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帚軒剩語

〖解題〗沈德符（1578～1642），字景倩，又字虎臣。嘉興（今屬浙江）人。累舉不第。有《清權堂集》，所著《萬曆野獲編》向為學林所重。事蹟見《列朝詩集小傳》丁集下。書中記明代朝野遺聞，多及神怪俳諧。明中葉以後，世風日下，書中對此多有針砭。如捲上“金元煥”敍石玉昆為避同窗之嫌，自護名節，竟將受冤同窗下獄，反映奸吏虛偽，很有深度。是書《四庫全書總目》小説家類著錄，三卷，補遺一卷。今有《硯雲乙編》、《申報館叢書續集》本題《敝帚軒叢談》，《香豔叢書》本題《敝帚齋餘談節錄》，皆一卷。今據《學海類編》本整理。〖質量〗二校。

近有松江太學生王彝則者乃父辛未進士名文炳歿後亦刻乃父像高數尺且機發運動如生人。遇通家世契者至即引與相揖讓已為怪事。至丙申年孝安皇太后升遐。王亦制糹襄冠麻苴被之木人牽以哀臨尤可駭異。王久居京師予丙午入北雍亦相往還其木偶未之見。而予友沈千秋聖岐往年在京則親睹偶人執喪為予言予猶未信。及問王同鄉數友始知不妄。

嘗聞人言今上初年寧夏修城掘基稍深得小柩數千皆長尺許。發之有男有女亦有仕宦緋袍進賢冠如今世服飾無一作古昔裝者。予笑以為誕。後偶與李本寧先生譚及雲：“此予宦彼中所目睹者亟命鍤工即日掩之以事太幻不敢聞之朝耳。”又隆慶間古長城圮露出小棺無數俱長數寸。開之衣冠儼然。有一僧棺中有梵字小經一卷；一婦人棺題銘旌曰“某王某妃之柩”。此徐憲使名節者親見之以語王太倉相公。王以語王損庵太史而紀之者王麟洲太常。又親見徐公面談而載之《雜記》州又別紀之。

古來惟弄猢猻為最巧猶以與人類近也。至鳥銜字、雀銜錢、犬踏橇、羊鳴鼓、龜造塔已為可怪。若宋時熊翻筋斗、驢舞柘枝而極矣。今又有畜蝦蟆唸佛者立一巨者於前。人唸佛一聲則亦閣閣一聲如擊木魚以次傳下殆遍。人又起佛號如前蝦蟆又應聲凡數十度。臨起又令叩頭而散。此亦人所時見者。又聞之大父雲：“有鬻技者藏二色蟻於竹筒中。傾出鳴鼓則趨出各成行列。再鼓則羣鬥良久鳴金一聲各退歸本陣魚貫收之。”此更古來所未有者矣。近又有教鼠為戲者説者謂人心日巧一日故異類蠕動皆然。又昔有能解牛語、馬語、鳥語者矣若契丹太祖從兄名鐸骨札者以帳下蛇鳴命知蛇語者神速姑解之乃雲蛇謂穴旁樹中有金往取之果得金以為帶所謂龍錫金是也。蛇未聞能語若解蛇語則更怪矣！此亙古奇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