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載新生

在不遠的2033年，六家科技公司運營虛擬現實酒店，將死之人可以“上傳（Upload）”其中安享後世。緊巴巴過日子的諾拉蝸居紐約布魯克林，併為“豪麗禪·湖景（Horizen Lakeview）”豪華數字身後的世界提供“天使”客服。洛杉磯浪蕩但小有所成的程序員 內森 突然遭遇自動駕駛車事故，傷勢嚴重命懸一線，富二代女友 英格麗 説服他永久上傳，進入 諾拉 供職的豪麗禪虛擬現實世界，本劇由此展開。

1.

內森英俊帥氣，身材健美，極為注重自身形象，可以説是年青女性心目中的完美情人。難能可貴的是，他頭腦靈活，與好友詹米合作開了家手機應用初創公司，想在這個萬物皆可數字化的世界佔據一席之地。今天是感恩節，坐着自動駕駛車到母親家吃晚餐的路上，內森還要跟詹米遠程合作，調試程序。實在累了，就關閉車載人工智能AI和自動駕駛功能，在井井有條的車流裏瘋狂一把，直到被響着警笛的警用無人機截停。憑着一張萬人迷的臉，再加上撩妹的本事，內森隔着屏幕都能撩得女警官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馬。

詹米姍姍來遲，見到坐在內森身邊的英格麗，不由得頭痛。內森心裏清楚，英格麗帶有富家千金傲慢虛偽，自以為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毛病，可畢竟是自己女友。何況內森最受不了別人哭，女友幾滴眼淚就讓他答應一起過感恩節。

英格麗長得很漂亮，家境又富裕。平常人很難負擔死後上載到湖景天堂的費用，她卻不以為然。她的家族已購買了三代無限流量，死後上載到湖景天堂，仍能與親友在社區網絡中聊天、相見。這自然令人羨慕不已，但也讓內森的家人不知該如何迴應她的話題。英格麗的另一個毛病就是控制慾強，不肯與任何人分享內森，即便是內森的小侄女也不行。

晚餐結束後，英格麗拉着內森一起回家，半路又把內森打發下車買東西。英格麗不可能陪着去超市，內森只得從她的車上下來，買好東西，再坐上自己的車去英格麗家。可就在這段路途發生了意外，內森明明看到車道前方停着一輛貨車，自動駕駛全然無視，在內森的驚呼聲中一頭撞了上去。

諾拉在霍里森公司的湖景上傳客户服務處上班，平日的工作就是根據記憶片斷重塑上載者在“湖景天堂”裏的形象，並隨時響應客户的召喚。日復一日單調的工作，要應付各種千奇百怪的要求和尖酸刻薄的老闆露西。她經手的客户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這一次竟然難得接到了一個英俊的客户，內森。可笑的是，這個客户還是死於自動駕駛車禍，簡直是萬中無一。

或許是內森太過完美，出於搞怪心理，諾拉在重塑時有意留下一束翹起來的頭髮。但她很快發現有些記憶片斷受損無法讀取，只能先放進臨時文件夾。從生前最後的記憶來看，車禍後的內森一處肋骨骨折，肺穿孔，不過意識還算清晰。在英格麗的眼淚攻勢下，內森匆匆接受協議，用英格麗的賬號進行意識上傳。頭被掃描器捻得粉碎，剩餘遺體倒在冰封盒中。深知湖景實情的諾拉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個傢伙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內森腦子裏一片模糊，耳邊聽到一個温柔的聲音，引導着他慢慢恢復意識。清醒過來後，看着眼前維多利亞風格的豪華套間，還有窗外美不勝收的湖景風光，內森又忍不住撩撥起這位只聽得到聲音的女客服。屏幕前的諾拉被他的幽默，逗得忍俊不禁。

湖景天堂是全數字化虛擬世界，可以按照客户要求進行各種私人訂製，前提是要有錢。內森想把酒店旁的教堂改成保齡球館沒有問題，問題是他的賬號無法使用，又不知道英格麗賬號密碼，只得作罷。想想自己英年早逝，內森又悲從中來。

以諾拉的經驗，像內森這種還未做好上載準備的人，捨棄率高達百分之四十到六十。他們往往會跑進湖景山林深處，跳進那道連着虛擬與現實的宏大數據流，試圖回到現實，而結果往往是灰飛煙滅。諾拉只得輕聲安慰內森，希望明天會更美好。

休息了一晚，接下來的一天裏，內森嘗試着適應新生活。起初還算不錯，舒舒服服洗了個澡，除了頭頂那束倔強的頭髮讓內森很不舒服。可沒錢，連一杯咖啡都喝不了。去餐廳的路上，他給英格麗打了電話。此時距離車禍已過了一個月，英格麗看上去仍那麼漂亮，似乎沒有因為悲傷而憔悴。對於賬號密碼，英格麗顧左右而言它，讓內森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

餐廳裏豐盛的自助餐免費，飢餓難耐的內森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因早餐時間結束，餐盤裏的食物全部消失。幸好還有一個遲到的盧克，他知道怎麼鑽系統漏洞。只要開關食品保温櫃幾下，就會掉出一個小麪包。內森如法炮製，總算吃了個半飽。

盧克曾在伊朗服役，失去了雙腿，在輪椅上度過五年後，自願上載到湖景天堂。實際上這裏並沒有廣告裏説得那樣美好，第一代上載者就因不吃不喝不睡，一週內發了瘋，導致開發商霍里森公司賠了大筆錢，因此新系統才增加了飢餓、睏倦等正常人的設定。

呆的時間越長，內森就感覺越奇怪。湖景天堂看似美麗，可細看之下，每片葉子上都有霍里森的標記。湖水波光粼粼，卻只是動態圖片的機械式重複。因服務器能力限制，有上萬層的酒店，只顯示五層。同時運算上萬人眼中的景象可不容易，時常會出現掉幀卡頓的情況。天堂內的設定也有些古怪，連放屁都是香的，什麼人才會這樣做。

死了要受人擺佈，還有頭上那束不肯屈服的頭髮都快把內森逼瘋了。他終於忍無可忍，翻過禁入圍欄，走向那道閃着耀眼光芒，連通天際的數據流。正在開小差的諾拉收到同事提醒，嚇得連滾帶爬從廁所間裏跑出來，回到辦公桌前，戴上虛擬眼鏡，進入湖景天堂

內森記得諾拉的聲音，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的虛擬形象。聽着內森的埋怨，諾拉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員工手冊上沒有答案。但她知道，內森之所以覺得這裏很奇怪，是因為內森的意識在思考，在將現實中的記憶與湖景進行對比，這不正是內森生活的意義嘛。人類的生活本身就不可能完美，湖景天堂的生活又何嘗不是呢。

內森被諾拉的話打動，轉身走出了樹林。諾拉鬆了口氣，看着內森的背影，心中一動，手在繪畫板上比劃了幾下，讓內森有了服服帖帖的髮型。日班結束，諾拉一身輕鬆下了班。然而她的電腦在悄然自動運行，臨時文件夾裏的幾個記憶片斷被拖進回收站清空。

2.

因為昨天有自殺的念頭，內森極不情願的接受寵物心理治療。恰好盧克剛結束治療，不管內森願意不願意，便將自己的寵物狗厄尼抱了過來。厄尼是治療師的名字，而不是狗的名字。這頭拉布拉多只是虛擬形象，後台有心理治療師與患者對話。跟一隻狗説話，真的很怪，可這個地方哪裏不奇怪呢。

説起昨天想跳進數據流的事，內森就難掩傷感。活着的時候年青、英俊、身體健康，經濟獨立，有能力照顧好自己所愛的人。可更美好的生活因為一次自動駕駛車禍全變了樣，現在要跟英格麗的奶奶住在一個世界，還處處被英格麗管着。現實生活本就不公平，數字生活只是現實生活的延伸，當然也不會公平。

厄尼給了內森一個任務，找五個身邊上載的小夥伴聊聊，做好筆記，嘗試交個朋友，然後再回來。內森拿着筆記本，在花園碰到個小男孩，剛想搭兩句話，卻發現小男孩像是在躲着什麼人。看了看周圍，除了修剪樹籬的酒店人工智能園丁，再沒其他人。聽到內森説四周沒人，小男孩才從草叢裏探出來，誰知遠處的園丁突然兇性大發，撲向小男孩。小男孩怨恨的瞪了內森一眼，立即使出升龍霸還擊。

內森一臉懵逼，叫出諾拉才知道，這個小孩叫迪蘭，六年前12歲時在學校組織的旅遊中墜入大峽谷身亡。當時迪蘭年紀還小，把所有人工智能人都設置成了街頭霸王遊戲模式。諾拉像是沒什麼心情聊天，解答完內森的問題後就匆匆掛斷。

百無聊賴的內森打電話給女友英格麗，雖説為了今晚的葬禮忙得團團轉，可怎麼看美容都比聊天更重要。約定葬禮結束到湖景過夜後，英格麗就急不可耐的掛斷電話，開始了她的蜂蜜敷臉療程。

內森又逛了幾圈，抬頭看到諾拉正坐在遊廊的台階上，望着外面的湖景風光發愣。現在是休息時間，諾拉心情不好，不想被人打擾，卻又不忍心趕走這張英俊的臉。但自己的煩心事不可能去麻煩客户，聊了兩句，諾拉就下線回了辦公室。

找不到人説話，內森轉身回房間。在門口碰到了對門的新住户戴維·喬克。戴維是世界第二大私營企業的合夥人，身價上百億，光門後他那定製房間，就是幾百英畝的莊園，讓人羨慕。戴維有些好奇，內森是做什麼營生能上載到湖景。説來也怪，內森居然想不起自己生前在開發的手機應用名字，只記得是能讓任何人存儲自己上載的應用程序，創建自己死後的數字世界，並免費傳給朋友和親人。戴維一聽，內森開發的手機應用威脅到了年收入幾千億的產業，八成死於謀殺，而不是什麼自動駕駛車禍。説完，哈哈一笑，開門進了自己的莊園，丟下走廊裏若有所思的內森。

內森琢磨的不是謀殺，而是為什麼自己想不起生前做的事。他叫來諾拉，想檢查一下自己的記憶碎片。諾拉這才想起那些存放在臨時文件夾裏的受損片段，可具體的損壞原因還沒查明，又不方便告訴內森。失去記憶的確很可惜，誰知道失去的是不是很重要的部分。諾拉安慰了內森幾句，然後還要去解決其他客户的問題，為自己爭取更多的五星好評。

內森看着諾拉疲於應付，而那些客户往往因為一點點的不如意就給低分。比如那個小屁孩迪蘭想跟好朋友聯繫，可六年前的好朋友已然成年，有了女友，誰還願意陪着個小孩玩遊戲。就為了這個，迪蘭給了諾拉三星評級。接連幾個三星，諾拉的總評分被拉低，不由愁上眉頭。內森心生惻隱之心，叫來諾拉，不論諾拉説什麼，每説一句都給五星好評。

諾拉驚訝之餘也有些不安，總得為內森做些什麼。內森的要求不高，只要諾拉説説今天的煩心事。原來諾拉的母親幾年前去世，沒錢上載到湖景。這兩年，父親得了電子煙肺，身體越來越差。諾拉害怕失去父親，害怕再次失去一個能夠理解自己的人。她向銀行申請了上載貸款，只要老闆露西籤個字，享受六折員工折扣，就足夠支付上載費用。哪知露西從中作梗，要求諾拉總評分要達到4.8星，她才會簽字，逼得諾拉不得不拼命做事。

諾拉整整説了一個小時，説出來之後，感覺心情好多了。晚上，內林看了看小本子，上面記得一個愛打架的小屁孩子，一個打網球的蠢蛋，一個刻薄的老女人，一個古怪的億萬富翁和一個無禮的教授。想來想去，還是最後那個客服天使最可愛。完成了厄尼交待的任務，內森也不再覺得鬱悶，起碼短時間內應當不會想着自殺。雖説湖景酒店裏，上載的人不怎麼樣，但客服還是不錯的。

諾拉心存感激，下班前偷偷把臨時文件拷到隨身存儲戒指裏。回到家，想辦法恢復，也只成功了一小部分。她看到內森和詹米在想辦法融資，對方是湖景洛杉磯分公司的人，諾拉認識。公司像是同意資助內森和詹米的項目，條件是不能告訴任何人。諾拉心中起疑，還沒來得及細想，電腦屏幕上就跳出提醒，內森的葬禮將在30分鐘後舉行。諾拉趕緊起身，換了身外套，出門前往湖景禮堂。

3.

內森站得筆直，在房間裏試裝。英格麗坐在一旁挑選，一會一個主意，就算是內森看中的，只要她不喜歡就一律換掉。英格麗最後選了套全綠色西裝，內森覺得自己就像彼得·潘，卻又不能説不喜歡。賬户持有人擁有所有權力，這是無法迴避的現實，只有默默接受。

電視里正直播史上首次下載，富豪蒂爾福德花了40億美元，成功競拍到首位意識下載者的殊榮。他的意識將被重新植入肉體，逆轉上載過程，成為人類永生研發上的里程碑。全球人類以及湖景裏的上載人都在關注這一時刻，內森自然不例外。他緊張的看着電視屏幕，那可能是他擺脱控制的唯一出路。

只見蒂爾福德的意識下載到用其DNA打印出的克隆體中，當他感受到手指傳來的觸感，聞到身上的汗味，激動得就像個剛出生的嬰兒。可惜好景不長，僅僅四分鐘，蒂爾福德就七竅噴血。還沒來得及上載，就頭顱爆裂而亡，留給世界的最後遺言恐怕是“去他媽的科學”。內森失望得整了整身上的綠西裝，走出房間。英格麗暗自竊喜，關閉VR，回到現實接待來賓。

葬禮在湖景、洛杉磯和紐約三地實時直播。盧克一身軍裝，不請自來，跟着內森走進酒店旁的小教堂。英格麗那位用六十年代黑白照片成像的奶奶已坐在長椅上，內森彆扭的行了吻手禮，再走到大屏幕前。透過大屏幕可以看到洛杉磯主會場裏的英格麗，還有親戚、朋友，唯獨不見多年好友兼生意夥伴詹米。

主持葬禮的牧師着實不行，選取的記憶片段太隨意。會場裏的人越來越少，一些人提前離場去觀看橄欖球賽。就算留下來的，大多也在關注比分。整個葬禮，英格麗只顧着跟朋友聊天，把內森晾在一邊。好不容易，英格麗總算想起要向來賓致意。可發言的內容裏一個字都沒提到內森，反而致敬因下載失敗去世的蒂爾福德。大屏幕裏的內森無所適從，就像在參加蒂爾福德的葬禮。在場來賓也不知道是否該舉杯，一時冷場。

內森想挽回點面子，可是除了叔叔拉里説點糗事之外，好像沒什麼人願意站出來説幾句悼詞。洛杉磯的幾個好朋友，不是沒來就是早退，內森點開紐約會場直播，看到了三個紐約工學院的女同學兼前女友。更讓他驚喜的是，諾拉就坐在她們身後。還沒等打招呼，就被英格麗粗暴打斷，絕不允許內森再看前任。

內森終於按捺不住怒火，當着賓客的面，直斥英格麗籌辦了一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葬禮。英格麗也怒了，調出內森在湖景的消費清單，後面都列明瞭價格。在她眼裏，出錢就代表真愛。只要她願意，就能把內森從賬户裏永遠刪除。看着英格麗按在刪除確認鍵上的手指頭，內森毫無尊嚴的屈服了。紐約會場的諾拉看到這一幕，內心不禁對內森心生一絲憐憫。

葬禮接近尾聲，內森獨自坐在長椅上發呆。他聽到有人敲屏幕，抬頭看到了自己的胖表姐弗蘭。弗蘭受內森母親薇芙所託，調查內森的死因，以便日後起訴自動駕駛汽車公司。可隨着調查的深入，疑點也越來越多。丟棄在垃圾場裏的那輛自動駕駛車被篡改了數據，車禍當晚的行車記錄也被刪除。醫院證實上載前，內森的體徵正在恢復。而剛才弗蘭詢問英格麗為何提前上載時，英格麗顧左右而言它。弗蘭現在想知道，內森生前是否有仇敵，是否可能製造謀殺。這是內森近段時間裏，第二次聽到“謀殺”這個詞。他實在記不起來，自己有什麼仇人。

沉悶的葬禮結束了，諾拉帶着疑問回到公寓。根據恢復出來的一點記憶片段，內森和詹米曾找過風險投資家喬什，談過一個叫“超越”的項目。諾拉打電話給喬什，徵詢此事。電話那頭喬什一聽，面露驚訝之色。此事明明簽有保密協議，而且當時有人拒絕了收購意向。剛説到這，喬什意識到自己説漏了嘴，趕緊否認知曉此事並掛斷電話。諾拉心中產生一個念頭，説不定內森的死與久不露面的詹米有關。

4.

與有錢人做鄰居就是佔便宜，幾千美元一根高爾夫球杆對戴維根本不算回事。有內森陪打還不夠，戴維又叫來了職業高爾夫球頂級選手阿諾德·帕爾默。不管打出多爛的球，阿諾德只有鼓掌喝彩的份。諾拉了解其中的恩怨，戴維這輩子順風順水，很圓滿，除了1973年與阿諾德住在公會的那段時間。當年阿諾德沒少破壞戴維的泡妞好事，戴維現在算是一報還一報。諾拉之所以知道這些黑歷史，是因為夜間客服天使伊萬分享過戴維的幾個勁爆記憶碎片。諾拉甚至懷疑，伊萬恐怕早已將這些記憶碎片副本倒賣到黑市謀利。

一想到戴維的成功人生，內森就心有不甘，真希望能繼續工作。只是這不符合湖景的規定，諾拉不可能提供幫助。看着內森落寞的神情，諾拉有所感觸。如此上進的人實在難得，但也要知道滿足。

就像現實世界一樣，湖景酒店也有貧民窯。諾拉把內森帶到所謂的2G區。這裏的上載體每個月只有2G數據流量，用完之後即被凍結。除非有人給他們的賬户充值，否則就要等到下個月流量重置，可他們大多沒這個能力。

2G區位於酒店最底層，沒有美妙的湖景，沒有温馨的環境，沒有貼心的服務，沒有沐浴，只有慘白的走廊牆壁和兩側一排排的單人間，怎麼看都像冷清的停屍間，連食品都是商家推出的試吃品，即難吃又噁心。

內森心中樹立起一個目標，要幫助這些困難的2G族。比如分些早餐給他們，反正他的早餐是無限量供應。內森崇高的想法讓諾拉怦然心動，但話還未説完，英格麗的視頻通話就強行插了進來。《時尚》雜誌要對二人的感情進行採訪，內森只得與諾拉告別，回房間做準備。

英格麗與內森之間的感情，被記者描繪成“最終形態的遠距離情感”。採訪過程中，只要內森回答得不符合要求，英格麗就會橫加打斷。最後都是按英格麗的説法，把這段感情説得天花亂墜。當記者提到性方面，英格麗就急了。原本説好葬禮後去湖景過夜，卻放了鴿子。她趕緊轉移話題，請記者到書房觀看婚禮視頻，把內森丟在客廳。

內森掛斷視頻通話，一個人呆坐在房間沙發裏。突然，手邊茶几上憑空出現一盔小狗枱燈。內森一笑，心中會意，叫了聲客服天使。辦公室裏的諾拉就等着他這一聲，立刻進入湖景房間，坐在內森身邊。

內森的確需要找個人聊聊。他想知道，以諾拉的工作經驗，是否存在上載體與真人成功維繫感情的案例。實際上類似情況不少，卻鮮有成功。諾拉回答得很婉轉，這樣的感情維繫起來真的很困難。內森覺得現在對英格麗的感情，更像是弟弟對姐姐，什麼事都由英格麗來管。這個問題諾拉不方便發表意見，為避免破壞他人感情之嫌，藉着下班的由頭，逃出房間。

第二天早上，盧克就在《時尚》報刊的八卦區看到了報道。照片上，英格麗懷抱着寵物貓克萊德佔了一大半面積，內森那不是很清晰的視頻頭像就在一角。文章內容裏，克萊德的篇幅都比內森多。而現實世界裏正興起一場爭取上載權運動，追求上載人人平等，不再是富人特權，報紙上卻隻字未提。

也許是意識到某些問題，英格麗大白天就走進內森的房間，衣着性感。諾拉與伊萬交班時，伊萬面帶淫笑，指着屏幕。諾拉心中一沉，感覺有塊石頭砸在心頭。偏偏內森怎麼都進不了狀態，英格麗認為是技術問題，大喊着要求客服技術支持。

諾拉趕走想“幫忙”的伊萬，硬着頭皮，尷尬的出現在牀邊。趁英格麗暫時離線，去照顧克萊德的時間，諾拉輕輕撫摸着內森健美的身體，測試響應度。一股莫名的暖流在二人體內翻騰，內森的嘴唇不知不覺間向諾拉靠近，諾拉欲拒還迎。英格麗再次上線，打破了二人的默契。諾拉俏臉一紅，立刻下線，將激情勃發的內森讓給了正牌女友。

事後，內森裝睡，一直等到英格麗離開才睜開雙眼。他可能萬萬沒想到，弗蘭此時有了重大發現。在內森車禍前去過的超市監控中，弗蘭清清楚楚看到，先前離開的英格麗又返回，在內森的車上做了什麼手腳。這段視頻一旦曝光，足夠讓英格麗在監獄蹲上十年。

5.

英格麗察覺到與內森的感情漸漸疏遠，不管內森願意不願意，都要進行情感治療。她帶來的治療師比厄尼高了幾個檔次，厄尼只得閉嘴，不敢插話。內森覺得現在吃什麼穿什麼都做不了主，就像英格麗的洋娃娃。英格麗還是那句話，給吃給住才是真愛。但是當內森説起體徵恢復的事，剛才還振振有詞的英格麗就開始結結巴巴。當時英格麗的確看到一些指數在上升，可又不瞭解那些指數的意思，一門心思勸內森上載。英格麗請來的治療師，當然幫着英格麗説話。內森氣得火冒三丈，摔門而去。

內森到了酒店一樓的娛樂室，看到諾拉正陪着迪蘭下棋。迪蘭火氣不小，埋怨父母不願更新虛擬形象。六年過去了，自己還是個小屁孩模樣，弟弟卻都能帶着女友參加舞會了。他和內森，一個是在大峽谷的玻璃走廊又蹦又跳自己找死，一個是被女友坑了性命，都屬於沒準備好就被上載的命，還真有點共同語言。恰好諾拉的父親入院治療，諾拉便將迪蘭託付給內森。臨走前給了內森一大把湖景幣，隨後匆匆去了醫院。

一對難兄難弟在酒吧借酒澆愁，盧克匆匆忙忙跑了過來。他在約會軟件上約了兩個九分美女，在酒店層見面。酒店層是湖景的副業，專為活着的人在虛擬現實中舉辦特色派對，沒人會知道與自己説話的人到底活着，還是早已入土。按規定，上載體不能進入酒店層。所以盧克要去趟灰市。迪蘭一聽來勁了，灰市是暗網中的黑市，各種東西應有盡有，只有想不到沒有買不到的。

經不住盧克和迪蘭慫恿，內森跟着二人穿過酒店樹籬，也就是防火牆最薄弱的一節，走進湖景地圖之外的區域。那裏終年漂浮着灰濛濛的迷霧，不見天日。剛走幾步，頭頂就出現倒計時。如果60分鐘內不能返回，就會被系統認為已抹除，湖景裏的虛擬形象會相應刪除，意識永遠在這片灰色地帶遊蕩。

三人不敢怠慢，加快腳步，走進迷霧中的一座塔樓。進去一看，裏面擠滿了小攤，出售各種新奇東西。盧克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去找“電梯黑客”，給自己和內森製作能去酒店層的電梯通行卡。

內森領着迪蘭在灰市裏閒逛，漲漲見識。路過一個可以黑入活人腕式手機攝像頭的攤子時，內森停下了腳步。他掏出錢幣，想看看詹米在幹嘛。時間只有十秒，否則就會被殺毒系統追蹤。這麼短的時間，只能看到詹米正在開會，討論關於“超越”的項目，還提到了喬什。

內森低着頭思索詹米的目的，做好通行證的盧克跑了過來。頭頂的時間所剩無幾，必須儘快回去。可內森扭頭一看，嚇出一身冷汗，迪蘭不見了。二人滿頭大汗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往胳膊上紋兩個“X”的迪蘭。據説這不是簡單的紋身，是某位頂級俄羅斯黑客開發的青春期催化劑編碼。等迪蘭下次醒來時，就是個18歲的大人了。時間僅剩三分鐘，內森掏出錢丟在桌上，和盧克抱起昏昏欲睡的迪蘭，一路狂奔，總算在最後一秒結束前，回到了樹籬之內。

內森先把迪蘭抱回牀上安頓好，再回自己房間收拾收拾，不能在女性面前亂了容貌。盧克不管這些，一回酒店就迫不及待的乘電梯到了酒店層，去吧枱尋找約來的美女。等內森出了房間，還沒進電梯，就出大事了。

諾拉探望過父親後，順路諮詢了醫院裏的上載師。確認上載程序從未出現損壞記憶碎片的情況，除非人為破壞。回到辦公室，使用醫生推薦的“記憶增強應用”，的確能恢復受損的記憶碎片。可諾拉隨即發現，臨時文件夾裏的文件數量比印象中的少了一大半。

還沒來得及細看，諾拉就在屏幕上看到了更荒唐的事。睡醒的迪蘭光着膀子從房間裏出來，已是個大人模樣，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變成了個女生。這也難怪，他哪知道男女之間的區別。

諾拉和同事阿麗莎站在樓梯口，狠狠的瞪了眼剛下樓的內森，旁邊站着捂着胸口的迪蘭。那XX是女生使用的青春補丁，男生應當是XY，諾拉責怪內森，居然連這個基本常識都不知道。阿麗莎是盧克的客服天使，出了事，她也要負責。定位到盧克的方位後，阿麗莎進酒店層，拆穿盧克的真正身份，嚇得美女大吐特吐，從此不敢再用約會軟件。

諾拉花費數小時，重新編程才讓迪蘭恢復原來的樣子。迪蘭得到了教訓，諾拉所託非人，也要從中吸取教訓，不過她對內森怎麼都不出火。而內森在安慰迪蘭時可能想不到，現實世界中，另一樁謀殺正悄然進行。弗蘭在趕赴與喬什見面的途中，自動駕駛車失控，衝出碼頭，扎進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6.

可能是生活太艱難，諾拉想讓父親卡爾聽些好消息，便説了自己對內森的事。現實生活中，諾拉在約會軟件上結識拜倫，也見過幾次面，可就是沒什麼感覺。卡爾與妻子相愛一生，當然希望女兒能找到靈魂伴侶。他給諾拉的建議是，多瞭解下拜倫，也許會找到閃光點。

而當諾拉在虛擬世界與父親聊天時，內森醒來，着實被站在牀邊的侄女內薇婭嚇了一跳。內薇婭今天的課是觀看雨林虛擬展示，她就開了小差，跑進湖景。説起最近家裏發生的大事，應當算是大家都在尋找不知所蹤的弗蘭，還有就是英格麗請內薇婭到家中過夜。內森很清楚，英格麗與內薇婭套近乎，是為了挽回感情。不管怎麼説，有好吃的好玩的，幹嘛不去呢，內森不會阻止。

侄女還想着來看自己，內森開心之餘順便叫來諾拉，介紹給內薇婭認識。看到兩人的神情，連內薇婭都看得出內森喜歡諾拉。不過諾拉馬上有晨間會議要開，臨走前把內森的耳朵拉長成精靈尖耳朵，逗得內薇婭咯咯直笑，被捉弄的內森也不以為意。

今天晨間會議安排的工作是推銷戈迪塔脆餅，推銷的重點就是像內森、迪蘭這樣的年青人和兒童。這是諾拉最討厭的工作，按照推廣文案在客户面前連説帶比劃的推銷，尤其還是在內森面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搞明白諾拉為什麼突然説出奇怪的話後，內森笑着快進聽完，算是幫她完成了一次推廣任務。

到了傍晚時分，內森坐在草地長椅上看着日落，想起了諾拉。當夜班客服伊萬出現在面前，他才想起諾拉提前下班赴約會，心裏不由得一陣刺痛。心煩意亂的回到房間，枯坐在牀上等天亮。過了好一會，看看鬧鐘，才晚上八點多。他又拿出手機，試着打給詹米，沒想到撥通了。詹米神情緊張，像是在等着喬什開會，沒説幾句就掛斷。內森覺得詹米像是在與湖景合作開發“超越”，心中又是一陣懊惱。

另一邊，與英格麗家人同桌吃飯的內薇婭同樣不好過。平時家裏只能負擔打印出來的人造食物，第一次吃到真正養殖出來的雞肉，好吃得咂舌，都不知道雞腿裏會有骨頭。英格麗的妹妹魯比出言嘲笑，但內薇婭很快就發現，魯比不是針對自己。英格麗的家人似乎都喜歡在言語中相互譏嘲，以此為樂。這大概就是有錢人家的生活，沒有温情可言，只有銅臭。

英格麗也有點受不了父母兄妹間越來越刻薄的對話，她特意為今晚做了焦糖布丁，想用甜點轉移大家的話題。可其他人對這種平民食物做出噁心嘔吐狀，只有內薇婭興趣昂然，還感謝英格麗做的豐盛晚餐。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英格麗二話不説把家人趕出門，只想跟內薇婭在一起説説話。説到內森，英格麗拿出件禮物，是內森生前最後穿的外套。車禍那晚，英格麗溜回內森的車上，打開“乘坐者優先”選項，希望內森能早點過來，還順手從駕駛室拿走外套。沒想到，從此天人永隔。現在她想把這件外套送給脾氣性格最像內森的內薇婭，就像內森仍活在這個世界上。

與此同時，在餐廳約會的諾拉有些興意闌珊。她按父親的建議，問了拜倫很多事。得知這個在約會軟件上玩世不恭的傢伙，居然是紐約市立大學的高材生，專修數據挖掘和兒童心理學。不知道為什麼，對拜倫瞭解得再深入，也找不到對內森那樣心動的感覺。尤其拜倫把上載人説成鬼魂，令諾拉生厭。

約會結束，拜倫想參觀諾拉工作的場所。諾拉不好拒絕，領着他來到辦公室。只見辦公桌的屏幕上，內森獨自一人在深夜草坪上作畫。拜倫就像在看動畫片，對裏面的人物毫無尊重。諾拉更加厭惡，藉口要加班，打發走拜倫。

已是深夜十點半，內森對悄然出現在身後的諾拉是又驚又喜。這個時間還來上班，內森也想看看諾拉的工作環境。諾拉更打開手機，用攝像頭向內森仔細介紹了工作間的每個角落，總監露西的辦公室也沒落下。與拜倫不同，細心的內森看到桌上卡爾的照片，讓諾拉欣慰。

看着別人的工作間，不能工作的內森一陣心酸。諾拉再次進入湖景，在天空上佈滿閃爍的星辰。二人躺在草坪上互述心事，諾拉想了又想，還是把心中的秘密説了出來。關於內森的記憶，看起來像是詹米想出售“超越”項目，內森不同意。她懷疑，詹米很可能因此謀殺了內森。這已經是第三次聽到“謀殺”，內森現在不願談論這些事，還有更多美好的話題可以聊。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着的諾拉感覺有人在猛烈搖晃自己。睜眼就看到阿麗莎站在身後，一個勁使眼色。露西面色嚴肅的站在後面，屏幕上諾拉與內森睡在草坪上的場景早已落入她的眼中。

7.

按照公司規定，客服人員與上載人之間禁止任何感情。諾拉又給不出為何早上六點會睡在內森懷裏的合理解釋，露西鄭重警告她，如若再犯，評分直接從4.8降到3.8。這可嚇不到處於熱戀中的諾拉，不過內森想與英格麗挑明此事，就讓人覺得不太舒服了。諾拉當然知道後果，説不定英格麗一怒之下會把內森刪除。而實際上英格麗心裏也藏着個小秘密是內森想不到的，葬禮上大吵了一架之後，恰好當晚詹米來找內森的硬盤，二人就發生了超友誼的事情。並不是説英格麗移情別戀，反正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懊悔也沒用。

因為有了4.8的評分，諾拉的員工折扣被批准，所以她想請內森幫忙，帶父親四處轉轉，多説些好話，另外還抱着點其他小心思。內森自然不會拒絕，諾拉先回辦公室做準備，正好看到屏幕上播出風險投資家喬什意外身亡的報導。這不可能是巧合，也許內森對喬什沒什麼印象，但在他的一個記憶碎片裏明明是向喬什介紹“超越”項目。諾拉想窺探一下內森的大腦，確認是否有人進入過，只不過這需要內森的允許。

不管諾拉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內森一律答應。這時，諾拉的腕式手機發出振動，父親卡爾已來到湖景酒店。卡爾是老派的反數字主義者，乍一見到會説話的狗，一模一樣的酒店侍者，能發波動拳的小孩，第一反應就是溜之大吉。等冷靜下來，才重新戴上VR眼鏡，再次進入酒店。

父親能答應來酒店，對諾拉而言已是很大的進步。把父親交給內森後，她退出虛擬形象，在辦公桌前看着父親與愛人的互動。內森領着卡爾參觀了餐廳，豐盛的午餐，還在“回憶髮廊”觀看了內森與父親羅格最後一次一起運動的場景，雖然那時內森才三歲。內森對湖景大加讚賞，畢竟是在這裏結識了諾拉。可打心底裏，卡爾就不想上載。他相信人有靈魂，死後能上真正的天堂，而不是數字虛擬世界，妻子會在那裏等着自己。同時，他更不希望為了上載，害得諾拉揹負沉重債務。

諾拉眼睛盯着屏幕，耳中聽到總監露西一邊打電話一邊外出午餐。總監辦公室的門沒有關，諾拉叫阿麗莎幫着望風，自己溜了進去打開電腦。先查郵件，沒有搜索到有關內森的內容，倒是看到一封因為上載體記憶出現在黑市而發給露西的恐嚇信。繼續查記憶系統，諾拉驚訝的發現，管理內森記憶碎片的授權人裏除了自己，還有一個不明員工號碼6143Y。調出全球員工數據庫，查無此人。腕式手機上已跳出阿麗莎的報警信息，諾拉趕緊記下工號，關閉電腦，在露西進門前，溜出總監辦公室。

諾拉回到湖景酒店，卡爾的參觀也結束了，對內森讚不絕口，諾拉和內森如釋重負。可是作為一名父親，想事情會更實際一些。回家的路上，卡爾承認內森是個好人，只是希望諾拉能在內森活着的時候相識相戀。諾拉明白了，她只能面對一個現實，父親即不會接受上載，也不會接受內森。

8.

內森坐在記憶髮廊的理髮椅裏，頭上罩着燙髮機，面前鏡子上播放着有關詹米的記憶。由於記憶殘缺，他始終想不起自己與詹米在“超越”項目上，到底因為什麼產生分歧，以至於詹米要痛下殺手。負責調閲記憶的芭媞婭也是頭一次遇到損壞如此嚴重的情況，只能試着讓內森回憶一些輕鬆、愉快的記憶。而內森想到的是前天與諾拉在湖邊聊天，被諾拉作弄，真以為自己能踏在湖面行走，結果跌進湖裏，成了落湯雞。被諾拉作弄是如此的開心，可內森忘了一件事，身邊的芭媞婭也是湖景的工作人員，頂頭上司也是總監露西，這段回憶無異於不打自招。

公司明令禁止客服天使與上載人深交，違反規定一律開除。因內森的回憶不能作為證據，露西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投訴，便命諾拉即日起停職，撤銷湖景酒店虛擬化身使用權。何時復職，另行通知。

內森哪想到自己的甜蜜回憶會給諾拉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思念難耐時又想召喚客服。可今天不知為什麼，諾拉一本正經。起初內森只當諾拉又在搞怪，沒有多想就表達出愛意，只差單膝下跪求婚。諾拉的一句抱歉，有如當頭一棒。此時，坐在諾拉辦公桌前的露西使用諾拉的虛擬形象，皮笑肉不笑的感謝內森。對客服表現出愛慕，正説明客服工作出色。

內森一時摸不着頭腦，真的以為自己只是一廂情願。感情受挫令他沮喪，表白被拒更讓他覺得沒臉人。內森打電話給母親，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這裏，去其他天堂。上載人生服務都不便宜，薇芙負擔不起，卻又經不住兒子的懇求，只得在湖景工作站把內森下載到硬盤。錢包裏的錢，連40美元的安全箱都買不起。萬一硬盤進水或者破損，內森就會永遠消失，可薇芙只能冒這個險。

諾拉呆在家裏並沒閒着。她聯繫了從湖景跳槽去通訊公司的前同事，查看喬什生前最後的通話記錄。有一條是打給弗蘭，無人接聽。之後喬什給一個未知號碼發送了一串數字“10556”。諾拉吃了一驚，這分明是內森在湖景酒店的房間號，也就是內森的上載ID。這時，諾拉發現掛在二樓窗外的蔬菜架在晃動。原來以前白天上班時，附近的流浪漢會爬上來偷菜。

趕走了流浪漢，諾拉思索着喬什泄露內森ID的用意所在。不論那個未知號碼是誰，一定是想不利於內森。腕式手機震動打斷了諾拉的思考，阿麗莎打來電話，內森已脱離湖景系統。諾拉這下慌了，離開湖景就相當於失去保護。她當即啓程，在擁擠的廉價航空座位上忍耐了半小時，抵達洛杉磯。

諾拉最先想到的是英格麗無法接受分手，才會提走內森據為己有。可英格麗得知此事後也是一頭霧水，隨即想到薇芙。聯繫了薇芙，才知道薇芙正和內森在一家小公司，二人馬上坐車前往。諾拉第一次坐自動駕駛車，有些心慌，畢竟內森就是因為自動駕駛出的事。英格麗安慰了幾句，諾拉發現，雖然英格麗帶有富家千金的高傲，其實人性不壞。而且還知道很多上流社會的八卦，一聊起來就停不下嘴。

等下了車，英格麗緊走幾步，進了薇芙所説的小公司。諾拉卻注意到路邊一個面色蒼白的人，有意無意的盯着公司正門。這家公司原本是做虛擬旅遊生意，採用的還是十年前的老技術，上載人就像坐在飛機裏俯覽腳下的風景，根本沒有互動可言。更別説那位總經理兼秘書兼員工的傢伙，怎麼看都不靠譜。

英格麗以為是自己削減了內森的消費額度，才惹得內森負氣出走。不論她説什麼，內森都堅決不回湖景。可諾拉一進門，內森堅定的決心瞬間瓦解。取出硬盤後，英格麗和薇芙又為了誰有權拿到硬盤爭論起來。諾拉趕緊上前拿起硬盤，站在維護公司賬户持有人利益的立場上，把硬盤塞進英格麗手裏。

出了旅行社，英格麗一手拎着硬盤，一手撐起雨傘遮擋濛濛細雨，嘴上還不依不饒的忙着與薇芙爭執。旁邊突然閃過一道黑影，那個臉色蒼白的人搶過硬盤，撒腿就跑。英格麗大聲呼救，踩着高跟鞋拼命追了過去。四周的路人紛紛駐足，搶匪見勢不妙，將硬盤丟進路邊噴泉，奪路而逃。英格麗慘叫着，不顧身上名貴衣衫，跳進噴泉，忍受池底淤泥的腐臭，撈出硬盤，緊緊的抱在懷裏。

幸好諾拉早有準備，在把硬盤交給英格麗前就用報廢硬盤調了包，內森的硬盤正安全的躺在她的隨身挎包裏。回到湖景的內森心情沉重，獨自站在湖邊發呆，想召喚諾拉，卻又害怕相見。諾拉卻是不請自來，有了英格麗在露西上司面前的讚譽，她得以復職。

弄明白早上的那個諾拉是露西后，內森如撥雲見日，一掃陰霾。而鑑於這段感情的複雜性，諾拉還是希望內森事先與英格麗講明，她不想辜負那位新結識的朋友。隨後，諾拉踏上湖面，邀請內森同行。內森不知有詐，又是一腳跌進湖裏，引得諾拉抿嘴直笑。

9.

最近市面上突然冒出一家叫“彼岸國”的上載服務商，打着“人人皆可永生”的旗號，提供低廉的上載服務，發展勢頭極為迅猛。雖然“彼岸國”的出現勢必打擊“湖景”的利益，但諾拉樂見其成。只是看着“彼岸國”的廣告，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內森生前開發的“超越”，心裏不是滋味。內森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幕後黑手仍然阻止不了上載大眾化的大趨勢。

為了抵禦外來競爭，湖景決定注重高檔服務，推出湖景8.9版重大更新。除了增加更多景物，還為上載人添加更多味覺，不再只有甜和鹹兩種。酒店裏的上載人和他們的家屬對此津津樂道，內森卻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他想找機會向英格麗提分手，但很現實的問題是，如何維持在湖景裏的開支。詹米一直不接電話，從公司收入裏提點分成是沒指望了。薇芙去諮詢過律師，以目前的權利義務關係，英格麗有權刪除賬户下內森的數字化記錄。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去隨充隨走的2G區。只要有人充值，就能活動。流量用完即凍結，直到再充值或每月2G免費流量到賬。

律師不明白，為何內森堅持要留在湖景，而不去低廉的“彼岸國”，只當是虛榮心作怪。內森走投無路，再次撥打詹米的電話，在語音信箱裏留言。既然詹米得到了整個公司，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起碼也應當借些錢救急。

8.9版更新定於今晚，因其重要性，湖景全球客服人員集體參加虛擬會議，技術總監再三強調更新期間的注意事項。湖景酒店裏的一半以上客户都選擇了付費創傷阻斷，屏蔽了人生中的痛苦記憶。所以更新期間上載人必須處於睡眠狀態，否則記憶會被重置，先前設置的阻斷將失效。諾拉耳朵聽着，眼睛卻瞄着身前那個技術人員的肥大屁股。大屁股上方的腰帶彆着一枚修改器，是他們在湖景用於調試代碼的工具。送給搞編程的內森，倒是個不錯的玩具。趁無人注意，諾拉偷偷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工作站辦公室已佈置好氣球綵帶，總監露西還為晚上的慶祝派對製作了拿手的熱狗漢堡。對於諾拉的復職，她仍耿耿於懷，想着法的尋找把柄，好將諾拉掃地出門。諾拉裝傻充愣，實在沒法子，只能硬着頭皮叫來拜倫，以男女朋友的關係一起參加派對。

派對上，諾拉特意拉着拜倫在露西面前秀恩愛。只要露西一走開，她馬上把拜倫晾在一邊，關注屏幕上內森的動靜。拜倫被諾拉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有點懵，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湖景酒店裏同時也在舉行慶祝晚會，為烘托氣氛，加入了彩蛋環節。找到彩蛋者，可獲得一百萬湖景幣，相應的客服天使也能獲得一千美元獎勵。如果能拿到這筆錢，就不用發愁在湖景的生活了。應邀參加晚會的薇芙和拉里馬上加入尋找彩蛋大軍，內森卻在這會接到詹米打來的電話。

內森回房間，找個清靜地方接通電話。正好借這個機會把壓在心底的疑問都説出來，是不是把“超越”賣給了“彼岸國”，是不是獨吞了所有錢，是不是謀殺了自己。詹米被一連串問題問得有些惱怒，他與謀殺根本沾不上邊，一直迴避只是因為與英格麗的事，心存愧疚。現在詹米銀行裏只有三千塊，原本打算用於升級服務器。既然內森有急用，他願意拿出來轉到湖景賬户。話説到這份上，也就沒什麼好再爭辯的了。

知道英格麗曾背叛過自己，內森就有了底氣，毅然決然的到前台，提出明天退房，轉去2G區。接到通知的英格麗第一時間進入酒店，想問清原因。得知內森去意已決，她欲哭無淚。如果不是當初無意中聽到父親與內森密謀，她也不會在痛心之餘，修改車上的“乘坐者優先”的選項，讓內森以完美的形象與自己永遠在一起。見英格麗欲言又止，內森一驚，再想細問，英格麗已下線。

諾拉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內森房間裏發生的事，立刻躲進維修室，上線進入湖景酒店。內森正為英格麗知道自己死亡的秘密而震驚，如今只有恢復記憶，才能弄清楚事情原委。諾拉想到一個辦法，更新時保持清醒，或許記憶重置就能恢復那些損壞的記憶片段。對此諾拉沒有十足把握，但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查出真相。

派對即將結束，湖景裏最有錢的戴維找到了彩蛋，真是老天不公。臨走前，諾拉拿出修改器，只要用它碰一下，碰到的地方就會顯現出對應代碼。稍加修改，就能改變外觀或性質。這個東西改變不了全局，只能算是個小把戲，就當是份分手禮物。

按事先安排好的流程，各客服安撫客户上牀休息，設置成睡眠模式。一切準備工作完成後，大家收拾好東西下班。諾拉打發走糾纏不清的拜倫，抱起桌上那盤沒人吃的熱狗漢堡，沒有坐電梯，走樓梯出了辦公室。露西確認辦公室沒有其他人，才啓動更新程序，然後下樓關閉電梯。明天更新完畢前，任何人不得再進辦公室。

諾拉等其他人都離去，才溜到後門。本應緊鎖的鐵門，鎖槽裏塞滿了吃着都咯牙的熱狗漢堡，只要一拉，就能打開。諾拉從樓梯間進了辦公室，戴上VR眼鏡，進入房間，叫醒內森。只見窗外，天際升起的彩光包圍着整個湖景，慢慢向酒店收攏。彩光所過之處，湖裏多了游魚，樹林裏跑出來獨角獸。

當彩光靠近內森房間時，系統跳出警告，檢測到未睡眠的上載人。只有兩個選項，取消更新，或者強制更新。諾拉突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記憶重置後，內森是否還記得湖景酒店的生活，是否還記得自己。考慮時間只有三十秒，在真相與愛情之間，諾拉選擇了前者。愛情還能重拾，真相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10.

到了上班時間，各客服紛紛喚醒客户，迎接湖景新的一天。諾拉卻感覺今天手中的數碼筆格外沉重。數碼筆在數碼板上滑動，諾拉像其他客服人員一樣，平靜的叫醒內森。屏幕上，內森從牀上坐起，一臉驚訝的迴應着腦袋裏出現的聲音。諾拉的心沉到了谷底，聲音略帶悲傷又不失輕柔的重新向內森介紹自己。

平復了悲痛之後，諾拉進入內森的記憶系統，調閲那些曾經無法打開的片段，其中的內容讓她大吃一驚。最後一個片段是一張蒼白的臉從破損的車窗外向車內張望，正是那個搶奪內森硬盤的人。從後向前追溯，諾拉越看越心驚，事情並非如先前設想的那般。

兩年多前，內森和詹米聯手創立了公司。之後的時間裏，內森兢兢業業開發“超越”，詹米主要負責調試及融資工作。在項目初見成果時，二人卻在公司發展方向上產生了分歧。詹米有志於成為科技領域的領頭人，所以傾向於與規模較小的風險投資家喬什合作，便於掌握主動權。內森則只想賺筆大錢，讓家人過上舒心生活。在詹米拒絕了英格麗父親奧利弗的要約後，內森私下與奧利弗做了筆骯髒交易，瞞着詹米高價售出“超越”的副本，才有瞭如今的“彼岸國”。

難怪詹米的公司舉步維艱，原來是內森出賣了詹米，而不是詹米背叛了內森。內森的完美形象徹底崩塌，諾拉腦袋裏嗡嗡直響，無心再工作，請了假只想儘快回家。剛進家門，就聽到手機鈴響，是內森。

實際上，內森一醒來就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一時之間不敢面對諾拉，才會假裝失憶。現在，內森已退了酒店房間，孤零零來到2G區，住進簡陋的單人間。2G流量並不多，舉手抬足都會耗費流量，但內森仍想打電話給諾拉，不願二人之間留下無法挽回的遺憾。

對這樣一個偽君子，跟他説話都讓人覺得噁心。可諾拉的內心，又不想就此結束。掛斷內森兩次電話後，諾拉還是登陸了自己的筆記本，面對面談談此事。感情是要建立在忠誠的基礎之上，諾拉害怕今後內森會像對待詹米那樣，對待自己，讓自己心碎。

正説着，公寓裏的安保系統提示前門打開。諾拉摘下VR眼鏡起身查看。門外並無異狀，諾拉關好門，走回電腦前，突然眼前的鏡面倒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和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諾拉想都沒想，翻身跳出窗外，抓着窗外的蔬菜架逃到地面。而殺手也跳了下來，緊追不捨。

內森從手機上看到諾拉被追殺，又無法上前相助。情急之下，掏出修改器，碰擊牀頭的老式固定電話，運用生前所學，黑入監控系統，查看情況。只見諾拉沒命的奔跑，身後的殺手肆無忌憚，連警察都不放在眼裏。這樣下去諾拉遲早會沒命，內森調出附近樓宇藍圖，想到了一個辦法。

內森撥通諾拉的手機，讓她跑進最近一幢大樓的電梯。只等殺手進了另一部電梯，內森入侵公寓的控制系統，關閉電梯。通過電梯裏的通話器，內森要問出僱兇殺人者的姓名。可對方不以為然，還舔了舔刀頭，捅刺攔路警察留下的血。既然沒有審問價值，內森只好操控電梯從頂樓直降底樓，再高速回到頂樓。來回數次，確保電梯裏的殺手今生今世無法再行兇殺人。

剛才一連串動作，消耗了大量流量。內森僅剩100M，這個月餘下的日子裏，除了枯坐在牀上再無別處可去。幾小時後，手機鈴聲叫醒了閉目休息中的內森，是諾拉。方才卡爾聽到女兒遇襲，特意到女兒公寓檢查門窗，還説出了自己的看法。卡爾始終認為內森不是壞人，只不過是個有缺陷的正常人。而且此事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奧利弗的權力還沒大到能破壞和刪除內森的記憶，僱傭職業殺手不着痕跡的殺死涉事人等，此事背後一定還有更深的內幕。

今天的襲擊事件，很可能是幕後黑手報復諾拉在洛杉磯調包硬盤。萬一他們知道內森恢復了記憶，隨時會再次出手追殺諾拉，抹除內森。卡爾在反科技聯盟有幾個朋友，能把諾拉安排住進沒有網絡的安全屋。

內森坐在牀上，接通手機。現在的流量僅夠語音通話，他聽着諾拉的聲音，理解諾拉此時矛盾的心情。諾拉不知自己該離開，還是該留下。她説了聲“我愛你”，期望得到相同的迴應，堅定自己留下來抗爭的決心。可眼眶中流下的一滴眼淚耗盡了內森最後1M流量。沒有得到迴應的諾拉，滿懷失望，坐上拜倫的車，駛向波科諾山。

不知過了多久，英格麗走進內森的房間。她拿出信用卡，充值1G流量，內森這才從凍結狀態恢復過來。英格麗眼含內疚、温柔、激動，告訴內森一個好消息。她來到了這裏，會永遠與內森在一起。永遠意味着上載，英格麗選擇死亡的消息讓內森震驚不已，瞬間消耗掉僅有的1G流量，丟下英格麗驚慌失措的呼叫着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客服天使。

豆瓣評分（8.5）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