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式瑆

蔣式瑆，祖籍直隸（河北）玉田縣，其家為官宦門第，家境殷實，在北京和玉田縣均有產業。蔣家祖孫三代進士出身，祖父蔣敍倫，1822年進士，曾在江西興國、崇義任知縣；父蔣慶第1852年進士，曾在山東博平、章丘任知縣。蔣式瑆天資聰穎，8歲便能出口成章，16歲便中了秀才。1892年中進士，同年入翰林院任職。1904年，都察院選派他巡視南城。當時的北京城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城，分別由巡城御史管理，每城的巡城御史有滿、漢兩族各一人。

據銀行業的資料記載，蔣式瑆是中國提出設立國家銀行的第一人。1904年初，蔣式瑆上奏設置國立銀行（户部銀行），本金為400萬兩銀子，以100兩為一股，共4萬股，户部認購2萬股，另外2萬股由官民等招股。蔣式瑆認為由於商人不信任官府，響應者寥寥無幾，便提出請權貴們帶頭入股，吸引商人入股，以免國家銀行倒閉。於是朝廷下令，王公貴族應率先將銀子存在國家銀行，不得存入外資銀行。蔣式瑆發現軍機大臣、慶親王奕劻不僅生活極度奢侈，而且還聽在英國匯豐銀行任會計的吳懋鼎説，奕劻在匯豐銀行存款120萬兩白銀，便上奏彈劾之。

奏摺遞上去之前，蔣式瑆閉門數日，寫好奏摺後，他投筆於地，感慨萬千地説自己將遭受不測，為了避免連累親友，從此閉門謝客。

慈禧收到彈劾奏摺後，原想留中不發，不了了之。但奕劻通過李蓮英抄到了蔣式瑆的奏摺原文，做好了各種準備，消滅了所有的證據，所以他有恃無恐地“力求查辦”。慈禧於是派左都御史清鋭，軍機大臣、户部尚書鹿傳霖帶蔣式瑆一起去匯豐銀行調查。清鋭等人來到匯豐銀行，誰知道那天是週日，銀行不接待，撲了個空。翌日再去，見到了匯豐銀行北京分行經理熙禮爾和買辦楊紹渥，他們一問三不知，説銀行不能透露存款人的隱私和銀行賬目，而且他們未見過奕劻。清鋭便回覆慈禧説查無實據，蔣式瑆的彈劾來源於傳聞。

其實，清鋭、鹿傳霖的這種不疼不癢的調查根本就是敷衍應付，形同兒戲。如果慈禧真的要查清楚，只要採取合法的形式，提出正當理由，匯豐銀行是必須配合的。調查沒有結果，這卻正好是慈禧、奕劻等人希望的，於是慈禧訓斥蔣式瑆，説他毫無根據誣衊大臣，下令罷免其御史職務，回到翰林院坐冷板凳並接受申飭，於是便有了本文前面所提的那一幕。

調查沒有結果，並非不等於實際上並無此事。慈禧包庇奕劻的態度，不言而明。慈禧還假惺惺地表示，以後允許言官們在有證據的前提下檢舉不法行為。但從此之後，兔死狐悲，御史們鴉雀無聲。

在世俗的眼光中，蔣式瑆這樣做是很不明智的。第一，奕劻是乾隆孫子、天潢貴胄，掌握軍機、外部、政務、練兵等大權，各官都要看他臉色行事，供其奔走。清鋭、鹿傳霖等都是官場老油子，怎敢得罪慶親王。蔣式瑆雖然是御史，有彈劾直言的權力，但以卑官小職與國家至親至貴的王公對抗，簡直是以卵擊石。第二，大臣們奢侈貪財的根子在慈禧。慈禧如果能解除奢侈腐化，崇奉節儉，大臣們怎不敢廉潔?奕劻是國家重臣、親臣，他如果有私財，不僅是他個人有過，而且是朝廷的恥辱，因此，清鋭、鹿傳霖就算不是有意袒護，也不敢查明證據，傷害朝廷體面。第三，銀行為存款人保密，這是銀行的行規，不是有意為奕劻掩飾。奕劻即使有存款在銀行，也不會親自去辦理，只要派忠實奴才去便成。所以，匯豐銀行負責人説沒有見過他估計是實情。何況官員存放私人存款，都會在銀行用某個公司的字樣來掩人耳目，或者進行洗錢。奕劻存放鉅款更要保密，絕對不會寫明是他的私人存款。

蔣式瑆不把這些問題考慮清楚，貿然彈劾，只能導致一個查無實據的結果，不但對奕劻毫髮無損，自己反而引火燒身，反腐卻被腐反，得到一個罷官和申飭的處分。

遭受羞辱之後，蔣式瑆對官場心灰意冷。1904年10月，他和幾位同事向朝廷申請在北京建立電燈公司，得到批准後，他們辦起了“京師華商電燈股份有限公司”，於1906年10月10日正式發電並對外供電。也就是從這一天起，古老的北京城結束了無電的歷史。 ^[1] 

1904年，曾有一個叫蔣式瑆的小御史彈劾過奕劻，説他在英國匯豐銀行存有鉅款。奕劻無疑是一隻“大老虎”。1911年，英國《泰晤士報》駐華記者莫里循披露，慶親王在英國銀行的存款達712.5萬英鎊，在匯豐銀行一家便存了200萬兩銀子。這完全是一筆天文數字的鉅款，要知道，1842年，達爾文在倫敦郊外買了一幢帶花園的豪宅，不過2000英鎊；1845年，簡·愛小姐在桑菲爾德莊園做家庭教師，年薪30英鎊，生活就相當體面了。

奕劻之貪，與和珅不相上下。清帝退位後，奕劻遷居天津。憑藉多年積累的不義之財，奕劻在那裏度過了優裕閒適的6年時光，於1917年病死寓中。奕劻死後，其家人請求諡號。末代皇帝溥儀本想給奕劻“謬”“醜”“幽”“厲”等惡諡，但最終採納上書房意見，給了一個“密”字，意思是讓他“追補前過”，在清代親王諡號中，“密”是最差的一個字。

1904年5月的一天，大清帝國都察院衙門，李蓮英心腹王太監盛氣凌人地而來，眾官員忙起身與他應酬，王太監仰着臉孔不太理人，只是傳令要見御史蔣式瑆。不久，蔣式瑆來了，王太監擺出欽差的架子，喝道：“有聖旨申飭蔣式瑆，蔣式瑆跪下聽宣!”蔣式瑆連忙跪下，王太監跺腳罵道：“混賬王八蛋，不知抬舉，幹出這種亂子來。你們姓蔣的原都不是好人，出了蔣式瑆更壞，滾下去!”蔣叩頭起身，而無人色。王太監罵夠了，揚長而去。

清朝的制度規定，傳旨申飭的事情，京官由太監宣旨，外官由督撫代宣。太監得到這份差事，其實是一份“美差”。被申飭的官員，必須先納賄，宣旨時才不會捱罵。不然，太監叫他下跪，隨即破口大罵，進行人身侮辱，情形相當狼狽。蔣式瑆是個窮官，又是得罪了“大老虎”，不要説無錢行賄，就是行賄，領命的王太監也不敢收，因為他早就被吩咐了，要他到都察院當着眾人的面，狠狠羞辱蔣式瑆一場。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