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隻鴿子叫紅唇兒

《有隻鴿子叫紅唇兒》不是一部傳統章法的小説。小説有6個人物。1957年那個多事的夏天，快快、公雞和正凡都中學畢業了，年齡最小的快快當時只有16歲。還有3個女孩子：燕萍、肖玲和小妹。正像大部分男女孩子們一樣，他們相愛，有過幸福，也經受了痛苦。到故事結束的時候，春天和大地上的希望已經復甦了，他們也大都人到中年，而不幸的快快剛離開了這個世界。肖玲則更早就告別了這曾經苦難的大地。然而生活並未終止。小説描述了幾個青年人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痛苦、彷徨、思索和成熟。書中主要引用了6個人物他們自己的話，以及敍述者的一些話以及敍述者同人物的談話推動小説的前進。 ^[3-4] 

燕萍開始批判快快走只專不紅的道路，同時又老實地向快快請教學習疑難，並對快快產生了愛情；後來因為家庭學校阻撓，又因快快對她不夠親熱，便同一位高幹兒子發生關係；快快因優異成績考上了研究生，她下決心愛他了，快快卻不理她，於是她就同那位高幹的兒子結了婚。“文化大革命”一來，快快被批鬥，燕萍的父親也被關進“牛欄”，各散東西，丈夫也同她離了婚。粉碎“四人幫”後，兩個重逢，但不久快快即離開人世。 ^[6] 

在《有隻鴿子叫紅唇兒》裏，高行健在敍述角度的變換轉移上進行了一些複雜的嘗試。小説特定的敍述角度可分為六類：第一是小説的幾個主人公各自的敍述角度，如“公雞的話”、“快快的話”、“正凡的話”、“燕萍的話”；第二是敍述者的角度（也就是作家的角度），稱為“敍述者的話”；第三是主人公和主人公，以及敍述者和主人公之間的對話，如“公雞和快快的對話”、“敍述者和公雞的對話”以及“敍述者和主人公們的談話”等；第四是主人公們各自的內心獨白，如“小妹心裏的話”、“燕萍內心的話”，一些主人公的夢境也可算入此類；第五和第六類的敍述角度很奇特，一是“快快、公雞、正凡、小妹共同的回憶”，一是“主人（即快快）和他的心的對話”。這六類特定的敍述角度彼此穿插交錯，小説就在這種穿插中發展。但是這樣複雜的敍述角度的變換，並沒有使人感到生澀或紊亂，相反，倒產生了類似交響音樂的藝術效果。彷彿小説中有幾個旋律，它們此起彼伏，時合時聚，既變化豐富，又統一和諧。特別是在“敍述者和主人公們的談話”以及“快快、公雞、正凡、小妹共同的回憶”這兩節中，各個敍述角度都匯聚在一起，很像多聲部的合唱，在審美上給人以獨特的美感。《有隻鴿子叫紅唇兒》中這種複雜多變的敍述角度，形成這篇小説的骨架，抑或是小説的一種敍述結構。高行健這個中篇比起其他一些着重表現人的內心生活的小説，似乎主觀感受色彩並不濃，生活場景和細節的描寫也很具體和清晰，應該説故事性和情節性相當強。但這篇小説仍然主要不是依靠故事和情節來組織成篇的，而是靠這篇小説獨有的敍述結構。正是這種敍述結構決定它在總體上並不是傳統小説那種客觀的描寫。正相反，這篇小説從總體上看，充滿了主觀的感情色彩。 ^[4] 

《有隻鴿子叫紅唇兒》，描寫了一羣隨共和國一起長大的年青人，長時期來怎樣歷盡磨難，從不同的人生道路走向成熟。第一類敍述角度是幾個青年主人公的回憶，那童年的夢、少年的友情、青年時代苦難的往事，化作內心獨白絮絮吐出，具有沉思般的旋律；第二類是主人公之間的對話，那是政治低氣壓下心的呼應，爭説着人生的艱難，辯駁着社會的出路，即問着生活的真理，節奏明快，富有力度，第三類是想象中的對話，如“快快和他的心的對話”，那是青年科學家在彌留之際懸求他的心臟再搏動一會兒，他的論文還沒有做完……斷續，迷濛，猶如電子琴夢幻般的顛音；第四類是十年浩劫中喧囂聲浪的描繪，嚕雜紛香，猶如樂曲中穿插的不協和音；第五類是敍述者——小説作者的抒情，主人公的遭遇叩擊着他的心罪，他的抒情又點染了作品的情境。這樣複雜的敍述角度，頻頻變化和呼應，猶如大型樂曲中的多種旋律、調式和配器，此呼彼應。特別在敍述者與主人公共同的回憶這一節中，像是多調式、多聲部的音樂段落傳達着青年人共鳴的心聲，使得小説形式有一種變化統一的美感，使讀者對快快、公雞、正凡、燕萍等一羣青年人各經坎坷、從彷徨望走向成熟的過程有一種很直觀的把握。 ^[5] 

在諶容的《人到中年》、高行健的《有隻鴿子叫紅唇兒》、韋君宜的《洗禮》、張承志的《北方的河》這一批小説中，作家在同一小説中設置了兩個以上的敍述觀點，於是，小説中的完整事件被種種不同的色彩析解了。作家捨棄了事件本身的節奏和統一性而換取了眾多人物精神世界的充分展現。（文學評論家南帆評） ^[7] 

《有隻鴿子叫紅唇兒》首次發表於《收穫》1981年第1期，後收錄在高行健的小説集中。

高行健，1940年1月4日出生於江西贛州，祖籍江蘇泰州，法籍華裔劇作家、小説家、翻譯家、畫家、導演、評論家。1962年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學院法語系。1978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説《靈山》《一個人的聖經》，劇作《車站》《野人》《彼岸》《逃亡》《生死界》《夜遊神》《八月雪》《絕對信號》等，文學藝術思想論著《沒有主義》《另一種美學》《論創作》。2000年憑藉《靈山》獲諾貝爾文學獎，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華人作家，瑞典文學院以“普世的價值、刻骨銘心的洞察力和語言的豐富機智”加以表彰。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