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貝爾·麗

It was many and many a year ago,

In a kingdom by the sea,

That a maiden¹ there lived whom you may know

By the name of ANNABEL LEE;

And this maiden she lived with no other thought

Than to love and be loved by me.

I was a child and she was a child,

In this kingdom by the sea;

But we loved with a love that was more than love —

I and my Annabel Lee;

With a love that the winged² seraphs³ of heaven

Coveted⁴ her and me.

And this was the reason that, long ago,

In this kingdom by the sea,

A wind blew out of a cloud, chilling

My beautiful Annabel Lee;

So that her highborn⁵kinsman⁶ came

And bore her away from me,

To shut her up in a sepulchre

In this kingdom by the sea.

The angels, not half so happy in heaven,

Went envying her and me —

Yes! — that was the reason (as all men know,

In this kingdom by the sea)

That the wind came out of the cloud by night,

Chilling and killing my Annabel Lee.

But our love it was stronger by far than the love

Of those who were older than we —

Of many far wiser than we —

And neither the angels in heaven above,

Nor the demons down under the sea,

Can ever dissever⁷ my soul from the soul

Of the beautiful Annabel Lee.

For the moon never beams without bringing me dreams

Of the beautiful Annabel Lee;

And the stars never rise but I feel the bright eyes

Of the beautiful Annabel Lee;

And so, all the night tide, I lie down by the side

Of my darling — my darling — my life and my bride,

In her sepulchre⁸ there by the sea,

In her tomb by the sounding sea. ^[1] 

1．maiden：[ˈmedn]n.少女；adj.少女的；初次的，沒有經驗的。

2．winged：由名詞wing加後綴-ed構成，意為“長着翅膀的”。

3．seraph：[ˈsɛrəf]n.塞拉，六翼天使。在歐洲中世紀神話中，塞拉夫是先知的守護者，級別最高的天使。the winged seraphs即長着翅膀的天使。

4.covet：[ˈkʌvɪt]v.貪求，覬覦。

5.highborn：[ˈhaɪˌbɔ:n]adj.出身高貴的。

6.kinsman：[ˈkɪnzmən]n.家屬，親屬。

7.dissever：[dɪs'sevə]v.割裂，分開。

8.sepulchre：[ˈseplkə(r)]n.墳墓。 ^[1]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了，

在海濱的一個王國裏，

有一個女孩，你也許會知道

她的名字叫安娜貝爾·麗；

這女孩，她生前沒有別的心事，

除了愛我，也接受我的愛意。

那時我是個孩子，她也是一個孩子，

在這海濱的王國裏；

但我們相愛，以深於愛情的愛情，

我，和我的安娜貝爾·麗――

以如此的愛情，使雙翼的天使

對我們都感到妒忌。

就是因為如此，在很久以前，

在這海濱的王國裏，

一陣狂飆起自雲間，吹凍了

我美麗的安娜貝爾·麗；

於是她家裏的貴族們前來，

自我的身邊將她領去，

且將她幽禁在一個荒丘，

在這海濱的王國裏。

天使們也沒有我們一半的快樂，

對我們竟感到妒忌，

是的！就是因此（誰都知道，

在這海濱的王國裏），

一陣狂飆起自雲間，在黑夜，

凍斃了我的安娜貝爾·麗。

可是我們的愛情遠勝於那些愛情，

那屬於年長於我們的人的，

那屬於聰明於我們的人的；

無淪是天使們飛翱於天頂，

或是魔鬼們潛游於海底，

都不能分割我的靈魂自她的靈魂，

自美麗的安娜貝爾·麗。

因為每夜月亮的光輝部為我帶來了夢寐

夢見美麗的安娜貝爾·麗；

而每夜星星的上升都使我感到那眼神，

來自美麗的安娜貝爾·麗。

於是，在整個夜間，我都躺下，在她的身邊，

在我的小情人，小情人，我生命，我新娘的身邊，

在臨海的她的孤墳裏，

在騷響的海畔的小墓裏。

（余光中 譯） ^[2] 

詩中所描寫的安娜貝爾·李被批評界看作是愛倫·坡妻子的化身。他的妻子叫維吉尼亞·克萊姆，是他的表妹，年齡上比他小很多。但兩人痴情相愛，不計生活的艱辛。1847年，這個柔弱的女人在貧病交加中含恨早逝。為悼念亡妻，愛倫·坡創作了《安娜貝爾·麗》。該詩發表於1849年。 ^[3] 

在酒精的麻醉下，痛不欲生的坡幻想出了一個遙遠國度，詩人用童話般的語氣給讀者講述了這個久遠的愛情故事。藍天白雲下的大海，兩位天真浪漫、無拘無束的孩子，他們的這份愛連天使也嫉妒。“好景不長在”，死神將安娜貝爾·李帶走。傷心萬分的詩人宣誓，無論天使還是魔鬼都不能將他和安娜貝爾的靈魂分開，他將躺在安娜貝爾李的墓地邊陪伴着她，併發誓永不離開，直至死後重逢。詩的第一句話“It was many and many a year ago”（那是很多很多年前）道出了時光難以抹去心中的創傷和思念。寫詩的時間距離弗吉尼亞的死不到一年，但坡卻彷彿已經度過了一千年，可見詩人的度日如年。交代完時間後，詩人把地點安排在了“In a kingdom by the sea”（在海濱的一個國度裏）。大海是西方文明的搖籃，海水承載着生命的起落。現實生活中的弗吉尼亞一直跟着坡挨凍受餓，擔驚受怕。詩人便在詩中給她安排在了最美好的地方，讓她享受着自己在現實生活中難以給予她的愛。詩的最後兩節是全詩的高潮所在。詩人先是如狂風怒浪般發泄着心中的憤怒和不平，向翱翔天堂的天使（the angels in Heaven above）和潛伏海底的妖魔（the demons down under the sea）宣戰，宣告自己愛的誓言：一切“都不能將我與她分離/我漂亮的安娜貝爾·李”。詩的最後一節一切又逐漸趨於平靜，詩人無論在皓月當空還是繁星滿天的時候，都會陪伴安娜貝爾·李入眠，共聽潮起又潮落，而此起彼伏的波濤聲也彷彿是他和安娜貝爾·李隔着陰陽兩界共唱的愛之歌。 ^[4] 

這首詩既是對黑暗和邪惡的控訴書，亦是生死之戀的表白書，也是詩人向自己短暫一生的告別書。全詩情節平緩，情調哀切，而情感則異常熾烈。詩人把自己一生中的那場永遠懷念的愛情和婚姻，置於子虛烏有的童話王國之中．既使他們的愛情增加了神奇的色彩，同時也以此襯托出了時代的黑暗，從而表明了詩人對現實的悲觀絕望和對天國之愛的幻想。 ^[5] 

在詩歌形式上，坡也竭力追求完全的音韻美，以使文字達到和諧的音樂美。為了配合韻腳，詩人還杜撰了Annabel Lee這個美麗的名字。Annabel Lee的名字在句尾重複七次之多，像“我”在一遍一遍輕喚她的名字，藉以抒發“我”對她的無限思戀。Lee中長音[i:]又與全詩的韻腳[i:]巧妙地吻合，渾然一體。全詩唯一全是重讀的是尾韻[i:]，而倒數第二節的二、三行重複we，最後一節的最後兩行重複sea，更是增強了這一音律的韻味，充分表達了詩人悲痛難當的感受，有的評論家也指出這同時也暗示着作者對亡妻忠貞不二的真摯愛情。詩中出現的幾處尾韻“chilling”，“killing”，“fide”，“side”，突出描繪了寒風的殘忍，強化了作者的憂傷。此外，坡還巧妙地運用頭韻、複韻等韻律手法。在頭韻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是th形成的摩擦音（如there，this，thought，than），使讀者聯想到作者失去愛人的嗚咽聲。最後一節中，詩人用了行內韻（internal rhyme），即一行中居中的字與行末的字押韻，造成一種迴腸蕩氣、難捨難分的氣勢。 ^[4] 

近代學者辜鴻銘：美國無詩，只有坡的這首《安娜貝爾·李》稱得上是詩，餘者皆不足道。 ^[4] 

合肥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林玉鵬：這首《安娜貝爾·麗》，是坡的詩學理論的最好支撐。它有着濃厚的哥特式氛圍，營造出悽美的意境，自然地烘托出了詩人悲傷的情緒。 ^[6] 

昆明理工大學外語學院副教授李豔芳：《安娜貝爾麗》充分表現了詩歌的音樂性，詩中Annabel lee前後出現了七次，其悠長的餘韻和sea，we，me等詞構成了貫穿全詩的唯一韻腳，讀來真摯親切，渾然天成，恰如其分地襯托出詩人始終不渝的愛情。 ^[7] 

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生於1809年1月19日，逝於1849年10月7日，美國作家，詩人，編輯和文學評論家，美國浪漫主義思潮時期的重要成員。坡以神秘故事和恐怖小説聞名於世，他是美國短篇故事的最早先驅者之一，又被尊為推理小説的開山鼻祖，進而也被譽為後世科幻小説的始祖。他是第一個嘗試完全依賴寫作謀生的知名美國作家，從而導致貧困潦倒。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