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故園

光緒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夏，正在日本留學的魯迅接連收到母親病重的書信，他匆匆趕回紹興，發現陷入一場騙局。與此同時，一頂花轎正向周家駛來，轎內的新娘名叫朱安，一個目不識丁、纏着小腳的“老大姑娘”。此刻，她的心正像這顛簸的花轎一樣七上八下。

婚禮前，周家渡族人們如臨大敵，他們清楚，新郎對這樁婚姻一直持反對態度，生怕他攪鬧婚禮。然而婚禮很順利，魯迅是個孝順孩子，他不忍讓母親傷心，只有犧牲自己。新婚之夜，洞房裏沉悶逼人。新娘期待着揭去蓋頭，期待着一句温存話語，然而聽到的卻是翻書聲和新郎的嘆息。朱安做着各種各樣的猜測，痛苦使她不知所措。她鼓起勇氣剛想喚新郎休息，窗外卻傳來一聲雞啼。翌日，魯迅重返日本，一走便是三年。朱安翹首盼望了一千多個日夜，丈夫終於回來了，卻兜頭給她一瓢冷水。無愛的婚姻給兩個人都造成了深切的痛苦。但朱安並不氣餒，她堅信自己好比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

1912年12月，魯迅接母親和朱安遷居北京。朱安對新生活抱着很大的期望，但很快發現她和丈夫這位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之間距離越來越遠，她千方百計想彌合兩人的差距，卻每每事與願違。在女師大風潮、“三·一八”慘案中，魯迅與許景宋並肩戰鬥，從相知到相愛，最終攜手南下。朱安的幻想被徹底擊碎，她知道自己這隻蝸牛再沒希望爬到房頂了。1936年10月19日，魯迅在上海逝世。噩耗傳來，朱安無限悲痛，揮淚祭奠。此後，在許景宋的供養下，朱安度過餘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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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故園》取材於魯迅先生的妻子朱安女士的生平事蹟，擺脱了傳統劇目的倫理敍事的內容範式，以朱安的一生為主要線索，展現的是舊時代女性在社會變革大潮中的無所適從，和她一生守望卻永遠無法得到的夫妻感情的悲劇。該劇從細節入手，表現朱安一生的歡喜、失望、等待、無奈、絕望，把她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一個普通的女人，尊重她，表現她情感豐富、多姿多彩的內心世界，而不是與魯迅連在一起的一個名字，一個符號。

《風雨故園》一改以往戲曲由於舞台表演限制只能採取的順序敍事方式——開始、發展、高潮、結局，而是藉助舞台聲光效果，藉助觀眾對魯迅的熟悉以插敍的方式展開，由魯迅先生追憶二十年前被母親欺騙回國完婚，娶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開始了一生的痛苦糾纏。 ^[7] 

豫劇《風雨故園》(4張)

戲由朱安出嫁始，抬花轎是戲曲尤其是豫劇的大彩頭，轎伕顛起轎來，火爆歡快喜性。而這裏不同以往，轎伕沒有顛，因為朱安是纏足，這就需要在靜中求動，小碎蹉步，靠適度喜悦的表情與眼神牽引着觀眾的視覺，動靜相宜，聲色相融，温欣簡約的出場。

洞房之中，朱安先是半掀一下蓋頭，偷窺了一眼新郎，當心懷不解，由喜轉悲後，站起掀蓋頭欲前往，聞雞報曉，悲痛地跌坐在牀上。聽窗外喊，丈夫逃走，朱安急轉身，跑半圓場，背立窗下，凝望。聽婆母説他還要回來，急轉身，眼露喜色，以此來表現一個對未來人生充滿憧憬新婦的心境情態。 ^[8] 

“二十年，未曾和他牽過手；二十年，不知道啥叫温柔；二十年，我還是個女兒身；二十年，天天守着一個愁。”這一段唱詞采取宣敍調的手法，由淺及深，從朱安對愛情的嚮往，到朱安對自身的無奈，再到朱安對命運的控訴。從失望到絕望的幾句唱詞，一點點地帶着朱安走進命運的悲劇中。該唱段運用戲曲中的噴口，如“二十年，不知道啥叫温柔”在“不”的字音前加入噴口，以顯示出難以啓齒的委屈之感。此外，在朱安的唱段中還多次出現了“啊”“哦”等擬聲詞，這樣設計是為了再現朱安內心的煎熬。 ^[9] 

舞台前段運用江南風格的民居建築，例如雕花木牆、水面上的烏蓬船等。後段北京魯迅的住所運用老北京建築風格，例如小衚衕、丁香樹、琉瓦灰牆的四合院、小門樓、大窗欞等。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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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中原豫劇的風土人情、聲腔情調與水鄉紹興相去甚遠，但是戲一開場就令人信服，既是紹興又不完全是紹興，這就是中國城鎮封建大家族的縮影。汪荃珍扮演的朱安從坐轎、入洞房開始，她就是最為真實的夫人。她把空頭妻子的委屈與忍耐、等待和期盼都演得那麼平靜自然，但是在平靜自然中又激盪着沖天的波瀾。由盛紅林扮演的魯迅，嚴肅、緘默、不苟言笑和嫉惡如仇，都摹狀得較為神似。母親與衍太太、劉和珍與同學們，還有四位公公都演得各具神韻，諸多引人入勝處令人目不暇接。《風雨故人》對於偉人形象的多維展示，對於偉人身後那些默默付出的女人們的個體性展示和整體性招魂，對於該劇種文化品格的不懈探索，都令人肅然起敬。（中國文藝評論家學會特約評論員謝柏梁評） ^[11] 

《風雨故園》表現了二十世紀初在那個風雨如磐的“故園”，作為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魯迅極力想從包辦婚姻中解放自己，但依然沒有擺脱封建包辦婚姻對自己及原配夫人朱安的傷害。該劇既濃墨重彩地體現出朱安的掙扎和對希望的執着，也深刻揭示了魯迅的無奈和心靈突圍的艱難。（《河南日報》評）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