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沃登

約翰·沃登，是美國空軍軍官。在海灣戰爭中制定的空戰理論和戰役計劃，讓空戰有了革命性的變化。

海灣戰爭之前，人們對他知之不多，特別是在美國之外的其他國家。而海灣戰爭則使這位美國空軍的中層軍官近乎在一夜之間聞名於世――正是他所制定的空中戰役理論和空中進攻戰役計劃，使人們看到了一場具有革命意義的現代化空中戰爭。 ^[1]  因此在美國空軍學術理論界，許多人將約翰·沃登視為當代空中力量理論泰斗，並常將他與杜黑相提並論，可見其在美國空軍理論界地位之高。

沃登退休後，成為美國工商界炙手可熱的人物。他戰略家的眼光，深受眾多大公司的賞識，紛紛邀請他加盟。但沃登不願寄人籬下，親自創辦了“風險家公司”，並出任董事長和總經理。該公司是一家戰略諮詢和培訓公司，其提供的戰略發展規劃受到了德州儀器和麥當勞等大公司的讚賞。

沃登還有一件令其感到欣慰的事。他的兒子約翰四世子承父業，成為美國空軍的一名軍官，駕駛着世界上最先進的隱形戰略轟炸機B－2。看來沃登後繼有人，但小約翰是否能夠再次成為一名出色的空軍戰略理論家，世人將拭目以待。

八月的加勒比海。一艘滿載旅客的遊輪正在海上游弋。甲板上一對中年美國夫婦憑欄遠眺。妻子興高采烈地指着右舷極目處珍珠般撒在大海上的西印度羣島諸島，時而三兩隻海鷗掠過兩人頭頂，她先是一陣驚呼，隨即依偎進丈夫的懷抱。丈夫用手指梳理妻子的秀髮，一邊撫慰着妻子，一邊沉思，慶幸自己終於沒有食言，能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實現結婚時的允諾：加勒比海伉儷遊。

“先生，您的緊急電話。”突然，遊船上的一名侍者急衝衝跑來，打斷了那位丈夫的沉思。“請馬上到船長辦公室。”只見丈夫瞬間一愣，但馬上恢復了神態，隨着侍者的指引向船長室疾步走去。不一會兒，丈夫接完電話回到妻子身邊，“對不起，麥姬。趕快回房間收拾行李，馬上回華盛頓。”説完立即返身向船艙走去。妻子的心情倒也十分平靜，只見她點點頭，好像對這種臨時中斷旅程的事情習以為常，然後跟在丈夫的身後走向船艙。

約翰·沃登奉命在最近的港口下船，當即乘飛機趕回華盛頓。一下飛機，空軍副參謀長便向他介紹了情況。伊拉克軍隊已經佔領科威特全境，並正向沙特阿拉伯邊境集結，大有乘勝前進，繼續揮師南下攻打沙特阿拉伯之勢。空軍副參謀長要求他迅速召集一個由美國空軍司令部計劃和作戰部門參謀軍官組成的特別小組，制定出一個保衞沙特阿拉伯的戰略空中戰役計劃，在美軍集結足夠的兵力與伊拉克軍隊較量之前，運用空中力量阻止伊拉克軍隊繼續南進。

沃登上校將計劃制定小組成員集中在空軍參謀部的“決勝”處辦公室。經過夜以繼日的工作，兩天後計劃初具輪廓。8月7日下午，應空軍副參謀長約翰·洛將軍的要求，沃登上校提交了一份長達12頁的對伊戰略空中戰役計劃梗概。沃登在給該計劃命名時頗費了一番心思。他不希望美國空中力量在越南戰爭的“滾雷行動”中那樣，延綿用兵，零敲碎打。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敗伊拉克軍隊。因此他給這項空中作戰計劃命名為“迅雷”。

洛將軍和當時的空軍參謀長杜根將軍都很喜歡“迅雷”作戰計劃。8月9日，沃登上校率其計劃小組成員，隨空軍計劃主任亞歷山大少將一起，到麥克迪爾空軍基地向施瓦茨科普夫將軍彙報。

施瓦茨科普夫將軍時任美國中央司令部司令。伊拉克軍隊攻佔科威特後，美國總統布什命令他負責指揮美軍將伊軍趕出科威特，但科威特戰區距離美國半個地球之遙，美國無法在短時期內集結起足夠打一場進攻戰役的地面部隊，美國只能迅速調動一定數量的空中力量趕赴海灣地區，擔負起摧毀伊軍地面部隊，阻止其繼續攻打沙特阿拉伯的企圖。施瓦茨科普夫將軍聽取沃登上校設想通過一次空中進攻戰役打擊伊拉克，迫使伊拉克從科威特撤軍的作戰計劃後，非常滿意。他當即指示沃登上校將“迅雷”計劃呈交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鮑威爾將軍。

8月11日，沃登上校奉命來到鮑威爾將軍的辦公室，親自向將軍彙報空中進攻戰役計劃。沃登上校説：“將軍，我建議我們對伊拉克本土進行全縱深攻擊，摧毀他們的指揮控制系統、交通運輸系統、生產和儲存設施，以及防空網。”沃登的彙報説服了鮑威爾將軍，後者認為沃登的戰法可以摧毀或嚴重破壞伊拉克政權，迫使伊拉克軍隊從科威特撤軍。他在表示十分贊同沃登負責制定的空中作戰計劃的同時，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我的目的不是讓他們撤退，而是要消滅他們，摧毀他們所有的坦克。”鮑威爾將軍要求沃登上校在計劃制定小組中增加陸軍、海軍和海軍陸戰隊代表，並在空中戰役計劃的目標清單中增加伊拉克地面部隊兵力兵器等目標。這樣，計劃制定小組的成員增加到100多人。一週以後，“迅雷”計劃正式出籠。“迅雷”計劃的要旨是：戰鬥一開始就投入全部可使用的空中力量，形成對伊軍的絕對優勢，打擊伊拉克的要害戰略目標，從戰略上癱瘓敵人。

8月16日，沃登上校將最後完成的空中進攻戰役計劃向施瓦茨科普夫將軍作了彙報。施瓦茨科普夫將軍表示完全贊同這項以空中力量為先導打擊伊軍的作戰計劃，並指示沃登上校攜該計劃前往駐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德的“中央總部前指”空軍司令霍納中將，當面向將負責指揮這場空中戰役的指揮官彙報，進一步完善計劃，並準備制定詳盡的空中作戰任務指令。

一名空軍上校，為何得到美國空軍乃至美軍最高作戰指揮將領的如此青睞，被委以如此重任？當時參加海灣戰爭的一名空軍軍官一語道破了其中的奧妙：我們是帶着沃登上校的《空中戰役》一書走進海灣戰爭的。那麼這是一本什麼樣的著作，影響為何如此之大呢？

原來在海灣戰爭爆發前2年，即1988年，沃登上校出版了《空中戰役》一書。其實該書的撰寫應再往前追溯2年。當時沃登正在美國國防大學學習，還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上校。他決定撰寫一篇有關空中戰役的論文。因為沃登發現越南戰爭結束以來，美國空軍內部出現了一種錯誤傾向——過分強調戰術空中作戰。他認為這是由於空軍和陸軍經過在越南戰爭中並肩浴血作戰，軍種間的關係較戰前更加密切結果。當時，空軍的高層將領正在從具有轟炸機飛行員背景的軍官，向具有戰鬥機飛行員經歷的軍官過渡，而正是這些戰鬥機飛行員與陸軍一起經歷了越南戰爭最激烈的戰火考驗，兩個軍種的高層將領的私人感情比較密切，對戰爭的看法和打法上頗為接近。沃登還察覺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即陸軍憑藉在制定美軍作戰條令方面的牽頭作用，正在制定新的空地一體作戰條令，試圖將空軍重新拖回以支援陸軍作戰的老路上去。他相信，如果按照陸軍空地一體作戰的思想，空中力量主要用於打擊敵人的第二第三等後續梯隊，那麼空軍的戰略作用將只是空談。

因此，沃登在論文中大膽了提出空中力量可遂行大規模空中進攻戰役，即戰略性常規作戰行動的思想。當時美軍尚未正式承認戰役層次的軍事行動。沃登的觀點引起了激烈的爭論。所幸的是，當時的國防大學校長佩裏·史密斯陸軍少將也是一位頗受爭議的年輕將領，他所撰寫的一些有關本軍種的著作也常常引起激烈爭論。史密斯可能出於同病相憐，也可能是慧眼識珠，他鼓勵沃登要頂住壓力，對論文精雕細琢，並最後支持沃登將論文擴展成書，以《空中戰役》一名於1988年由國防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

書一出版便引起了人們極大的關注。或貶或褒，眾説紛紜。但有兩點是不爭的事實，首先，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第一部由一名美國現役軍官撰寫的有關空中力量理論的學術著作，第二，沃登率先提出了遂行戰略性空中進攻戰役，以空中力量為主在戰爭中克敵制勝的思想。

沃登上校在書中，旁徵博引，用大量實例論證了戰爭“重心”對制定作戰計劃的重要性，強調必須在各個戰爭層次上打擊敵人的重心，即要害。沃登認為，確定敵人的重心在制定戰役計劃時極其重要，因為重心是敵人最為脆弱的點，突擊該點最有可能取得決定性效果，並進而指出“指揮是真正的重心”。他認為空中力量憑藉其天然的戰略和進攻特性，應該主要用來在戰略上癱瘓敵人。只要地面作戰形勢並非十分危急，空中力量不應分兵於戰術層次的支援作戰。空中力量一旦進入戰爭，就要打大規模的戰略性進攻性戰役。

沃登提出的戰略性空中進攻戰役的看法，打破了美國軍事航空理論界關於戰役層次的軍事行動的長期寂寞。當時美國空軍理論界分為兩大流派，一派認為空軍在未來的大規模戰爭中，應以應付未來戰略核大戰為主，另一派則認為空軍應着眼於戰術作戰。無人研究空中力量如何通過大規模戰略性戰役作戰來達成戰爭目的。沃登獨具慧眼，他一方面堅信空中力量的戰略作用是不爭的事實，但戰略作戰並不等於必須打核大戰，另一方面則堅決反對將空中力量束縛在戰術層次的作戰行動上。

沃登憑藉《空中戰役》一書，贏得了聲譽。他在美國軍事航空理論界名聲鵲起也有有利的客觀條件。軍事航空界人士認為，百年來空中力量的發展壯大，有三大要素，即戰火中千錘百煉、科學技術迅猛發展，以及有識之士的遠見卓識。而這些有識之士人數很少，世所公認的軍事航空界有識之士更是鳳毛麟角。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所謂軍事航空理論先驅者屈指可數，只有意大利的杜黑，英國的特倫查德和美國的米切爾三大泰斗。而二戰結束後的半個世紀裏，雖然軍事航空技術迅猛發展、作戰兵器日臻完善、作戰經驗頗為豐富，但由於作戰理論長期滯後，仍沿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的東西。空中力量在大規模軍事衝突中頻頻出手，雖每每被委以重任，但往往事倍功半。特別是美國空軍，在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中，雖然擁有數量和質量上的優勢，但表現不盡人意。軍事航空理論界也後繼乏人，人們仍不得不言必稱杜黑、米切爾和特倫查德三大泰斗。無怪乎沃登出名後，人們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美國空軍學術界對沃登彷彿眾星捧月。美國空軍內有人在評論沃登的《空中戰役》一書時竟稱，以前陸軍有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海軍有馬漢的《制海權》，我們什麼都沒有，現在我們有了自己的東西，這就是《空中戰役》。

“迅雷”計劃完全貫徹了沃登上校在《空中戰役》一書中提出的戰略作戰思想。根據“迅雷”計劃，以美國空軍為主集結在海灣的多國部隊最終遂行了“沙漠風暴”行動。多國部隊空中力量集中兵力突擊伊拉克的戰略目標，在兩個星期內奪取並保持了絕對的制空權，並經過43天連續不斷的空襲，從戰略上徹底癱瘓了伊拉克。在取得重大戰略效果的同時，多國部隊空中力量相機給予駐科威特伊軍兵力兵器嚴重打擊，使其基本上喪失了作戰能力。多國部隊地面兵力通過不到100小時的作戰，就將伊軍趕出了科威特。

空中力量贏得了海灣戰爭的勝利，而沃登也贏得名聲。海灣戰爭結束後，沃登名聲遐邇，《空中戰役》一書被翻譯成7種不同的文字出版，邀請沃登講演的請帖應接不暇。其間對沃登的未來影響最大的是，他被當時的美國副總統看中，被任命為副總統特別助理，負責處理如何提高美國政府內外各界的競爭能力，加快技術推廣和提高質量意識等事項。作為一名空軍軍官，沃登可謂經歷豐富。

約翰·沃登1943年出生在德克薩斯州，畢業於德克薩斯理工大學，曾駕駛過戰機參加越南戰爭，任過空軍參謀部參謀、戰鬥機聯隊司令和基地司令。這項1991年至1992年兩年間的任職，為沃登退休後進入商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沃登畢竟是一名在理論上頗有建樹的空軍軍官，因此最適合他的位置還是軍隊。1992年，沃登被任命為美國空軍指揮參謀學院院長。該校是美國空軍的一所中級指揮院校，負責培訓空軍、陸軍、海軍和陸戰隊的中級指揮及參謀軍官。上任後，沃登對學院的課程設置和教學手段進行改革，倡導新的學習方法，增設許多新課程。他離任時，該學院成為世界上課程最新最廣的軍事院校，併成為美國國內大學本科教育的一流院校。由於沃登領導有方，空軍指揮參謀學院獲得了大量教學獎和課程設置獎，如倍受尊崇的費爾柴爾德獎和空軍傑出組織獎。

沃登在任空軍指揮參謀學院期間，儘管事務纏身，仍擠出時間進行理論研究，不斷完善自己的學術觀點。1995年，他在美國《空中力量雜誌》春季號上發表了一篇舉世聞名的論文，從而更進一步確定了他在軍事航空理論界的地位。該論文題為“敵人是一個系統”。文中提出了舉世聞名的“五環”目標理論。沃登將敵人的重心劃分為五個同心圓，形象地確定了戰爭的“重心”及其重要程度。最內環是敵領導人，包括其指揮機構、軍民用通信、廣播電視系統等；第2環是生產設施，第3環是基礎設施，第4環是國民士氣，最外一環是武裝部隊。沃登的五環理論的實質是“擒賊先擒王”。

其要點有三：第一，以摧垮敵方領導層或使其失去統治能力為目標，而不是以消滅軍事力量為目的；第二，在打擊敵領導人的同時，可以對其它四個環內的任何目標實施打擊，直到領導層屈服為止；第三，對其他環內目標的進行突擊時，應依據其對領導層的影響程度安排次序，因此，最外一環並不等於最後選擇的目標，對野戰部隊的攻擊往往是被優先考慮的攻擊對象。

沃登的五環理論對美國空軍的作戰理論影響巨大。例如，美國空軍的戰役條令中專門列舉了沃登的五環目標理論；北約在制定“盟軍行動”空中作戰計劃時，當時的空軍參謀長馬上向盟軍空軍司令推薦了沃登：“這件事，應該去找他。”

沃登本來就是一個桀驁不馴者，他性情耿直，剛強不阿，敢於堅持自己的觀點。自從在美國空軍理論界贏得了空軍戰略專家的顯赫聲譽後，特別是在任空軍指揮參謀學院院長期間，其直言不諱和敢做作敢為得罪了上級，影響了升遷。1995年在院長位置上退休時軍銜仍是上校。有人為其忿忿不平，指出空軍指揮參謀學院眾多前任院長退休時，均晉升為將軍，以上校軍銜退休者，除沃登外，別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