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鮮花的女人

海軍上尉王四回鄉結婚途中偶遇一位懷抱鮮花的少女，一時慾望衝動，在昏暗無人的橋洞裏“佔便宜”吻了她。而這一吻激起千層浪，引起這個懷抱鮮花的女人不捨不棄的追隨。王四心中割捨不開對於美女的依戀，但又要回去和百貨大樓賣商品的姑娘結婚，所以扮演的社會角色不允許他與那個女孩在一起。於是他想方設法擺脱懷抱鮮花的女人的追蹤，一度甚至掐住她的脖子準備殺死她，但他的情慾卻時時主宰了他的行動，所以兩次救她脱險，使她得以繼續追隨他，並且在那個女人終於準備離開他時，他感到孤獨和痛苦，依依不捨對她回過頭去，想起女人那無法言表的妙處，感到自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男人，一時勇氣倍增，回身向女人走了過去。最後，他把姑娘帶回自己家中，但令人不解的是，王四與她在新婚之夜一同死去。 ^[1] 

《懷抱鮮花的女人》是莫言於1991年春節期間在山東高密老家所寫的故事，亦是莫言作為先鋒派作家在20世紀90年代試圖轉型的一個嘗試。 ^[5-6] 

王四是海軍某部上尉，縣城百貨大樓鐘錶專櫃售貨員燕萍的未婚夫，在一個雨天強吻了抱鮮花的女人，事後多次想甩掉她卻未能成功，為此還與家人產生了矛盾，並被燕萍退婚，最終兩人在新婚的夜裏一同死去。

燕萍又稱“鬧鐘姑娘”，是海軍上尉王四的未婚妻，縣城百貨大樓鐘錶專櫃的售貨員，在嫁給王四前送給他家4個鬧鐘6個電子錶作為嫁妝，在得知王四與抱鮮花的女人的故事後，她在兩個強壯男人的護衞下取回了鐘錶後離去。

抱鮮花的女人是個很年輕的姑娘，不超過二十五歲。臉龐蒼白，瘦長而清秀；灰色的大眼睛既憂傷又深邃；嘴長且紅潤；頭髮淺藍色。在被王四強吻後一直追隨於他，最終兩人在新婚的夜裏一同死去。

男售貨員原在縣供銷百貨大樓鐘錶部專賣小鬧鐘，據説被狗咬傷得了瘋狗症死掉，之後王四的未婚妻燕萍接替了他的位置。

王四小學時期的同學，鎮供銷社經理，在遇到王四與抱鮮花的女人後錯把她認成王四的未婚妻，並把這件事傳到了村子裏。

王四的堂弟是鎮派出所副所長，一個高個子青年，黑眉虎眼，很是威嚴。在王四與抱鮮花的女人的事情傳開後被王四父親請到家中想要把她拷走，但這一幕卻被王四所阻止，一番勸説威脅無果後，兩人不歡而散。 ^[1] 

在這篇小説中，莫言以其獨特的敍事結構使整部小説充斥着一種魔幻神秘的氛圍，描摹了20世紀90年代中國農村社會狀態，以兩派人物分別代表了自然性與社會性，通過主人公在兩派人物間的掙扎和徘徊，探討了人類在其自然渴望與世俗社會規約間的掙扎態度。 ^[3] 

自然的本質就在於其本然性、未受污染性，表現了人類原始的野性和淳樸。懷抱鮮花的女人是小説中的自然代表，在她身上洋溢着一種飽滿的自然性。這位神秘的女人有着美麗的外表和異於常人的行為舉止，給王四掙扎於世俗規約的心帶來了温暖與安全感。首先，懷抱鮮花的女人最引人注意的特徵就是手持一束鮮花並且面帶微笑，這營造了一種朦朧的神秘感；其次，女人的穿着富貴優雅，只關注於自己的內心與直覺，雖然與那個時代格格不入，但卻體現了人物大膽、自由的特質；再次，人類來源於自然，所以對自然懷有一種温情，和自然的親近會使人感到舒適和安全。王四在與鮮花女人的互動過程中，女人身上的味道讓其感覺到了温暖、安全和舒適，喚醒了王四的自然性。 ^[3] 

在社會的形成過程中，人類由自然人發展為社會人，其智力雖然不斷完善，但心理卻在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了異化現象，諸多壓抑人性的世俗規範在此過程中被人們麻木地接受與遵守。在《懷抱鮮花的女人》文章當中，莫言以鐘錶姑娘（燕萍）、王四家人與村民等人物“擬人化”世俗社會，借這些人物的行為批判了世俗生活中所存在的物質崇拜、人性的粗俗與冷漠以及傳統道德的虛偽。在王四的婚姻中，他的父母正是看中了鐘錶姑娘的地位和社會關係才想緊緊抓住這門親事，所以根本不在乎王四是否對鐘錶姑娘有感情。而且，在聽聞王四與鮮花女人之間的糾纏後，他們也只關心這件醜聞所造成的後果。 ^[3] 

在小説中，女人與鮮花是慾望的載體。女人一出場就充滿了美感，她衣着華貴，面龐清秀，獨自一人站在昏暗的橋洞下。王四立馬被這個超凡脱俗的女人所迷惑，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就是這一吻，讓王四的命運發生了反轉。當王四意識到自己這一行為有違道德規範準備抽身跑掉時，女人在那條黑狗的帶領下，開始了至始至終的追隨。在故事發生的整個過程中，女人始終一言不發，只有不斷露出的嫵媚而迷人的微笑，這個微笑着的懷抱鮮花的女人激發了王四的本能慾望，實際上，她就是情慾的象徵。

再看女人懷裏的那束鮮花。碧綠的葉子、肥碩的花朵，紫紅的顏色，大大小小的花朵簇擁着女人的下巴。顯然，這束鮮花是被作者人格化了的，鮮花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女人的組成部分，它的狀態暗示着女人生命狀態的變化趨勢。例如，在王四剛遇到女人時，女人懷裏的鮮花是水靈靈的，彷彿是剛從清晨的露水中剪下來的一樣，妖冶的鮮花和冷豔的女人相互映襯，融為一體；當王四拿出刀子威脅他們離開時，他感到女人的微笑就像是赤紅的火焰，“而那十幾朵鮮花則是火焰中最熾烈的部分”；最後在王四和女人臨死之前，那束鮮花竟然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枯萎掉了。作者刻意塑造了這麼一個帶有仙氣的女人，並用一束鮮花來作為女人的裝飾，使女人和鮮花一起形成了不可抗拒的誘惑力，成為人內心慾望的有機載體。 ^[10] 

如果説女人與鮮花是慾望的載體，那王四與黑狗則體現了自我的掙扎。在故事的最開始，上尉王四準備回家與燕萍結婚，當時他已經接受了父母為他安排的這段婚姻。然而偏偏出現了這麼一個超凡脱俗的鮮花女人，使得壓抑在王四心中的慾望被慢慢點燃。面對鮮花女人的誘惑，王四暫時忘記了自己即將與別人結婚的身份，幾乎本能地撲到了她身邊並吻了她。可是親吻過後，他突然從那種朦朧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意識到這樣做是不合乎倫理的，於是他又想盡快逃跑，遠離女人。在這過程中，理性與非理性一直在王四的頭腦中博弈。例如，當鮮花女人闖進進男廁所，幾個男人將她摟抱起來時，上尉本想趁機脱身，但他才跑了幾步，一種“難以忍受的巨大痛楚使他再也挪不動半步”，這巨大的痛苦當然是來自女人。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文章中還有一條特別引人注目的狗，一隻“黑得像抹了焦油似的狗”。雖然黑狗始終在女人身邊，可它總是在關鍵時刻做出異常的舉動，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又在恰當的時候消失，推動着故事情節的發展。這條狗是軍人和鮮花姑娘糾葛的紐帶，是始作俑者，是推波助瀾的關鍵。當王四在橋下避雨時，是因為聽到了背後黑狗的叫聲，尋聲望去才看到了美麗的鮮花女人；當鮮花女人一言不發地準備離開時，黑狗卻突然從後邊竄出來，在其腳踝上咬了一口，既而故事才會發展為上尉坍塌在理智面前，吻了女人，且再也無法擺脱女人；當女人在廁所被異性欺辱時，黑狗卻完全無動於衷，似乎一直在觀望着什麼，直到王四返回廁所時，黑狗才剛好跳起來暴擊那些男人們；當王四內心痛苦掙扎到極致，最後和女人相擁而死去時，黑狗悲鳴不已，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哀號。人和狗行動的同步性確證了黑狗正是上尉的內心。事實上，在這裏，黑狗已經不是單純的動物，它的種種異常行為事實上是王四內心真實想法的延伸，當然也就是王四追求本能慾望的體現。 ^[10] 

《懷抱鮮花的女人》多被收入莫言的中篇小説集《懷抱鮮花的女人》中。

莫言，原名管謨業，1955年出生于山東高密，1981年開始發表文章。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藝術研究院文學院院長。2011年8月，其小説《蛙》榮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2012年10月，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代表作品有《透明的紅蘿蔔》《紅高粱》《酒國》《檀香刑》《生死疲勞》《蛙》等。 ^[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