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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贈韋南陵冰
鎖定
江夏贈韋南陵冰作品原文
江夏贈韋南陵冰①
胡驕馬驚沙塵起②,胡雛飲馬天津水③。
君為張掖近酒泉④,我竄三巴九千里⑤。
天地再新法令寬⑥,夜郎遷客帶霜寒⑦。
西憶故人不可見⑧,東風吹夢到長安。
寧期此地忽相遇⑨,驚喜茫如墮煙霧。
玉簫金管喧四筵,苦心不得申長句⑩。
昨日繡衣傾綠尊⑪,病如桃李竟何言⑫?
昔騎天子大宛馬⑬,今乘款段諸侯門⑭。
賴遇南平豁方寸⑮,復兼夫子持清論⑯。
有似山開萬里雲,四望青天解人悶。
人悶還心悶,苦辛長苦辛。
愁來飲酒二千石⑰,寒灰重暖生陽春。
山公醉後能騎馬⑱,別是風流賢主人⑲。
頭陀雲月多僧氣⑳,山水何曾稱人意㉑?
不然鳴笳按鼓戲滄流㉒,呼取江南女兒歌棹謳㉓。
我且為君槌碎黃鶴樓㉔,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
江夏贈韋南陵冰註釋譯文
江夏贈韋南陵冰詞句註釋
①江夏:唐天寶元年(742)改鄂州為江夏郡,即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韋南陵冰:即南陵縣令韋冰,李白在長安結識的友人。韋渠牟之父,嘗官著作郎兼蘇州司馬。南陵,今安徽省南陵縣。
②胡驕:《漢書·匈奴傳》載,匈奴單于自稱“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此指安史叛軍。
③胡雛:年幼的胡人。《晉書·石勒載記》:“石勒……上黨武鄉羯人也。……年十四,隨邑人行販洛陽,倚嘯上東門。王衍見而異之,顧謂左右曰:‘曏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這裏亦指安史之兵。天津水:天津橋下之水。天津橋在河南洛陽西南洛水上。
⑤竄:流放。三巴:東漢末益州牧劉璋分巴郡為永寧、固陵、巴三郡,後改為巴、巴東、巴西三郡,合稱三巴。
⑥天地再新:指兩京收復後形勢重新好轉。法令寬:指乾元二年(759)的大赦。
⑦遷客:指自己。帶霜寒:比喻心有餘悸。
⑧故人:指韋冰。
⑨寧期:哪裏料到,沒想到。
⑩長句:唐代以七言古詩為長句。一作“一句”。
⑪昨:猶“昔”。繡衣:指御史台的官員。因其常出使幕府,故有時亦以繡衣稱幕僚。綠尊:酒杯。
⑬大宛(yuān)馬:古代西域大宛國所產的名馬。
⑭款段:行走緩慢的馬。此指劣馬。諸侯:此指地方長官。
⑮南平:指李白的族弟南平太守李之遙。豁方寸:開心。
⑯夫子:對韋冰的尊稱。清論:清高脱俗的言論。
⑰二千石:中國古代計算酒的容量用升、鬥、石等單位。二千石是誇張的説法。一説指州郡長官。
⑲賢主人:指韋冰。此句以山簡喻韋冰。
⑳頭陀:僧寺名,故址約在今湖北省武漢市黃鶴山。
㉑然:一作“能”。笳:古代一種樂器。按:擊。
㉒戲滄流:到江中游玩。
㉓歌棹(zhào)謳(ōu):以船槳打着拍子唱歌。棹謳,即棹歌、船歌、漁歌。
江夏贈韋南陵冰白話譯文
胡人驕矜戰馬驚奔沙塵隆起,時局艱險石勒般的胡雛飲馬京師之水。
您為遠赴張掖近酒泉,我被流放來到三巴路程九千里。
頒詔大赦法令寬鬆如同天地再新,流放夜郎的遷謫之人攜帶一身寒霜歸還。
懷憶西方的老朋友不可相見,東風把我的夢兒帶到長安與你相會。
哪裏想到在此地忽然相遇,驚喜之間又茫然如墮煙霧。
筵席上玉簫金管喧響四下,心情苦澀難以用七言長句淋漓抒發。
昨日裏繡衣侍御綠褥頻傾,我卻有如得病桃李竟然無言無語。
昔日天子恩賜大宛馬逍遙邁行,如今騎劣馬步履艱難奔走侯門。
幸賴相遇南平太守李之遙心胸豁達,再加上夫子您陳述高論清談。
有如青山頂上撥開萬里雲霧,眺望炙朗青天解除煩悶。
人悶最終還是心悶,苦辛依舊長是苦辛。
愁腸襲來飲酒二千石,渴望死灰復燃嚴寒中重生陽春。
仿效山公酒醉仍能騎馬出行,這也是主人與大家的一番風流。
頭陀寺的雲月煙空帶有一股僧氣,如此山水哪能稱人心意?
要不然鳴築擊鼓相戲滄涼清流,呼喚江南女兒鼓棹謳歌。
我將為您捶碎這黃鶴高樓,您也為我翻倒那鸚鵡之洲。
江夏贈韋南陵冰創作背景
鬱賢皓《李白叢考·李白暮年若干交遊考索》認為此詩系“乾元二年(759)流放夜郎遇赦歸至江夏(治所在今湖北武漢武昌)時作”。唐肅宗乾元二年,李白在長流夜郎途中遇赦放還,在江夏逗留的日子裏,遇見了長安故人、當時任南陵(今屬安徽)縣令的韋冰。在唐肅宗李亨和永王李璘的奪權內訌中,李白成了犧牲品,蒙受奇冤大屈。此時剛遇大赦,又驟逢故人,使他驚喜異常,滿腔悲憤,不禁迸發,便寫成了這首沉痛激烈的政治抒情詩。而安旗等《李白全集編年註釋》系此詩於唐肅宗上元元年(760)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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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贈韋南陵冰作品鑑賞
江夏贈韋南陵冰整體賞析
此詩一開始,便是一段倒敍。這是驟遇後對已往的追憶。詩人説:“安史亂起,你遠赴張掖,我避地三巴,地北天南,無緣相見。而當叛亂初平,肅宗返京,我卻琅當入獄,披霜帶露,長流夜郎,自覺將淒涼了卻殘生。想起長安舊交,此時必當隨駕返朝,東風得意,而自己大約只能在夢中會見他們了。誰料想,我有幸遇赦,竟然又遇見無望相會的長安故人。這實在令人喜出望外,驚訝不已,簡直不可思議,茫然如墮煙霧。”李白是遇赦的罪人,韋冰系被貶的官員,在那相逢的宴會上,人眾嘈雜,彼此的遭遇不可能説得了,道得清。從開頭到“苦心”句為一段,在概括追敍驟遇的驚喜之中,詩人寄託着自己和韋冰兩人的不幸遭遇和不平情緒;在抒寫迷惑不解的思緒之中,藴含着對肅宗和朝廷的皮裏陽秋的譏刺。這恍如夢魂相見的驚喜描述,其實是大夢初醒的痛心自白。愛國的壯志,濟世的雄圖,竟成為天真的迷夢,真實的悲劇。
詩人由衷感激故人的解慰。他説:“昨天的宴會上,衣繡的貴達為自己斟酒,禮遇殊重。但是,他們只是愛慕我的才名,並不真正理解我,而我‘病如桃李’,更有什麼可講的呢?當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世人終會理解我的,對於我的今昔榮辱,就得到故人的瞭解。前些時聽到了南平太守李之遙一番坦率的真心話,使人豁開胸襟;今日在這裏又得聞你的清正的言論,真好像深山撥開雲霧,使人看到晴朗的天空,驅散了心頭的苦悶。”從“昨日”句到“四望”句這一段,詩人口氣雖然比較平緩,然而卻使人強烈感受到他內心無從排遣的鬱結,有似大雷雨來臨之前的沉悶。
最後一段,筆勢奔放恣肆,強烈的悲憤,直瀉而出,彷彿心頭壓抑的山洪,暴發了出來,猛烈衝擊這現實的一切。詩中寫道:“人悶,心悶,苦痛,辛酸,接連不斷,永遠如此。我只有借酒澆愁,痛飲它二千石。漢代韓安國身陷囹圄,自信死灰可以復燃,我為什麼不能呢?晉朝山簡鎮守襄陽時,常喝得酩酊大醉,還能騎乘駿馬,別是一番賢主人的風流倜儻之舉。”而李白喝的是苦悶之酒,孤獨一人,自然沒有那份閒適之情了,所以酒醉也不能遣悶。於是他説:“還是去遨遊山水吧,但又覺得山山水水都像江夏附近著名古剎頭陀寺一樣,充斥那苦行的僧人氣,毫無樂趣,不稱人意。那麼,哪裏是出路,何處可解悶呢?倒不如乘船飄遊,招喚樂妓,鳴笳按鼓,歌舞取樂;把那曾經嚮往、追求的一切都剷除掉,不留痕跡;把那紛爭逞雄的政治現實看作一場夢幻,不足介懷;就讓歌舞來寬解離愁吧!”詩人排斥了自己以往自適的愛好,並非自暴自棄,而是極度苦悶的暴發,激烈悲憤的反抗。這最後十四句,情調愈轉越激烈。矛頭針對黑暗的政治,冷酷的現實。
“我且為君捶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是此篇感情最激烈的詩句,也是歷來傳誦的名句。“黃鶴樓”因神仙騎鶴上天而聞名,“鸚鵡洲”因東漢漢末年作過《鸚鵡賦》的禰衡被黃祖殺於此洲而得名。一個令人嚮往神仙,一個觸發不遇的感慨,雖然是傳説和歷史,卻寄託了韋冰和李白的情懷遭際。遊仙不是志士的理想,而是失志的歸宿;不遇本非明時的現象,卻是自古而然的常情。李白以知己的情懷,對彼此的遭際表示極大的激憤,因而要“捶碎黃鶴樓”,“倒卻鸚鵡洲”,不再懷有夢想,不再自尋苦悶。然而黃鶴樓捶不碎,鸚鵡洲倒不了,詩人極大的憤怒中包含着無可奈何的悲傷。
這詩抒寫的是真情實感,然而構思浪漫奇特。詩人抓住在江夏意外遇見韋冰的機緣,敏鋭覺察這一意外相遇的喜劇中隱含着悲劇內容,浪漫地誇張地把它構思和表現為如夢覺醒。它從遇赦驟逢的驚喜如夢,寫到在冷酷境遇中覺醒,而以覺醒後的悲憤作結。從而使詩人及韋冰的遭遇具有典型意義,真實地反映出造成悲劇的時代特點。詩人是怨屈悲憤的,又是痛心絕望的,他不堪回首而又悲慨激昂,因而感情起伏轉換,熱烈充沛,使人清楚地看到他那至老未衰的“不幹人、不屈己”的性格,“大濟蒼生”、“四海清一”的抱負。這是詩人暮年作品,較之前期作品,思想更成熟,藝術更老練,而風格依舊,傲岸不羈,風流倜儻,個性突出,筆調豪放,有着強烈的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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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贈韋南陵冰名家點評
宋代黃徹《䂬溪詩話》:(杜甫)《劍閣》雲“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與太白“捶碎黃鶴樓”、“鏟卻君山好”語亦何異。然《劍閣》詩意在削平僭竊,尊崇王室,凜凜有忠義氣;“槌碎”、“鏟卻”之語,但覺一味粗豪耳。故昔人論文字,以意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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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延君壽《老生常談》:《江夏贈韋南陵冰》,是初從夜郎放歸,忽與故人相與,一路酸辛悽楚,閒閒著筆。末幅“頭陀雲月多僧氣,山水何曾稱人意”二句,忽然擲筆空際。此下以必不可行之事,抒必當放浪之懷,氣吞雲夢,筆掃虹霓。中材人讀之,亦能漸發聰明,增其豪俊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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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嚴雲:忽入樂府一句。轉韻難下增情,多有此襯副之累(“人悶”二句下)。又云:“山公”二句,有韻致,便能使事化。又云:“頭陀”句情境會處,乃有此語,非虛想所能得。又云:“我且”二句太粗豪。此太白被酒語,是其短處。外史雲:長短錯綜,豪語衝吻出,是太白長處,他人決不能道。滄浪以為“短處”者,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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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贈韋南陵冰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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