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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萊爾

(愛默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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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萊爾》是美國文學家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年5月25日-1882年4月27日)創作的一篇記人散文。
卡萊爾:即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1795年12月4日——1881年2月5日),蘇格蘭哲學家,評論家、諷刺作家、歷史學家、教師。
愛默生對卡萊爾有着長達四十餘年的跨洋書信交流,有一段堅固穩定的友誼。
作品名稱
卡萊爾
作    者
愛默生
作品體裁
散文
譯    者
張愛玲

卡萊爾作品原文

《卡萊爾》
(張愛玲 譯)
湯麥司·卡萊爾(又譯為:托馬斯·卡萊爾)有偉大的口才,他的談話與他的文字一樣地不同凡響——我認為比他的文字更是不同凡響。
他並不完全是一個學者——我的朋友大都如此——而是一個講求實際的蘇格蘭人,這種人你在任何馬鞍店或是鐵匠店裏都可以找到,不過偶然——很使人詫異地——他同時 也是一個可欽佩的學者與作家。你如果要確切地知道他怎樣談話,你只要假定某花匠在日常的工作之暇能有足夠的時間讀柏拉圖莎士比亞奧古斯丁與喀爾文(加爾文),但是他依然故我,絲毫未變,藐視地談到這一切胡説八道攪擾他的書,那就正是卡萊爾的口吻與言語與笑聲。我稱他為一個粗中有細的人。他也有一種強烈的宗教色彩,像粗魯的人有時候那樣。他這宗教色彩與他一切的性情都有一種暴燥的性質,對於基督教猶太教與這老套的一切現在的演出都感到不耐煩。聽他説話,他彷彿是一個非常不快樂的人——感到極深寂寞, 他四周的一切人與事物都使他不快,都妨害他,他坐待時機,默想着怎能夠設法顛覆炸燬這整個使他痛苦的胡鬧的世界。顯然各種各樣的人都非常尊敬他,他像威勃司特一樣深知自己的價值,他的行為有時使我想起威勃司特;他對於社會用不着逢迎趨奉。
他在英國與倫敦塔一樣著名。 固然美國沒有一個人敢要求與卡萊爾談話,但是他也絕對不能使我們美國人得到滿足,完全不能回答我們的問句。他是一個非常國民性的人物,把他移植過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把卡萊爾當做一種輕便的教堂巨鍾,喜歡在不認識他的人前把他拿出來敲動,使一切人感到詫異,驚愕——主教, 朝臣,學者,作家——而在英國,因為在座的人都不提出名字來互相介紹,所以效果非常大,眾人都急於要詢問那是誰。揶登的福司特描寫給我聽,有一-次在一個鄉村的旅店裏的公共餐桌上吃晚飯,他把卡萊爾帶了去。一個愛爾蘭牧師不知説了一句什麼話,卡萊爾開始説話了,起初向侍者們説,然後對着牆説,最後無疑地是向那牧師説的,他的態度使在座的人全都害怕起來。
年輕人,尤其是有自由思想的年輕人,都急於要謁見他,但是我覺得這就像還沒有上過課之前就急於要見數學教授或是希臘文教授。要去訪問他,單靠有一件乾淨襯衫與看得懂德文書,是不夠的。他對他非常藐視;他們宣稱信仰自由,而他擁護奴隸制度;他們讚美共和國,而他喜歡沙皇;他們欽佩柯勃登與自由貿易,而他在政治經濟上是一一個保護關税主義者;他們吃蔬菜,喝水,而他這蘇格蘭人相信英國的國民性對於牛羊肉有一種純潔的熱誠——他津津有味地描寫 成羣結隊的人凝視着商店窗櫥裏的牛腰肉,他甚至於喜歡蘇格蘭人臨睡前喝的酒;他們讚美道德的勸誘,而他贊成謀殺,金錢,死刑,以及其他的英國法律上不太佳妙的可惡的事。他們希望有新聞自由,而他認為他如果被選入議會,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逐出那些新聞記者,停止各種有害的言論,博人歡心的演説,不許嘮叨的人發言。他説:“在‘長期議會’中——那是唯一 的偉大的議會——他們秘密地沉默地坐在那裏,像一個教會全體會議一樣地嚴肅,如果有一個人混進去了,而出去之後想把他們做了些什麼事告訴別人,我不知道他們會怎樣對付他。”他們贊成自由的制度,對於事物不加干涉,使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與動機,他卻贊成一個嚴酷的政府,向人民指出他們必須做什麼,並且逼着他們這樣做。他説,“在我們這裏,議會每年收集六百萬磅給窮人,然而人民還是捱餓。我想他們如果肯定把這筆錢給我,讓我給窮人工做,讓我有權力逼他們做工或是槍斃他們——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 就把我絞死——結果他們會有許多玉蜀黍粉吃。”
他很快地就投身到另一面去。如果你提倡自由貿易,他就記起每一個勞動者都是一個壟斷者。英國商業興盛,全靠它的航海法律。“聖約翰被荷蘭人侮辱了;他回家來,使我們通過一條法律,徵收外國船隻高額的税款,這對於荷蘭人是一個致命傷,因而英國商業就興盛起來。”如果你誇耀這國家怎樣增長,給他看户口調查的絕好的成績,他認為沒有比一大羣人更使人抑鬱的景象。他告訴我他有一次看見三四哩的人,他想象“這地球是一塊乳酪,而這些東西是老鼠。”他恨街頭演説與模範共和國,如果一個保守黨員因此生氣,他就這樣回答:“是的,你們想象世上有這樣一個蠢豬似的兵士,他服從命令,能夠遵守軍官的命令向他自己的父親開槍,這種觀念對於一個貴族化的心靈是-一個很大的安慰。”卡萊爾其實並不是愛好這種或那種教條,他只是喜歡他的友伴們性情真摯,因為真摯是一切力量的泉源。
如果一個學者來到伐木者的野營中,或是替船隻裝置檣繩的一羣工人之間,那些人很快地就會看出他個性上的任何缺點。除了真實的健全的品質,此外無論什麼他們都不通過。同樣地,卡萊爾這人是-一隻釘錘,擊碎人們的庸俗與自命不凡的心理。他能夠立刻偵察出人們的弱點,立刻觸及它。他有一種活潑的、進取的氣質,別人無法感動他。文藝界的人,時髦人,政客,每一個人都是剛從他們自己的活動範圍內得到了勝利,迫切地來看這人,他們曾經真心欣賞過他的諧趣,他們確定他們會得到歡迎,而一開始就感到絕望。他那堅定的、勝利的、嘲弄的胃罵,打擊他們,使他們意氣沮喪,踟躕不前。他的談話往往使你想起人家所説的關於約翰生的話,“如果他的槍彈沒有打中你,他會用槍柄把你打倒。”純屬理智性的結黨,使他感到厭倦;如果一個人所擁護的主義並非他天生要擁護的,生來與他有密切關係的,卡萊爾能夠立刻看出他的破綻。任何事物的天然的保衞者,摯愛某種主張的人,肯為他所擁護的東西而生活,肯為它死,除了他自己的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卡萊爾尊敬這樣的人;目標越高尚越好。他恨無聊文人;基梭曾經做路易·菲力普(路易·菲利普一世)的傀儡多年,如果他現在來寫論文。關於華盛頓的個性,關於“美”,關於“歷史的哲學”,卡萊爾一定認為這都是不足道的。
他非常尊敬現實——凡是從一個活動的人的本性中發出的一切特性,他都尊敬。這種心理,他聽任它發展對於“力”的盲日崇拜。一個堅強的個性在他石來總有一種魅力,彷彿他完全沒有審查這種力是神力還是惡魔的力量,就已經對它發生好感。他開大炮似地宣講他的教旨:每一個高尚的天性是上帝創造的,如果它含有野蠻的熱情,它也含有適當的抑制與偉大的衝動;它無論怎樣放恣,也會循着它的軌道,從遠處兜回來。
英國人最崇拜的那種合度的舉止(英國人在這一方面的造就也確是超過世界各國),卡菜爾並不尊敬它。他認為這都是炫示我們肉體的慾望使他怒火中燒。
他與一切尊嚴戰鬥;而他們的道德情操非常嚴厲,這與他的戰鬥結合在一起,並且使他所有的諷刺都更加尖鋭化。他把一個作偽者的羽毛拔下來,露出下面枯瘦的假道學,讓我們儘量嘲笑它;然面他同時也崇拜-一個人內心具有的無論何種熱誠,堅忍,仁愛,或是其他的良好的天性的徵象。
他的素質中最根深曹固的東西是他的幽默一他以一 種體諒人的,俯就的,好脾氣的態度觀看每一個存在的物件,就像 一個人看一隻老鼠一樣。他覺得一個人如果絕對健康,一定普於戲謔,所以他即使看到沉悶的東西或是悲劇,他的態度也不嚴肅。
領導他的天才,就是他的道德感,和他對於真理與公正的重安性的理解力:但是它是個性的真理,不是教條的真理。他説:“嚴格地説來,英國是沒有宗教的。在英國著名的馬市選購馬匹的那些懶惰的貴族們一他們不會 工作,説的話也沒有一句是有嚴肅的目標的;他們有這麼個偉大的説謊的教會;生命整個是個騙局。”他覺得劍橋大學比牛津好些,但是他認為牛津與劍橋的教育使青年人變成顧固,正如希脂神話中的阿克利斯在斯提克司河中洗浴後就刀槍不人,因此青年人從那些大學裏出來的時候,他們就説:“現在我們防禦堅強了; - .切的學位我們都得到了,我們的皮變硬了,能抗拒宇宙中的真理;不論是人是神都無法刺透我們。”
他尊敬威靈敦(威靈頓),認為他是真實誠懇的,認為他是下了決心水不與任何一種謊話攪在一起。愛德文·卻德威克是他所崇拜的英雄之一一那 建議供給倫敦每一座住宅清潔的水,每一個人六十加侖,代價是每星期一便士。卡菜爾認為現在一切宗教都趨於腐敗墮落,個人能夠安 會地做到的唯的宗教行為就是把自己洗洗乾淨。
當然1848年的法國新革命是他所看到的最好的事,他感到極大的滿足,因為這給了那大騙子路易.菲力普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宇宙中到底還是有上帝的公理。尼古拉沙皇是他崇拜的英雄;因為在歐洲的許多醜行中,所有的寶座都像紙牌搭的房屋一樣紛紛倒塌,沒有一個國王有良心,肯為他的王位發出一粒槍彈, 人人都剃光了頭,狼狽出走;只有一個人沒有走,他相信他是上帝把他安置在那裏,叫他統治他的帝國,而由於上帝的幫助,他是下了決心站定在那裏。
他將這艱苦的時代看得非常嚴重;他早已看出罪惡將要來到,但是以為在他這一輩子是不會來的。他認為智慧的人應當研究社會問題——那是他們應當研究的唯一問題——而不該研究藝術與優美的幻想與詩歌之類的東西。他們與這種謊話與胡言攪在一起的必然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混亂的情形。
卡萊爾在他的一生裏始終保持着大丈夫的態度,勝過英國的一切人。他曾經為學者張目,而並不向任何學者請教他應當説些什麼。他在最上級的社會里佔據一個榮譽的地位,而他擁護人民,擁護人民憲章主義者,擁護貧民,剛毅地輕藐地教誨貴族們他們有些什麼必須執行的責任。就我的判斷,他見解上的錯誤與他這優點比較起來,是完全無足輕重的。沒有人能夠仿效他這種鎮靜工夫;這正是針對着當前情勢的中心點。在英國,由於貴族階級傲岸的落落寡合的態度,他們非常緩慢地才容許學者進人社會——在高級的社交圈內, 只有寥寥幾家人家曾經有任何學者踏進他們的門檻——而他挺直了腰, 使他自己成為一切都承認的一種勢力,教導學者們認識他們崇高的責任。他從來不怕任何人。

卡萊爾作品鑑賞

這篇散文在寫法上與常見的記人散文迥然不同,它很少有具體的細節描寫,而着重以粗線條勾勒人物形象。不過,這種寫法也許是文學大師愛默生之所長,正可以充分地表現作者的傾向性,顯示他的智慧和幽默。 [1] 

卡萊爾作者簡介

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年5月25日-1882年4月27日):美國思想家、文學家、詩人。愛默生是確立美國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美國前總統林肯稱他為“美國的孔子”、“美國文明之父”。1836年出版處女作《論自然》。他文學上的貢獻主要在散文和詩歌方面。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