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苞

《清朝野史大觀》就記載，和珅在宰相府內修建涼亭一座，需要一幅亭額，便求紀昀題字，紀曉嵐本不願寫，後一琢磨，還是答應，題以大字“竹苞”。這二字出自《詩經·小雅·斯干》中“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句，人們常以“竹苞松茂”頌揚華屋落成，家族興旺。和珅得到紀昀的題字，大為高興，就高高掛在書亭上。乾隆偶爾臨幸和珅宅第，一見紀昀題字，馬上就知道了紀昀是在捉弄和珅。他笑着對和珅説：“紀昀是在罵你們一家‘個個草包’呢。”結果和珅對紀昀恨之入骨，幾次進讒言，參奏紀昀。

其實，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我們僅從一件事中就可以看出。乾隆朝晚期，紀昀好友、御史曹錫寶欲彈劾和珅，紀昀雖為朋友擔心，但也僅以晚唐·皮日休的七言絕句《詠蟹》詩相贈：

水清詎免雙鰲黑，

秋老難逃一背紅。

意思是説，彈劾和珅，恐怕時機不夠成熟。但曹錫寶沒有聽從紀昀的告誡，毅然上書，指參和珅。結果乾隆大怒，要將曹錫寶治罪，此時的紀昀再也不像上次救盧見曾那樣，盡心為朋友出力，而是在乾隆面前竭力表白，聲稱自己毫不知情。結果由於他表現得過於露骨，反而使乾隆認為紀昀正是幕後指使者。可見，紀昀怎麼會把自己樹立成和珅的對立面呢？

有史料記載，和珅在他發達之後，曾與文學名流詩文唱和。有時他私下請紀昀、彭元端為其作品潤色。而紀、彭二人考慮到和珅權大勢重，萬一不從，被他穿了小鞋可受不起，也就每每代為捉刀。當然，也就僅僅潤色文字而已，紀昀並不是要依附和珅去謀求高位。據朝鮮使臣徐有聞所見，和珅專權數十年，內外諸臣無不投靠，只有劉墉、紀昀、朱圭等人始終不依附。看來，在當時險惡的政治環境下，紀昀所能夠做到的也就是盡力不與和珅同流合污而已。

晚年的紀昀，常以弈道為喻，言其心志。比如前文所引題《八仙圖》詩，就表達了他超然世外的態度。其實這是一種非常世故的態度，也是紀昀從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積累出來的經驗。紀昀久任官場，官職也不低，能夠在官場之中左右逢源，肯定有他的為官之道。這種為官之道，正是各不得罪，儘量保持中立的身份。而他長期追隨乾隆，遊山玩水，吟詩作對，阿諛奉承之作居多，也可見其為人。從紀昀這種性格特點來看，他不會與和珅發生面對面的衝突。電視劇中的那些鏡頭，根本就不會出現。

嘉慶十年（1806），紀昀老死於京城，享年82歲。生前他自撰輓聯：“浮沉宦海如鷗鳥，生死書叢似蠹魚。”就是這樣的一位“世故老人”，他又如何肯、如何敢與權傾朝野的和珅直接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