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 Morale & the Big Steppers

《Mr. Morale & the Big Steppers》是肯德里克·拉馬爾時隔五年來的首張錄音室專輯，是他通過頂級狗娛樂發行的最後一張專輯，也是通過肯德里克·拉馬爾創立的媒體公司PGLang發行的個人首張專輯 ^[1]  。

《Mr. Morale & the Big Steppers》是一張雙概念專輯，分為“Big Steppers”與“Mr. Morale”兩個部分，分別探討外在世界與肯德里克·拉馬爾的內心，內容涵蓋童年、跨世代創傷症候羣、性別認同、假新聞、成名壓力以及對於抵制文化的抨擊。合作藝人包括Sampha、泰勒·佩姬、Summer Walker、Ghostface Killah、柯達·布萊克、Portishead ^[2]  。

在過去幾年，肯德里克·拉馬爾身上有太多被神化的痕跡：新一代“西海岸之王”、第一個獲得普利策音樂獎的流行歌手、黑人民權運動的思想領袖等等。他被裹挾在人們的崇拜和期待之中，唯獨與自己漸行漸遠。於是，肯德里克·拉馬爾想通過該專輯卸掉身上超人的光環，變回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給自己祛魅 ^[3]  。

受肯德里克·拉馬爾的私事、新冠疫情等因素影響，該專輯的創作過程十分艱難。2019年，肯德里克·拉馬爾與製作人為了創作專輯而在倫敦舉行了為期一週的頭腦風暴會議，雖然只創作出了《Father Time》一首歌曲，但確立了專輯的核心思想。同時，鋼琴對專輯的創作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很多歌詞都是通過鋼琴伴奏而創作的。在錄製過程中，肯德里克·拉馬爾為了創作思路不受家人影響而將自己與家人隔開。製作人曾考慮取消該專輯的發行，因為他們認為該專輯太過私人化，但成為父親的肯德里克·拉馬爾為了讓孩子受益而堅持了專輯的發行 ^[4]  。

在《We Cry Together》中，肯德里克·拉馬爾曝光了自己對未婚妻的不忠等道德缺陷，該曲對Florence + the Machine的歌曲《June》進行了採樣 ^[3]  。在《N95》中，肯德里克·拉馬爾以N95口罩作為隱喻，對那些追求高檔服飾的跟風者以及該文化的鼓吹者作了強烈批判，同時對“抵制文化”進行了攻擊。《Father Time》與《Rich Spirit》剖析了外在世界。《We Cry Together》則是寫給後疫情時代的所有人的。《Crown》探討了肯德里克·拉馬爾成名後的種種壓力。《Auntie Diaries》探討了跨性別的議題，檢視了社會對於不同族羣的歧視 ^[2]  。在《Mother I Sober》中，肯德里克·拉馬爾通過未婚妻和女兒之間的對話傳達了對下一代的衷心祝願 ^[3]  。

相較於其他很炸充滿節奏性、律動感的嘻哈專輯，《Mr. Morale & the Big Steppers》在大量的鋼琴和管絃樂Loop，以及福音元素的裝飾下顯得平靜而深遠，這也是肯德里克·拉馬爾告別過去的自己的重生之作 ^[8]  。他在專輯中表現出了高超的講故事技巧和透徹的自省。拉馬爾收起了望向過去的目光，着眼家庭和當下，寫出了自己的情慾成癮，有毒的大男子主義，對跨性別的恐懼，遭受性侵的代際傷害 ^[6]  。這張73分鐘的長篇專輯不遜於《DAMN.》和《To Pimp a Butterfly》的廣闊，拉馬爾像一個沙龍主人，發起了困難的對話，卻提出沒有答案的問題 ^[7]  。

開場曲《United in Grief》斷奏的鋼琴從地平線上出現，鼓像停不下腳步的紅舞鞋，低音提琴如同冷風掠過後腦勺，給人帶來了豐盛的聽覺體驗 ^[7]  。在説唱段落密集到喘不過氣來的《Worldwide Steppers》中，鬱鬱寡歡的低音節拍包圍了肯德里克·拉馬爾冷酷的自我控訴。子女降生、情愛經歷和種族意識交纏在一起，塑造出生活經歷膨脹而人格愈發邊緣化的危機感。在《We Cry Together》中，5分多鐘不間斷的F-word像是裂開的傷口裏湧出的血淚，徹底撕碎了採樣中的女聲哼唱 ^[3]  。

有關疼痛的敍事在這張專輯裏呈現一種從表層向深處蔓延伸展的趨勢。在《Father Time》里人們看到已為人父的肯德里克·拉馬爾是如何意識到創傷觸目驚心地通過親子關係影響兩代人。《Mr. Morale》繼而表明在家庭中受到的傷害將無可避免地投射向社會，藉着歌曲結尾處埃克哈特·託利的錄音採樣，拉馬爾用自己的敍事消化了他關於“代際創傷”的理論。《Mother I Sober》在淤積着痛楚的鋼琴聲中緩慢地揭開非裔美國人的集體傷痕。相比向警察暴力和種族歧視等歷史沉痾猛烈開火，家庭創傷和性暴力等更隱秘的傷害需要更漫長的心理療愈，觸及種族和集體的隱痛，肯德里克·拉馬爾的勸誡也顯得比《To Pimp a Butterfly》時更加語重心長 ^[3]  。

《Auntie Diaries》有着震撼但又發人深省的結尾段落，肯德里克·拉馬爾對性少數羣體和黑人遭遇的相似的歧視進行換位思考，強調用愛與包容去抵消陳舊的觀念和偽善的雙重標準。他清楚地看到黑人同胞在綿延的傷痛史中的迷茫，嘻哈紙醉金迷的文化無非是一種自我麻醉，因此才無比清晰地表達保持清醒、獨立思考的可貴 ^[3]  。

情歌般甘甜的《Die Hard》是這張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怒火中燒的專輯裏難得的鬆弛，客串獻聲的Blxst和Amanda Reifer在對唱中互表男女之間的真心。忠貞不渝的氛圍裏，拉馬爾用清晰的説唱治癒自己帶給另一半的創傷。他不厭其煩地把“愛”掛在嘴邊，把《聖經》裏那關於“愛是恆久忍耐”的箴言轉變成自己的語言，也只有愛的傳承能終結代代揹負的傷痛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