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絲在擰緊

《螺絲在擰緊》這篇小説講述了一個年輕純樸的姑娘應聘到一個大户人家擔任家庭教師。開始時，一切都令她滿意。她的學生——兩個小姐弟天真爛漫，活潑可愛；鄉下環境優美，空氣清新。後來這種平靜的生活突然被打破了，這種變化猶如一頭猛獸一躍而起。不久之後就發生了一系列難解的事情：古堡寂靜的走廊裏傳來神秘的腳步聲；暮色中的塔樓頂上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男子；午夜時燭光搖曳，窗外鬼影幢幢；兩個學生的行為變得越來越怪異，猶如幽靈附體。懸疑和緊張步步堆迭，如同螺絲擰得越來越緊。幾周之後，在一個孤寂的傍晚，家庭女教師的幻象中出現了一個披肩長髮的男人，頭髮酒紅色，風度翩翩。格羅斯太太猜測女家教看到的鬼魂正是主人的前貼身男僕——彼德·昆特。他生前放蕩不羈，形象極其醜陋，後來他的罪惡終於到了盡頭，晚上喝醉酒從結冰的山坡上摔了下去，受了致命傷。緊接着，女教師的幻覺中又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喪服，神態沮喪，面色蒼白的女鬼魂，格羅斯太太推斷女鬼就是之前那位專門做家教的年輕女士——傑賽爾小姐。前女家庭教師深受彼德·昆特的引誘，與他墜入愛河，最終在離開莊園之後不久就去世了。家庭女教師覺得彼德·昆特和傑賽爾兩個鬼魂出現在莊園的目的是侵蝕邁爾斯與弗洛拉的純真心靈，佔有他們的靈魂。所以女家教奮力與兩個鬼魂做鬥爭，然而一次都沒有成功。故事結尾，兩個小姐弟一個發了瘋，一個死在了女家教的懷中。 ^[3] 

1896年，詹姆斯進入成熟的後期創作階段。詹姆斯在這個階段尤為豐產，《螺絲在擰緊》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之一。 ^[4] 

小説中的主人公是一位出身貧寒的女教師，她沒有確保美好婚姻的富裕家庭，所以只好靠自己的努力才有希望來到體面的中產階級生活中。當她走進哈利街那座大房子的時候，發現她的主人是個年富力壯的單身漢，並且得知報酬豐厚，她鼓起勇氣簽了合約。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或者説實現自己願望的唯一方法就是取得孩子們的信任，因為他們是她與男主人之間的唯一橋樑。所以，她必須謹慎、理智、恰當地處理一切。她不能直接質疑孩子，直接把事情解決，因為這樣做極有可能失去孩子們的信任，而且“古老的傳統認為對於看管小孩的人來説，宣揚迷信和恐怖是有罪的”，所以只能通過旁敲側擊，讓孩子們自己“坦白”這件事。只有這樣做，她才不會成為男主人眼裏神經有問題的女子，才不會失去這份待遇豐厚的工作，能讓她不用擔憂明天，過着受人尊重的生活。另一方面，如果她能獨立地用自己的智慧保護男主人的侄子侄女免受幽靈的荼毒，不僅履行了不要讓男主人操心的諾言，也可以向他展示自己的工作能力，讓他為她而感到自豪。女教師也想直截了當地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她的處境讓她只能躊躇不定，三思而後行。 ^[1] 

《螺絲在擰緊》這部小説的敍述結構是一箇中國套娃式的嵌套結構。女教師以第一人稱寫就的手稿居於敍述結構的最內層。次外層是女教師的朋友道格拉斯依據女教師的手稿講述給朋友們聽的故事。最外層是“我”，當年傾聽道格拉斯講故事的朋友中的一個，在多年後抄錄了道格拉斯在臨終前贈與“我”的女教師的手稿，並撰寫了前言，然後把這個故事講述給真實的讀者聽。根據敍述層次的不同，敍述者可以分為“外敍述者”和“內敍述者”。在小説中，作為女教師的“我”是內層敍述者，道格拉斯是次外層敍述者，“我”是最外層敍述者。女教師居於故事敍述的核心地位，但是女教師的敍述權威受到了次外層敍述者的削弱，而次外層敍述者則遭到了最外層敍述者的干擾，繼而使內層敍述者的權威遭到進一步弱化。與此同時，女教師在自己敍述層次的敍述能力也未能得到有效證明。因此在遭到外層敍述者和自我敍述的雙重弱化後，居於故事核心層的女教師的敍述形成了大量的“不可靠敍述”。 ^[5] 

從設置懸念到拉開真相的帷幕，成功的懸念設置與故事創造性的開篇安排密不可分。小説不只是無技巧的簡單敍述，尤其是對於心理分析小説來説，它更需要巧妙的設計和佈局。這種開篇就在布謎的設懸方式有利於創造特定的小説情境，是真正能喚起並維持讀者持久興趣的重要因素。懸而未決的真相、女教師悲劇性宿命的根源等問題，自開篇就縈繞在讀者的心懷，這也使得讀者不忍停止對神秘莫測的真相和小説中人物的悲劇性宿命的根源的探尋。首先，詹姆斯以局外人講故事和倒敍的手法，設置了環環相扣的懸念：在一所老房子裏，幾個圍坐在爐火旁的人都屏住呼吸，以聽荒誕的鬼故事來消磨時光。封閉的空間本就是製造懸念氣氛的利器，此處對老房子恐怖氣氛的設定，更是為故事情節的展開增添了懸念。緊接着，一個關於男孩看到鬼魅的故事，觸動了一位闡述者道格拉斯，從而引出了另一個故事，一個比所有的鬼怪故事都要詭異的故事。然而，這第二個故事在兩天之後的晚上才被闡述者稍稍提及，吊足了讀者以及文中聽眾的胃口。如此，詹姆斯通過講故事的人和聽故事的人從整個故事中挖掘出一個又一個的小説場景，使得懸念層層迭出。而後，道格勒斯的提問“如果一個小孩子就使得故事扣人心絃，那麼倘若是兩個小孩子的話，你們説該會怎麼樣？”更是激發了讀者探索故事的興趣和熱情。 ^[6]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美國小説家、文學批評家、劇作家、散文家。代表作有小説《一個美國人》《一位女士的畫像》《螺絲在擰緊》《鴿翼》《使節》《金碗》等。

亨利·詹姆斯開創了心理分析小説的先河，在他的筆下，出現了人物彷彿迷宮般的內心世界，他的創作對20世紀崛起的現代派及後現代派文學有着很大的影響。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