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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的精靈

(王蒙所著小説)

鎖定
王蒙,男,河北南皮人,祖籍河北滄州,1934年10月15日生於北京。中國當代作家、學者,著有長篇小説《青春萬歲》、《活動變人形》等近百部,其作品反映了中國人民在前進道路上的坎坷歷程。他樂觀向上、激情充沛,成為當代文壇上創作最為豐碩、始終保持創作活力的作家之一。他是中共第十二屆、十三屆中央委員,第八、九、十屆全國政協常委。
中文名
葡萄的精靈
作    者
王蒙
小説類型
長篇小説
連載狀態
已完結

目錄

葡萄的精靈原文

穆敏老爹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而一個嚴肅的穆斯林,是既禁煙又禁酒的。 [1] 
有一次,生產隊的管理委員會在我的房東穆敏老爹家召開。會上,老爹對隊長哈爾穆拉特的工作提出了尖鋭的批評,説他安排生產沒計劃,致使場上的糧食大量受潮變質,老爹説了一句:“頭腦在哪裏呢?”
哈爾穆拉特雖説已經四十歲了,還是個火爆性子,聽了老爹的批評立即把頭上戴的紫絨小花帽摘下,露出剃光了的尖而小的頭。與他的一米八的身高相比,他的頭實在太小了,頭頂之尖,令人想起雞蛋的小頭。我在一旁閒坐旁觀,看到他的頭顱真面目,幾乎笑出聲來。
“就這兒,我的頭!”哈爾穆拉特道,“看見這帽子了麼?真正的繡花帽,不是路上撿的,也不是偷的,伊寧市巴紮上十二塊錢買回來的!”
類似後面的話我常常從人們的爭吵中聽到,揣測它的意思是通過強調自己的帽子的價值和尊嚴來表述自己的腦袋和整個人的價值和尊嚴。
維吾爾族,確是一個講究辭令和善於辭令的民族。
隊長一着急,老爹就笑了,別的隊委也笑了,旁觀的阿依穆罕大娘與我也笑了。笑聲中副隊長批評哈爾穆拉特説:“契達瑪斯!”這句話直譯是“受不了”,意譯是“小心眼兒。”
哈爾穆拉特也尷尬地笑了,為了挽回面子,他慷慨地打開自己的煙荷包,拿一沓裁好了的報紙,每人發一條,然後一撮一撮地給大家分發金粒中雜有綠屑的莫合煙。
顯然是在分發紙與煙的過程中得到了靈感,隊長忽然給從不吸煙的穆敏老爹手中塞了一條紙,並宣稱:“今天我們要請穆敏吸煙,不吸不行。”
於是,大家笑了起來。
老爹無法拒絕,便也卷一支鬆鬆垮垮的煙,用火柴點着以後,別人是吸,他是吹,很認真地向外吹,發出一種只有五歲以下的孩子才可能發出的嗚嗚聲
所有的人都笑成了一團,老媽媽更是笑出了眼淚。生活愈艱難,人們愈是有取樂的要求。雖然事後想起來,也許我們分析不清楚,令一個操守嚴格者破戒,究竟為什麼那麼可喜。
這就是我看到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穆敏老爹吸煙。
至於老爹飲酒的故事就要複雜一點了。
老爹與大娘是很重視食物的涼性與熱性的,他們認為,一切食物都具有涼或者熱的屬性,非此即彼。例如包穀是熱性的,抓飯是熱性的,雞蛋尤其熱。如果夏天而又吃了包穀或抓飯或雞蛋,就容易受熱生病。生了這種熱出來的病,需要吃涼性的東西。阿依穆罕最喜愛的涼性藥用食品是醋拌蘿蔔絲。 遇到老爹染恙,她採取的第一項醫療措施往往便是切蘿蔔,然後放上少許鹽和大量的醋,而老爹吃後,症狀立刻就會減輕一些。
防患於未然的辦法則是在夏季製作清涼飲料。酸奶和濃縮酸奶——大娘把酸奶用乾淨的紗布兜起,掛在葡萄架上,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剩下的雪白半流質半固體的濃縮酸奶,實在好吃極了。可惜,做得不多,穆敏老爹不是很愛吃酸奶,而且牛奶脱脂後經常要賣掉,換幾個零花錢。
阿依穆罕大娘還用糜米放在瓦罐裏,做出了一種既像黃酒、又像啤酒、也像喀瓦斯、還像哈薩克夏牧場的酸馬奶一樣的叫做“泡孜”的飲料,喝上一口,酸、苦、甜、涼、熱俱全,我也很喜歡。
但穆敏老爹不滿意,他説大娘做的這些都不好喝,不如干脆晾點涼茶。
一九六九年,是我們的小院裏栽上葡萄的第三年。這一年,綠的和紫的葡萄圓珠累累,成堆成串,惹得許多嗜食甜汁的野蜂整天圍着葡萄架飛,烏鴉與麻雀也常來光顧。
“您做的那些飲料都太沒有勁,我這次要做葡萄酒。”穆敏向阿依穆罕宣佈。
阿依穆罕撇一撇嘴。
秋後,老爹把葡萄摘下來,留出來吃的與賣的。又從衞生院找來兩個有刻度的玻璃瓶,每個瓶可裝藥水五百克的那一種。他讓老太婆把瓶子反覆洗刷清潔,然後,他用煮過的白紗布擠壓和過濾葡萄原汁,先用一個搪瓷盆子把葡萄汁盛起,再通過漏斗,將葡萄汁灌入兩個玻璃瓶裏。
知道老爹在釀酒,而且是原汁葡萄酒,我也有點興趣,便拿出兩塊還是在北京王府井百貨大樓食品部買到的糯米酒釀,“給,這是最好的酒藥,請您把它化開,對到葡萄汁裏。”
老爹看了看它,大搖其頭:“不要酒藥,不要酒藥。”
“不要酒藥怎麼能釀?”
“這是最好的葡萄酒。好葡萄掛在藤上自己就會變成酒。老王,您沒有吃過嗎?摘晚了的葡萄本身就有一種酒味。哪有釀葡萄酒還要放酒藥的道理?”
老爹的話使我將信將疑。葡萄這種東西的成分大概最容易變成酒,有時一串葡萄放的時間長一些,又有外傷,便會發酵,發酵的結果常常是酒香滿口,這是我親口嘗過的。但葡萄汁灌到瓶裏,再密封起來,自己就能變成酒?如果這樣,造葡萄酒不是易如兒戲嗎?
老爹信心百倍地把兩個藥瓶特用的橡皮塞心子塞入瓶口,再把橡皮翻轉過來把瓶口嚴嚴實實地包起來。現在,即使倒提瓶子,也不會灑出一滴葡萄汁來了。
兩個玻璃瓶懸掛在葡萄架向陽的那一面柱子上,晚秋的陽光把它們照得亮亮的。
一個多星期以後,瓶子裏出現了氣泡,液體開始變得混濁起來。我有些興奮,也有些驚慌,把這個情況報告給穆敏老爹。
老爹笑嘻嘻地點點頭,眼珠一轉一轉,滿意地擺動着鬍鬚,他説:“就是要這個樣子的。”
晚秋是多雨的季節,晚秋的連綿陰雨使瓶子的表面也變得污濁了,氣泡也沒有了。
我再次去報告。老爹説:“好,好!它要沸騰的,沸騰幾次,再平靜幾次,就變成好酒了。”
晚秋的雨變成了初冬的雪,葡萄秧已經從架上取下來,盤好,掩埋起來了,葡萄架顯得空蕩蕩的。天晴以後,我透過寂寞的葡萄汁瓶眺望白雪皚皚的天山,望到了一個神秘的變形的世界。
在無風的時候,初冬的太陽仍然是温煦的。透過花花點點的玻璃瓶,我看到,果然,已經平靜的葡萄汁又活躍起來了,升騰翻滾,氣泡一個接着一個,我感到,那裏面不是裝了準備釀酒的葡萄汁,而是裝了《天方夜譚》裏的魔鬼。
北風呼嘯,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的前鋒已經侵入伊犁河谷,我提醒老爹説:“該把兩隻瓶子收回來了。”
“不用管它,那酒自身是熱的。”
果然,什麼東西都結了冰了,然而混濁的瓶子裏裝着的混濁的葡萄汁還是流動的。氣泡沒有了,裝入瓶子的魔鬼的不安的靈魂又暫時平息了。
直到冬至,老爹才把瓶子收到室內,並一再囑咐:“酒還沒有做成呢,誰也不準動。”
……終於,漫長的北疆的冬天過去了,伊犁河谷吹遍瞭解凍的春風,到處鑽出了綠草芽兒,蘋果樹花開似錦,葡萄秧開墩見天日,百靈鳥在空中邊飛邊唱,成雙的家燕從南方回到了伊犁故鄉。兩個沒有擦拭過的玻璃瓶子,重新迎着太陽掛在了原來的地方。
“魔鬼”又鬧了兩次,葡萄汁在曝曬下煎熬翻滾。我提心吊膽,怕這兩個瓶子像紅衞兵武鬥用的土造手榴彈一樣爆炸。
還是老爹説得對,在經過這樣幾次沸騰以後,我們的葡萄原汁,不但平靜了,而且淨化了,不但不再混濁,不再有任何絮狀沉澱物,而且沒有顏色了,晶瑩剔透,超凡脱俗,如深山秋水,觀之心清目明。
一九七○年夏季到來的時候,穆敏老爹把兩個瓶子摘下來,擦拭乾淨,喜滋滋地告訴我:“我的葡萄汁已經成為葡萄酒嘍!”然後,他友好地問:“您不嘗一點麼?老王!”
我非常高興能得到這種殊寵殊榮,而且,動亂的歲月、少數民族的朋友、農村的勞動,使我愈來愈愛上了酒,而這酒,又不同尋常,是我親眼看着老爹一手製造的,經歷了伊犁河谷的秋冬春夏全部季節。
我把一點點“酒”倒在一個小木勺裏,用舌頭一舔,幾乎叫了起來:“這不是酒!這是醋,不,這不是醋,是鹽酸!”確實,酸得我的舌頭像着了火。
“那就更好了,酸,説明有勁!這個酒有勁得很!”老爹點點頭,自我誇獎。
在維吾爾口語裏,“酸”“苦”“辣”往往用一個詞。維語中還有一個專門表述酸的詞,我忘記了。我想,老爹一定以為我説的是“辣”,類似二鍋頭的那種辣了,所以我愈是説酸,他就愈得意地説他的酒造得好,有勁兒。
我把木勺遞給了老爹:“您自己嘗一嘗,我説的不是類似白酒的那種辣,而是咱們拌涼麪用的醋的那種酸。”
穆敏老爹完全不理睬我的分辯,也不肯自己嘗,他把木勺裏的酒小心翼翼地倒回瓶子,點滴不浪費,然後一絲不苟地塞好瓶塞。他説:“這樣的酒是不能隨便喝的,我要讓老婆子做幾個肉菜,再拌一個蘿蔔,我要請幾個朋友來。”
“您請誰來呢?”這使我感興趣了,因為,老太婆是經常請一些女客來共同喝茶、或者吃蘋果、或者吃葡萄的,至於老爹,還從來沒有見過他請客呢,更不要説請客飲酒吃肉了。
這個問題難住了老爹,他面孔變得嚴肅起來,看來他在認真思索,他終於變得十分惶惑了。“是的,請誰呢?誰是我的朋友呢?好像都是我的朋友,又好像都不是……”
一個月過去了,老爹沒有請人來,我也不再想喝那兩瓶酒。晚上睡覺的時候,平視着放在窗台上那兩瓶非酒非醋的液體,我甚至為它倆覺得有些寂寞。
一天夜間,大雨剛住,大約有一點半鐘了,我們都已睡熟,忽聽門外大呼小叫:“老王!老王哥!”隨着叫聲,還有一片鬨笑。
我起牀披衣去開院門,只見大隊民兵連長艾爾肯和會計獨眼伊敏還有鄰近大隊的一個精悍的青年人在那裏,三個人酒氣熏天。艾爾肯放低了聲音説:“老王哥,今天晚上在我家有個聚會,結果,三瓶子伊犁大麴都喝光了,巴郎子們還不滿足,還要喝,我們去了經常貯酒的教員達吾德家,又到了公社幹部穆薩哥家,不巧,他們的酒都喝完了。聽説穆敏哥家有兩大瓶自釀的酒,請你向穆敏哥要來,帶上酒,與我們一起走。”
“那酒……”我正遲疑着,老爹已經起身走了出來,手裏拿着那兩瓶酒。原來,他已聽到了艾爾肯的話。老爹的樣子非常愉快,好像十分樂於為這兩瓶“酒”找到這樣體面的出路,好像他早已在等待需要他的酒的人的到來。
“拿去吧!這酒的力量可大了!啊!”
“走,老王哥,我們一起走!”艾爾肯接過酒,歡呼道。
“請別生氣,我不去了,我已經睡了……”
“睡覺算什麼?去您的那個睡覺吧,我們過去睡過覺,今後也要睡覺的,我們有的是時間睡,有問題嗎?沒問題。如果您去了,啊,我們的聚會就真正地抖起來了。”艾爾肯喝得已經有點站立不穩,一面搖擺着他那健美的身軀,一面喘着氣,做着手勢,口若懸河
艾爾肯是我們大隊的一個機靈鬼,他的化險為夷、逢凶化吉的故事我將在另外的小説中講,他的盛情是不能拒絕的,有時我甚至覺得我是需要他的保護的。於是,我跟着三個青年去了。
艾爾肯家裏肉味兒、洋葱味兒、茶味兒、煙味兒、奶味兒十足,酒氣熏天。人們靠牆坐着圍成一圈,中間是飯單鋪在氈子上,飯單上杯盤碗盞狼藉,酒已經喝到了八九成。由於酒沒了,大家在喝茶、抽煙,東一句西一句地唱着歌,看到我們進來,一片歡呼,既是對艾爾肯手提着的穆敏老爹造的兩瓶“酒”,也是對我。
我看到在座的有大隊幹部,有社員,有一名公社幹部,有一名正在公社搞“鬥批改”的宣傳隊員,有一名被宣傳隊揪鬥、最近又解脱了的社員,有兩派羣眾組織的頭目。艾爾肯可真行,虎、牛、羊、鳥、魚都能被他拉到一起吃酒赴宴!
艾爾肯拿起一個小小的酒杯,把老爹的“酒”滿滿地斟上,充滿感情地先發表了一通對我的頗多溢美的“致敬演説”,然後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將這杯酒敬給了我。
再無別的辦法,為了民族團結,為了與農民的友誼,也為了伊犁河畔父老兄弟對我的深情厚意,我拿起這杯酒,一仰脖子,咯地吞了下去。
我整個嘴都是火辣辣的,我張大了口。我的表情使座上眾客體會到了酒的力量,紛紛議論:“好酒!賽過伊犁大麴!穆敏老爹做的還能有錯!”
過了一分鐘,剛剛閉上嘴的我忽然辨出了一絲沁人心脾的幽香,我立刻憶起了這酒的前身前世,在一個輪迴以前的玫瑰紫葡萄的甘甜、芬芳、晶瑩、嬌妍。原來這酒並不像我上次用舌尖在木勺裏舔了一下時所嚐到的那樣糟,它當然不是醋,更不是鹽酸!醋和鹽酸裏何曾有這樣的夏的陽光,秋的沉鬱,冬的山雪和春的甦醒?醋和鹽酸裏何曾有這伊犁河谷的葱鬱與遼闊?酸澀之中仍然包含着往日的充滿柔情的靈魂?
酒杯輪流下傳,每人一杯,轉了一圈以後,又一圈,大家又唱又跳又笑,齊聲讚美老爹的酒好。
我也想,穆敏老爹釀的酒委實不賴。

葡萄的精靈賞析

“精靈”一詞在字典上的解釋為:1、機靈,機警聰明。2、舊指鬼怪或神仙。顯然“葡萄的精靈”中的“精靈”一詞不是這兩個義項中的任何一個。説到這,想起了小時候的動畫片《藍精靈》,動畫片的主題曲裏有這樣一句:“哦,可愛的藍精靈”,那裏,精靈既不是動物,也不是人,更不是什麼物體,而是具有某種精神或靈魂的可愛的鮮活的生命體。如果用這個意思來解釋“葡萄的精靈”中的“精靈”之義,我感覺比較接近王蒙的本意,不知王蒙先生會怎樣看。
這篇小説中詳細介紹了一位生活在伊犁地區的穆敏老爹釀造葡萄酒的過程,整個過程顯得“麻煩、奇怪卻又異常簡單”(我的學生的話),説“麻煩”其一是説釀造葡萄酒的準備工作十分費勁,要“從衞生院找來兩個有刻度的玻璃瓶”、還要讓“老太婆把瓶子反覆洗刷清潔”,這還不夠,還必須用“煮過的白紗布”“擠壓和過濾葡萄原汁”,再“用一個搪瓷盆子把葡萄汁盛起,再通過漏斗,將葡萄汁灌入兩個玻璃瓶裏。”這才算完成準備工作;“麻煩”其二是釀了個葡萄酒居然用了一年時間,又是經歷日曬雨淋又是經歷風吹冰雪;“麻煩”其三是説在釀造的過程中,要不斷觀察但是卻必須相信酒還沒有釀好而這樣釀是對的,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把“酒瓶”拿回屋。“奇怪”是説酒在釀造的過程中要“多次沸騰”,“氣泡一會兒升騰一會兒消失。”然而,釀酒的過程中又是不加任何東西的,“酒藥”之類的東西更不需要,整個過程又似乎太“簡單”了。可是,經過這樣一個“麻煩、奇怪卻又異常簡單”的過程,葡萄酒居然釀成了,而且居然“沁人心脾”,居然 “我立刻憶起了這酒的前身前世,在一個輪迴以前的玫瑰紫葡萄的甘甜、芬芳、晶瑩、姣妍。”看來,從葡萄變成葡萄酒,固體雖然變成了液體,可是葡萄的“甘甜、芬芳、晶瑩、姣妍”並沒有變,酒變得“晶瑩剔透,超凡脱俗,如深山秋水,觀之心清目明。”這個就是葡萄的靈魂吧,是葡萄的精魂,雖然最初圓潤的外形已經不復存在,但這個精魂並沒有消失。但“精靈”在哪裏呢?
再看看穆敏老爹在釀酒過程中的種種行為,在那個用“醋拌蘿蔔絲”作為第一項醫療措施的穆敏老爹家裏,在那個大娘親手做有限的“酸奶和濃縮酸奶”、“泡孜”等清涼飲料的年月,商品應該還不大豐富,像穆敏老爹家一樣生活比較艱難的伊犁人家應該還有不少,前文已有了暗示:隊長哈爾穆拉特“通過強調自己的帽子的價值和尊嚴來表述自己的腦袋和整個人的價值和尊嚴。”在這種情況下,穆敏老爹很正式的宣佈自己要做葡萄酒,應該算是一個樂觀的人吧。而他自己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是一個“嚴肅的穆斯林”,是“既禁煙又禁酒的”,他自己不喝酒卻能給別人釀酒,並且不討厭別人喝酒,而且釀得十分虔誠,他一定是一個善良而寬容的人。在釀酒過程中,準備得如此“麻煩”,他應該是一個認真仔細的人,“我”給他送酒藥,他“大搖其頭”,堅決不用酒藥,説“好葡萄掛在藤上自己就會變成酒”,真是個自信的人。晚秋季節,葡萄酒在日照下起了氣泡,“我”有些驚慌,穆敏老爹卻説:“就是要這個樣子的。”還説:“它要沸騰的,沸騰幾次,再平靜幾次,就變成好酒了。”更見其自信的程度。於是,經歷風雨,酒瓶一直在外面掛着,直到冬至,瓶子才被收到室內,然而卻還不能喝,老爹一再囑咐:“酒還沒有做成呢,誰也不準動。”一個謹慎認真的性格呈現了出來。酒釀好後,老爹請我來嘗,自己卻不肯嘗一口,説要用這酒請客,一方面見出他謹守自己的信仰,更重要的是見出他是一個熱心腸。而他一時又請不出客人,他惶惑: “誰是我的朋友呢?好像都是我的朋友,又好像都不是”。穆敏老爹似乎沒有朋友,可是當讀到艾爾肯們看到我喝了穆敏老爹釀的酒後説的話:“穆敏老爹做的還能有錯!”誰都能感到艾爾肯們對穆敏老爹的尊敬與愛戴。這時才明白,穆敏老爹對每個人都是一副熱心腸,沒有偏心,也沒有偏見。穆敏老爹已經老了,人們都叫他“穆敏老爹”,然而,他身上的這些純樸品質卻依然保持不變,而且隨着歲月的淘洗,變得愈益清明起來。認真、謹慎、自信、熱心、包容,這些無疑就是穆敏老爹的精魂,歲月的淘洗,使真正是金子的東西淘洗了出來。“眼因流多淚水而愈益清明”,穆敏老爹的心靈因多次的風風雨雨的磨難而更加純真可愛,是的,正是這樣,看到這裏,回看小説開頭講述的穆敏老爹和隊長哈爾穆拉特的故事,會上,老爹對隊長的工作提出了尖鋭的批評,隊長哈爾穆拉特聽了批評後立即把頭上戴的小帽摘下,一着急,老爹就笑了,別的隊委也笑了,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