳扇幹，便讓那女子離去，改嫁他人。田氏聽到此，以為莊周是半仙之體，能掐會算，早已知曉白天她對楚王孫動情之事，愈發緊張起來。於是對莊周大表衷心，不了那莊周卻不以為然，一派不在乎的樣子，告訴田氏在自己死後，不必等那墳幹便可改嫁。莊周越表現的越不在乎，田氏就越緊張，跪下向莊周表衷心。莊周見田氏即便在自己故去也不肯改嫁，便問田氏：“難不成在我死以前，還要給你寫一封休書不成？”田氏聽到“休書”二字便更加肯定莊周知曉其心意，於是暈了過去。

莊周以為田氏身體不適，便將妻子扶到牀上休息。在妻子躺下後，莊周發現了田氏白天穿的衣服裏藏有一把扇子，打開看有一首小詩，是相邀去泛舟太湖，署名為楚王孫。莊周便醋意大發覺得世間最不可靠的便是女人心，於是有了“試妻”之計。

莊周假裝突然死去，並在“臨終”前祈求妻子，望百年之後能停屍百日於家中。葬禮如期舉行，田氏一日一日地祭奠其夫......一日莊周從棺材中走出，化身為楚王孫去試探田氏的忠貞。在“楚王孫”的百般引誘下，田氏終究答應三年後便能嫁給他。聽到此，“楚王孫”便突然倒地，假以舊病復發，必用人腦漿才能醫治，方能免除一死。田氏痛心欲絕，感嘆自己命苦，並願犧牲自己，取自己腦髓給“楚王孫”醫病。此時，楚王孫又告知只有男人腦髓才能醫治其病。在田氏百般思量後，決定取已故的丈夫的腦髓，去醫治“楚王孫”。於是便提斧去劈棺。

這一斧劈下去，田氏昏迷過去，而莊周卻如夢初醒，感嘆：“田氏與我莊周是綱常道德之夫妻恩情，而與楚王孫才是自然天性之男女戀情。”田氏清醒後，莊周便告訴了她事情的來龍去脈，隨後給田氏寫了休書，想放田氏去找那楚王孫。田氏的心徹底被粉碎，痛不欲生，拿起斧頭劈向自己的心.......莊周聞聲趕來，田氏已斃命倒地。莊周傷心，痛嘆：

“仰天長嘆兮，世路艱險

不能勝己兮，焉能勝人

慶汝自拔兮，憐汝不省

痛心疾首兮，哀哀眾生”

於是莊周一把火將自己的房子及田氏燒掉，這時候趕來尋田氏的真的楚王孫不顧大火旺盛，鑽入火中去尋得田氏屍體，跪地長泣。正打算去雲遊四海的莊周，看見此景，也趴在雪地裏大哭起來......

黃梅戲《劈棺驚夢》、越劇《劈棺驚夢》：

莊周，也就是道家裏的莊子，他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妻人，但他平常時潛心修道，過的也是粗茶淡飯的生活，他妻子也就只有穿着樸素的衣着。一次他妻子摘了朵花來戴，莊周還訓斥了她，説：花本來是有生命的，而摘了花也就是殺了生了。一天，莊周終於得道了。他很高興，就在外面去走了一圈。這時他看到一個寡婦在扇她丈夫的新墳，莊周很奇怪就問她為什麼？她説，他丈夫在世時，説過如果他死了，在墳頭沒幹之前，她就不能再嫁。她為了早點改嫁，沒辦法，只能來扇他的墳頭，希望它早點幹。當時莊周就略施法術，墳頭很快就幹了。那寡婦高高興興的道謝而去了。

那寡婦走了之後，莊周心裏就忐忑起來。一來修道多年，冷落了妻子。二來萬一自己死了，曾經信誓旦旦的妻子，會不會也希望自己的墳頭早些幹，好快點改嫁呢？這樣的念頭一起，莊周再也不能平靜下來。他決定試一試他妻子。

回到家，他就突然“死”了。他妻子很傷心。連夜把他裝棺材裏，在靈堂哭泣。這時，莊周化身，變成一個王孫公子，很是高大英駿，滿腹經綸，説是莊周身前的好友，前來祭拜。莊周“死”後到下葬這段時間，那"王孫公子"就住在他家，對他妻子百般試好。一會兒送來珍珠美玉，一會兒又帶她出去遊玩等等。

莊周還沒下葬，那王孫公子突然説頭痛。周莊妻子就問有什麼方法。那王孫公子説：我這病沒得醫的，每次頭痛只有吃死人的腦髓熱酒吞服才能好。莊周妻子猶豫了。一邊是自己剛死去的丈夫，一邊是自己剛認識的“情人”，一邊的丈夫已經死了，而另一邊又必須吃自己丈夫的腦髓才能活下來；一邊的丈夫，已死去了不發一言，另一邊又苦苦哀求；到底如何是好？情急之下莊周妻子，拿起斧頭，衝到丈夫的棺材前，狠狠的劈了下去......同時莊周妻子也暈倒了，整個世界一下清靜了。王孫公子消失了，莊周也醒來了，整個事件就像做了一個夢，那狠狠的一斧子，把所有人劈醒了。

莊周的妻子，彷彿受了一個莫大的嘲弄，心如死灰般自殺了。莊周也看破紅塵，雲遊四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