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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升

(山西作家協會會員)

鎖定
胡海升,山西人,1989年生,中國民主建國會會員、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山西作家協會會員。
出版長篇小説《僰國秘史》、詩集《借我燈光》、散文集《七彩的少年》和中短篇小説集《青春再見》。曾發表作品於《星星》《詩刊》《中國作家》《詩歌月刊》《詩選刊》《山西日報》等刊物,共約120萬字。 [1] 
中文名
胡海升
國    籍
中國
民    族
出生日期
1989年
職    業
作家

胡海升人物簡介

2001年開始學習寫作並發表散文《在郭強龍的世界裏》;2003年2月在山東省作協《時代文學》發表詩歌《憶秋》;2003年6月兼職於《生活晨報》臨汾工作站;2004年6月獲臨汾市“希望杯”青少年徵文二等獎;2004年11月兼職於臨汾電視台廣告部;2004年12月《臨汾晚報》做專題報導;2005年出版散文集《七彩的少年》;2006年6月被國家級重點中學山西省康傑中學國際部錄取;2006年5月在《創新作文》發表古體詩《月光情》。
2006年加入運城市作家協會,山西省作家協會,運城市詩詞協會,運城市楹聯協會
2006年被運城市宣傳部聘為迎國慶徵文評委
2007年出版小説集《隕星劍》,並榮獲2007年度優秀長篇小説獎
2007年榮獲第五屆“葉聖陶杯”新作文大賽“十佳青年”第一名
2007年在人民大會堂參加國慶招待會,並受到全國政協副主席阿布來提 阿不來都熱西提的接見
2008年1月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新春聯誼會,受到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鐵木爾達瓦買提,吳階平的接見
2008年受中共霸州市委政府邀請,參加中國作協《詩刊》社筆會,並發表古詩於《詩刊 副刊》
2008年在山東德州參加美國華人作家協會文心社筆會
2009年參加國慶招待會,受到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的接見
2009年在《廈門文學》發表詩歌《夢裏江南》,先後被貴州省數字圖書館等收藏。
2009年在《故事社》發表短篇小説《不能行走的愛情》
2009年在《好心情》發表短篇小説《一旦權在手》
2010年在《劍南文學》發表《淺談<紅樓夢>心裏人物描寫》

胡海升代表作品

一旦權在手
街道口新建了一所收費的公共廁所。由於廁所收費是件新鮮事,怕引起糾紛來,所以大家一致的意見是找一個會説話、善辦事的人來管理。挑來選去,最後,目標集中到一個退休老太太身上——
“那人能説會道,見人三分笑,處事圓滑,誰也不得罪。”
“人也不錯,左鄰右舍有什麼事,她都愛去幫忙。”
“聽説她退休前在廠裏掃馬路,多年來一直幹得挺賣力。”
“好,就讓她管吧!”眾人一致同意。
於是,她被召來接受任務。聽着聽着,她那皺摺的臉舒展開來,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個、這個也得刻個大印吧?”
“這要什麼大印?你只管着收錢就行了。”
“可那,也得有個什麼——要不,弄個袖章吧!”
“這可以,等着給你弄,你明天就上任吧。”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進這屋、出那屋,把這個重大消息發佈給她的家人和左鄰右舍。但別人對她的興高采烈並無熱情的迴應,她有點泄氣和惱怒。
孩子笑道:“媽,你又不是沒錢花,別去掙那幾個錢了,別弄笑話了!”
“你懂什麼?錢,我不希罕。我有退休金。我現在能管幾個人了,也算手中有點權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丈夫接茬道:“有權了,有權了!以前想當官沒當上,現在當上個大官了,是不是?”
其實,原來她也沒想當官。三年大饑荒時,親眼看見當官的能搞到吃的,平民百姓餓得水腫;後來,自己的親孃病死了,而得同樣病的官卻治好了。從那以後,凡事留意,越看越發覺只要當了官便有了一切,看得做夢都想當官。“文革”中跟着造反組織瞎鬧了一陣,別人撈了個一官半職,她卻什麼也不是,氣得病了一場。今天終於有機會了———“就是當官了!”她作報告般地一揮手,“啪!”一隻磁茶杯被打在地上,這是她平時喜歡的茶杯,這時也不心疼了。
樂極生悲。到晚上她就倒下了。家人去附近小診所裏請來醫生,一量血壓,醫生拿了片藥給她吃下;過了會再量,又給她吃了一片;再過了會再量,“好了,注意休息。”醫生走了。
家人勸她:“明天別去了,在家歇着吧。”
“那怎麼行?”她吃力地睜開眼睛,“明天,明天一定得去,明早叫醒我,叫……”她睡過去了。
沒等人叫,夜裏她就醒了。窗外漆黑,她卻不敢再睡了,“怎麼不早買個鬧鐘呢?”她大瞪着眼,盯着模糊的屋頂,想像着明天——應該説是今天上任時的情景,越想越興奮,也就不困了。
窗外稍亮了點,她就起了牀。翻箱倒櫃,找出過年時穿的衣裳,扒了幾口飯,不顧家人的勸阻,走馬上任去了。
任何新奇的事情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不一會,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距她不遠的周圍,圍成個半圓。她找了塊半頭磚,站上去講演:“大家聽着,今天啊,今天,咱們這個收費廁所開張。這個……你們要是想用,都得給我,就是我啊,聽見了嗎?給錢,給錢!”她手一揮,身體一晃,從半頭磚上歪了下來,又趕緊筆直地站正。
人羣鬨笑着散開了,卻沒有一個來給她錢的。她有點掃興。等啊等啊,眼看快中午了,還沒有一個人來供她管理。她心中抱怨為什麼不把這個廁所建在繁華的大街旁?為什麼不把別的公廁都拆了?
終於,急匆匆走來一人,提着大包小包,剛下汽車似的。“太好了!”她伸開雙臂一攔,那人趕緊站住。待她解説完,那人叫了起來:“簡直是天下奇聞,真是豈有此理!”但急需壓倒了理論,那人只好掏出五分硬幣摔到她張開的手中。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愉快。
這樣的爭論以後又有多次,每次都是以她的勝利而告結束。天長日久,她養成了固定的姿勢和程序:筆直地站立,兩腿併攏,挺胸昂頭,兩眼注視前上方的天空。待“求救者”走進時,她把右前臂向外一轉,手一攤——這時她的眼睛仍然是注視遠方,只用眼角把來人一瞟,口中吐出一個字:“錢!”她的動作和表情分明告訴來人:我是管着你們的!
沒多久,她的事蹟就傳楊開來。本來就愛嚼舌頭的人們自然拿她作了重點話題,人們不明白,原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怎麼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是被臭味燻變了。”
“不是,她就站到那兒時才那樣,平常並不那樣。那天,我還見她給你孩子買冰糕吃。”
“嗐,甭提了,給俺孩子買過東西吃是不假,可她一站到那兒就變了樣,那回孩子正走到那兒,想去上廁所,沒帶錢,她把臉一拉:“糊塗!你不看這是什麼地方?”
於是,就不斷有人懷着探究的心情去訪問她。每次她都很興奮,先清一清嗓子,然後眼睛閃閃發亮地講起來,她帶着一種莊嚴感、崇高感和滿足感,至於別人怎樣反應,並不在意。有一次她正口角泛着白沫地講着,一轉臉,看見她丈夫正拉着空地排車回來,她問:“怎麼了?”
“賣炭的不賣了,説要下班了,其實離下班還有一個來小時。”
“嗐,你呀,你呀,你不會提提我嗎?”
“提你?提你有什麼用?”
“你再回去,我帶你去!”
他們重又到了煤場,她叫道:“唉,賣炭的,這是俺老伴,你剛才可能不知道,快賣給他!”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
“怎麼?瞎!怪不得,你不認識我?”
“我怎麼不認識你?你不就是那個看廁所的,哈哈哈哈……”
“知道就好!到我那兒上廁所,我給你優惠,要是不賣給我,我不讓你進去,看你怎麼辦?
“廁所我們這兒就有,誰希罕去你那兒!”
“可是,可是……可你這兒沒我那兒好!”在人們的鬨笑聲中她氣呼呼地離開了,也只好離開了。”
回到家,她把自己往太師椅上一攤,丈夫走過來,微笑着一點頭:“飯做好了,米飯燒魚。”
她把頭上下一點:“好,吃!”
丈夫擺好飯,吃完後又去洗碗。她照例笑逐顏開地坐在燈下整理一天的收入,把幾個口袋裏的零錢掏出來攤在桌上,一分的硬幣摞一摞,二分的、五分的也各摞一摞;一分的紙幣疊一堆,二分的、五分的也各疊一堆。孩子在旁哼道:“發工資還沒這麼高興呢!”
她並不理會,待收拾完,包好,塞到抽屜裏,忽然想起,心愛的袖章呢?每天都捋平、疊好,壓在枕下,今天卻不見了!她急壞了,東找西找,都沒有。她想把全家人動員起來幫她找,小兒子不耐煩地説:“我在寫作業呢,沒看見嗎?”
她説:“我看你那學上不上的也沒多大用,你看媽,大字不識一個,照樣每天能管幾個人,趕明兒跟媽學徒去算啦。”
正忙着,外面傳來雜亂的人聲。她一慣愛看熱鬧,便跑出去看,不一會又跑回來,“老頭子,快,隔壁家孩子兩腳讓開水燙着了,你拉那平板車送他去診所——你去不行,還得我,我去把身份一亮……”她先出了門,接着又轉了回來,從抽屜裏抓了一把錢又跑了出去,“這是我剛收來的錢。”
到了診所,兩名醫士一齊上藥、包紮。她説:“大夫,麻煩你給好好地拾掇拾掇,我就在前面看廁所,等你去的時候,我照顧照顧你。”
其中一個醫生就是那天晚上去給她看病的,他一面包紮一面笑着説:“你這時血壓高不高?要不要我再給你吃點藥?”
她也沒聽出這話的味道,趕忙説:“不用不用,那天多虧你,要不,第二天我就去不成了。”
待回到家,已是半夜了。第二天一早醒來時,她見丈夫還沒起牀,“唉,老頭子,今天怎麼了?還不起來做飯去!”
“我不舒服,頭痛,你自己做飯吧。”
“可能是昨晚涼着了,我陪你去看看?”
“不用,家裏有藥,我多睡一會兒。”
她起來捅開爐子做飯,女兒見了問道:“媽,怎麼你又做飯了?”
“你看你説得,我以前不一直做飯嗎?自從幹上大事才不做了嗎?”
“我知道,就是從你上任那天……”那天,她走馬上任的頭一天,回家後靠到太師椅上,雙手搭在扶手上,兩腳蹬開,對丈夫説:“從今以後,我不做飯了,你做,聽見了嗎?”
從那以後,便改了習慣。今天她手忙腳亂地做好飯,一看新買的鬧鐘,説:“你們吃吧,我該走了。”她抓了一個饅頭走了。
她筆直地站在廁所門口,一邊嚼着饅頭,一邊想:下班後,到水果店買點老伴愛吃的梨,要挑好的,“他們要是不讓挑,我就把身份一亮……”
胡海升著
摘要
所謂詩歌藝術,是指在審美創作過程中,詩人為達到藝術最佳表現目的所採用的合乎美的規律的操作技能。由於詩人對生生不息的世界認識不斷深化,因而就不可能始終如一地運用一種技巧反映他對生活的體驗,必須常變常新。當詩人打破了慣性思維後,新的詩歌技巧便應運而生。
關鍵詞:詩歌 創作 藝術
提及詩歌藝術,我們就不得不談詩歌語言,閲讀欣賞詩歌,首先就應熟悉詩人所運用的語言,對詞語的音調、色彩、修辭以及聯想效果有一種敏感,這也就是我們常説的語感。而這種語感,又必須在一定的語境中含英咀華、潛移默化而來。也許你掌握了上萬單詞,能閲讀翻譯英文原典,但讀英文詩歌,哪怕是一首意義明朗的小詩,也不一定能讀出詩的感覺。原因很簡單:你缺乏語感,對原文的詞采、聲音及其聯想效果沒有感覺。而這些恰恰是詩歌語言的“神韻”,一經翻譯便喪失泰半。所以,有人認為,詩歌是不能翻譯的。詩人何其芳曾談到他讀莎士比亞、雪萊、拜倫原文的感受,説翻譯過來的英文詩如同走了氣的葡萄酒。其實,豈止外國語,我們今人讀古典詩詞,也常苦於找不到感覺。因為,古代詩人多采用文言寫作,而文言是一種精緻典雅的書面語言,需長期浸潤其中方能領悟其遣詞造句之妙與聲調抑揚之美。也就是説,必須首先培養一種語感,才可能欣賞古典詩詞。而我們為應試而學習的文言,注重的是解讀詞語,忽略的正是語感。而古典詩詞的節奏韻律之美與修辭之妙,非具有這種相應的語感不能體會。相反,我們讀中國當代詩歌,就很容易產生共鳴,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熟悉詩人所運用的語言。因此,詩歌的語言是一種語感,古今中外的詩學家曾經概括出詩歌語言的特點,如抒情性、形象性、音樂性等等。一般而言,這沒錯。關鍵問題是,古今詩歌的語言風格千姿百態,我們很難歸納出古今通用的標準。
除了詩歌的語言具有藝術性外,我認為其次就是它的節奏,節奏的出現要早於語言,節奏可以説是人類最早的語言。最開始的人類説話是從節奏開始的,直到後來人類發展了,節奏逐漸開始為語言服務。節奏實際上是一種“相似的關係”,重建與毀滅、生與死、愛情與慾望、歷史和神話、動和靜、陰和陽等等,都是對立的一種相似。詩歌的生生息息,詩歌的延綿不斷,詩歌的潮起潮落,詩歌的週而復始,等等都是節奏的統一。散文和小説是一種直線或是平面的,一條線可以貫穿全局,詩歌卻是立體的,是靠節奏的推動使詩歌的語言和情感變得更有張力和深度。因此一首詩歌的創作,關鍵在於節奏,我認為我們要想合理的把握詩歌的節奏,就應該反覆的讀,反覆的體會,尋找一種最自然,最貼切,最真實的節奏感。
我認為把握好詩歌的語言和詩歌的節奏,只是詩歌藝術性的一部分,而最重要的是詩歌的真實性,前人曾説:“詩之精者必真,夫真而後可言美惡”。對此,我深有同感。我人為,詩人在創作上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真實性的問題,應該還詩歌和詩人以真實。讓詩歌和詩人走入生活,走入社會,走入大眾,而不是一些人所標榜的什麼虛無、臆想,脱離現實和羣眾。《詩刊》主編楊子敏先生提出的“三真”——真知、真情和真誠,應該説是當代年輕詩人們創作中面臨的一大課題。真實的詩歌必須源於生活,又要高於生活,也就是創作上常説詩入現實,詩出現實,大入大出,這才是詩歌高層次真實。當然,在求真求實的過程中,不能忘記求善求美。一首好的詩歌,必定是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來自於現實又昇華了現實,達到了真善美和諧統一的佳作。美絕不是純技巧的東西,不是美麗詞藻的堆積,而是現實於藝術的統一,內容和形式的緊密結合。
我認為以真實的生活為基調,加上優美的語言和恰當的節奏,這就是一首好詩,同樣我們在欣賞詩的同時,也應該去關注這三個基本要素。
參考文獻:
1:王紅 謝謙 主編的《中國詩歌藝術》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3月1日版
2:搜狐網 《詩界》 作者不詳
修車
胡海升
出了機關大院,沒走多遠,自行車便沒了氣。附近有一處個體修車的,以前聽説:一位姑娘求他借給打氣筒用用,哭着説自己是去給正心臟病發作的母親請醫生,後來幾乎要跪下了;可那個修車的,據説是姓刁,坐在小板凳上,嘴裏吐着煙圈,也斜着眼睛,像在看一個玩物,“沒帶錢啊,沒門!”
我並非沒帶錢,也不是不捨得幾個零錢,而是不想給這種人掙錢的機會!好在不遠處還有一個義務服務點,是一位名叫謝世賢的老人辦的。老人退休後,在院門邊搭了個小棚子,為過往的自行車打氣、修車,後來又修鎖、配鑰匙。別人勸他在家享清福,老人説:“我現在閒着沒事幹,給別人幫幫忙,別人方便,我也高興。”幾年過去了,這裏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地方,報紙、電台都報道過。
我以前也在那裏打過氣,與老人和他的家人都認識了,這次還是再去那裏吧!
推着車子,下了公路,轉進街裏,不遠便是那個熟悉的小棚子和寫着“義務服務點”的小木牌。幾盆花草正長得茂盛,院門卻上着鎖。正在我左右張望時,走過來一位老大娘。我以前在這裏也見過她。我迎上去問:“大娘,謝大爺呢?”
她站住,仰臉看看我,好像也認出了我,“你想修車?”
“車帶沒氣了。”
“他家的人都去醫院了。”
“怎麼啦?”
她走進一步,低聲説:“讓人打了!就在今天上午,來了一幫野小子,先是要修自行車,後來又要配鑰匙。老謝忙了半天,都幹完了。一個流裏流氣的小子問要多少錢,老謝説:‘我從來不要錢。’那小子把眼一瞪,‘不要錢,你擺什麼攤子?’來的幾個人也一起叫:‘把攤子關了!’老謝是個和善的人,卻容不得那些不在理的事,就站起來和他們講理。沒説幾句,他們幾個一起擁上來,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罵:‘老子不講理,老子講拳頭!’
“我趕快往家跑,叫來倆兒子,跑過來拉開,還有幾個鄰居幫勸着。老謝已經被打得鼻子出血了,腮上一個巴掌印,身上就看不見了,想來更厲害。俺們把他扶起來,那幾個野小子還指着罵:‘你要再在這兒搶人家的生意,下次打出你的腦漿子來!’説完吹聲口哨,就齊呼啦走了。俺們用三輪車把老謝送到醫院,又打電話叫來他孩子。唉!他孩子一個也沒在家,這還多虧老謝平常人緣好!”
我問:“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老謝那好脾氣能得罪誰?”她朝街兩頭看看,又湊近一步説:“是有人不想讓他開這個義務服務點!”説完便轉身走了。
我只好推着自行車,一步步走回家,到家時天已黑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決定去看看老人。
老人狹窄的屋中已擠着七八個人。老人躺在牀上,見我進來,想抬起身來,我急忙上去按住他,順便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您老別動,安心躺着,不用客氣。我昨天下班後路過這裏,才知道。今早來看看您,怎麼樣?”我看他右顴骨上青腫了一大塊。
“沒什麼大不了的,老胳膊老腿了,打零散了也不值什麼!”他轉頭衝着孩子説:“給客人倒茶!”
我説:“不用不用,我不渴。”但老人的孩子還是送過一杯茶來,我接過來放到桌上,順便打量一眼屋中的人,老人的兒女都在,我以前見過,還有幾位可能是親朋或鄰居。
坐在桌子那端的一位中年男子點點頭説:“其實,事情是明擺着的,倘若不是他指使人乾的,為什麼最後有那句話:‘搶人家的生意。’”
我問:“是誰?”
一位胖大嫂快嘴快舌地開了口:“就是前邊那個姓刁的,下崗了,辦了個執照,修自行車、摩托車。我聽見過他罵大街:‘老子他媽的,當年的勞模,還是公傷,一旦沒用了,就一腳踢開了。想憑着點鉗工手藝乾點活掙錢,還他媽有人搗亂。老子是養家餬口的,沒那麼高覺悟,白下力不掙錢!’”
一位老大娘接着説:“我也聽見過他説,別人不去他那兒修車,還有不花錢的地方。”
中年男子説:“可是抓不到證據,那些神氣活現的法官都是等着有了證據才斷案,哪怕事實是明擺着的,他們也不認。”
我説:“即便他是為了掙錢養家,也可以來好好説説,‘謝大爺,你看,我現在就是靠着這個養活一家老小,您能不能換件事幹’……”。
胖大嫂截斷我的話茬説:“他要是能説出這樣的話來,也就不是這種人了!不知道他家那‘女皇’知道不知道。要是知道,真太沒良心了,過去張口閉口謝大爺是她的大恩人,救過她。”
説着王八來了鱉。門外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謝大爺在家嗎?”聲音好聽得像唱歌。
屋內人的眼光全轉向了門口。我見走進來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婦,再聽她説話,也相當漂亮:“謝大爺,你老現在怎麼樣?我聽説您老讓人打了,真把我氣死了,也把我急死了。真不知是誰這麼混賬!要是我當時在,就是拼上命不要,也要保護您老。要不就讓他們打我,就把我打死了,替你老死了,也心甘情願。我死了,陰魂也要保佑您老長命百歲!——抓住兇手了嗎?這種人不得好死。就是抓不着,老天爺也長着眼,天打五雷轟,這種人也好不了!”
老人的女兒冷笑道:“你先別這麼罵!這麼個罵法,還不知道罵到誰頭上來!”
我見這個女人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但接着便滑沒了,笑盈盈地把手中提的方便袋放到桌上。透過半透明的塑料膜,看得出裏面裝的可能是奶粉或麥乳精或豆奶粉一類的東西。
老人的兒子説:“我爸爸從來不喝這些東西。你拿回去,我們家也沒人希罕這個!”
她仍是笑盈盈地:“我是專門為謝大爺買的,怎麼好拿回去?這很有營養,對養傷很有好處——謝大爺,我聽説那幫打您的人是不讓您再給人義務修車,不修就不修吧!幹嗎那麼傻?白下力!您老這麼大年紀了,難得享幾年清福。您要是覺着閒得沒事幹,就種種花、養養魚、打打太極拳。要不,我來跟您老作伴……”她見屋裏的人沒一個理她,也覺着無趣,便搭訕着要告辭。老人的女兒一手將那袋東西塞到她手裏,另一隻手推着她的腰“送”出了屋門。
老人的小女兒用能讓外面聽見但聽不清的音量罵道:“來幹什麼?鱷魚的眼淚!”
聲音還沒落,外面蹦進一個人來。我還以為是那個女人聽見罵聲後打回來了,定睛一看,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這少年撲到牀邊叫道:“爺爺,怎麼樣了?我昨天晚上在學校接到電話,今天一大早,趕第一班汽車,下車後就一直跑來了。傷哪兒了,讓誰打的?”
老人轉身拉着孫子的手説:“我不讓他們告訴你,他們還是告訴你了。打腫了幾個地方,也不太重。那幾個人也不傻,知道打死人要償命。”
“誰打的?”
老人的兒子剛要説,老人使眼色止住了,説:“不認得,他們就是嫌我在這兒修車。”
少年直起身説:“我知道是誰了。我早就説過,您不能再幹了,再幹就得罪他了。您不聽,覺着是做好事,可人家覺着是搶他的生意!”
老人嘆口氣説:“我也沒想搶誰的什麼,也沒想到能惹着誰。不過是找點事做,也算不上是什麼好人好事。”
少年説:“您的思想太舊了!現在是什麼年頭了,您還想作好人?現在是競爭的時代了!什麼是競爭?就是把別人踩到腳底下自己往上爬!你不想踩別人,別人就要踩你!你不想讓人家害,就得先去害別人……”
老人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孫子,好像不認識。過了好大一會才説:“你,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
少年很有理地説:“我們老師啊!現在是搞商品經濟的時代了……”
老人指着孫子大聲説:“讓你上大學,原來就是學了這些混帳話來嗎?搞商品經濟,就要逼着人都變壞嗎?”
少年嚇得往後退,口裏抗爭道:“我們老師可是現在正紅得發紫的學者來!他那些觀點可時髦哪,什麼‘經濟的發展就是要以犧牲道德為代價’,還有‘社會本來就不可能那麼公平合理’,還有……”
他的父親站起身斥責道:“還不閉上你那嘴!還不快出去!你是來看你爺爺,還是氣你爺爺?”
少年帶着一臉委曲倒退着出了屋門。我見老人已經氣得喘吁吁的。老人的孩子急忙圍到牀前安慰道:“孩子不懂事,在外面聽了些新鮮話,就拿來當寶貝。等會兒我們説他。我們和他這麼大時,趕上‘文革’,不也是在外面聽見什麼就信什麼嗎?您再睡一會吧!一夜疼得沒睡好。”説着為老人蓋好被子。
那位中年男子衝着那位胖大嫂説:“咱們回去吧。”他又對躺着的老人説:“您安心休息吧!過幾天我們再來看您。”
我也起身告辭。那位老大娘招呼着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可能是她的孫子或外孫——也説要走。老人讓孩子送我們出了屋門;我們勸他們回去照顧,便陸續出了四合院。
就在我開自行車鎖時,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去看看那個姓刁的在幹什麼。不到一分鐘,便到了。我下了車子,推着走,裝出不介意的樣子經過那裏,瞟見在兩三輛自行車、摩托車和幾個人的包圍圈裏,他正低頭忙得帶勁;剛才見到的那個俏麗的女人端着一盆水從屋裏出來,笑盈盈地招呼過往的行人:“誰的自行車壞了來這裏修,三輪車、地排車、摩托車都行。保你滿意!手藝好,價錢低。這附近就這一家,就這一家啊!過了這兒,可沒別的地方了……”
我走過這裏,再騎上車子時,還聽見那甜甜的聲音。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