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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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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機傳》是唐代房玄齡主編的一篇傳記。
作品名稱
陸機傳
作    者
房玄齡
創作年代
唐代
出    處
《晉書》
作品體裁
傳記

陸機傳作品原文

陸機傳
陸機,字士衡,吳郡人也。祖遜,吳丞相。父抗,吳大司馬。機身長七尺,其聲如鍾。少有異才,文章冠世,伏膺儒術,非禮不動。抗卒,領父兵為牙門將。年二十而吳滅,退居舊裏,閉門勤學,積有十年。以孫氏在吳,而祖父世為將相,有大勳於江表,深慨孫皓舉而棄之,乃論權所以得,皓所以亡,又欲述其祖父功業,遂作《辯亡論》二篇。其上篇曰:
昔漢氏失御,奸臣竊命,禍基京畿,毒遍宇內,皇綱弛頓,王室遂卑。於是羣雄蜂駭,義兵四合。吳武烈皇帝慷慨下國,電發荊南,權略紛紜,忠勇伯世,威稜則夷羿震盪,兵交則醜虜授馘,遂掃清宗祊,蒸禋皇祖。於時雲興之將帶州,猋起之師跨邑,哮闞之羣風驅,熊羆之族霧合。雖兵以義動,同盟戮力,然皆苞藏禍心,阻兵怙亂,或師無謀律,喪威稔寇。忠規武節,未有如此其著者也。
武烈既沒,長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髮,招攬遺老,與之述業。神兵東驅,奮寡犯眾,攻無堅城之將,戰無交鋒之虜。誅叛柔服,而江外底定;飭法修師,則威德翕赫。賓禮名賢,而張公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為之傑。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達而聰哲,故同方者以類附,等契者以氣集,江東蓋多士矣。將北伐諸華,誅鋤幹紀,旋皇輿於夷庚,反帝坐於紫闥,挾天子以令諸侯,清天步而歸舊物。戎車既次,羣兇側目,大業未就,中世而殞。
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蹤襲逸軌,睿心因令圖,從政諮於故實,播憲稽乎遺風;而加之以篤敬,申之以節儉,疇諮俊茂,好謀善斷,束帛旅於丘園,旌命交乎塗巷。故豪彥尋聲而響臻,志士晞光而景騖,異人輻輳,猛士如林。於是張公為師傅;周瑜、陸公、魯肅、呂蒙之儔,入為腹心,出為股肱;甘甯、淩統、程普、賀齊、硃桓、硃然之徒奮其威,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屬宣其力;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騭以名聲光國,政事則顧雍、潘浚、呂範、呂岱以器任幹職,奇偉則虞翻、陸績、張惇以風義舉政,奉使則趙諮、沈珩以敏達延譽,術數則吳範、趙達以禨祥協德;董襲、陳武殺身以衞主,駱統、劉基強諫以補過。謀無遺計,舉不失策。故遂割據山川,跨制荊、吳,而與天下爭衡矣。魏氏嘗藉戰勝之威,率百萬之師,浮鄧塞之舟,下漢陰之眾,羽楫萬計,龍躍順流,鋭師千旅,武步原隰,謨臣盈室,武將連衡,喟然有吞江滸之志,壹宇宙之氣。而周瑜驅我偏師,黜之赤壁,喪旗亂轍,僅而獲免,收跡遠遁。漢王亦憑帝王之號,帥巴、漢之人,乘危騁變,結壘千里,志報關羽之敗,圖收湘西之地。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覆師敗績,困而後濟,絕命永安。續以濡須之寇,臨川摧鋭;蓬蘢之戰,孑輪不反。由是二邦之將,喪氣挫鋒,勢<血醜>財匱,而吳莞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請好,漢氏乞盟,遂躋天號,鼎峙而立。西界庸、益之郊,北裂淮、漢之涘,東苞百越之地,南括羣蠻之表。於是講八代之禮,搜三王之樂,告類上帝,拱揖羣后。武臣毅卒,循江而守;長棘勁鎩,望猋而奮。庶尹盡規於上,黎元展業於下,化協殊裔,風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撫巡外域,巨象逸駿,擾於外閒,明珠瑋寶,耀於內府,珍瑰重跡而至,奇玩應響而赴;𬨎軒騁於南荒,衝輣息於朔野;黎庶免干戈之患,戎馬無晨服之虞,而帝業固矣。
大皇既沒,幼主蒞朝,奸回肆虐。景皇聿興,虔修遺憲,政無大闕,守文之良主也。降及歸命之初,典刑未滅,故老猶存。大司馬陸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規,而施績、範慎以威重顯,丁奉、鍾離斐以武毅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玄、賀邵之屬掌機事,元首雖病,股肱猶良。爰逮末葉,羣公既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患,皇家有土崩之釁,曆命應化而微,王師躡運而發,卒散於陳,眾奔於邑,城池無籓籬之固,山川無溝阜之勢,非有工輸雲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築室之圍,燕人濟西之隊,軍未浹辰而社稷夷矣。雖忠臣孤憤,烈士死節,將奚救哉!
夫曹、劉之將非一世所選,向時之師無曩日之眾,戰守之道抑有前符,險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敗貿理,古今詭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異也。
其下篇曰:
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據中夏,漢氏有岷、益,吳制荊、揚而掩有交、廣。曹氏雖功濟諸華,虐亦深矣,其人怨。劉翁因險以飾智,功已薄矣,其俗陋。夫吳,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聰明睿達,懿度弘遠矣。其求賢如弗及,血阝人如稚子,接士盡盛德之容,親仁罄丹府之愛。拔呂蒙於戎行,試潘浚於系虜。推誠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權之我逼。執鞭鞠躬,以重陸公之威;悉委武衞,以濟周瑜之師。卑宮菲食,豐功臣之賞;披懷虛己,納謨士之算。故魯肅一面而自託,士燮蒙險而效命。高張公之德,而省遊田之娛;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慾之歡;感陸公之規,而除刑法之煩;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損甘,以育淩統之孤;登壇慷愾,歸魯子之功;削投怨言,信子瑜之節。是以忠臣競盡其謨,志士鹹得肆力,洪規遠略,固不厭夫區區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務未遑。初都建鄴,羣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弗許,曰:“天下其謂朕何!”宮室輿服,蓋慊如也。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既定,故百度之缺粗修,雖𬪩化懿綱,未齒乎上代,抑其體國經邦之具,亦足以為政矣。地方几萬里,帶甲將百萬,其野沃,其兵練,其器利,其財豐;東負滄海,西阻險塞,長江制其區宇,峻山帶其封域,國家之利未見有弘於茲者也。借使守之以道,御之以術,敦率遺典,勤人謹政,修定策,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
或曰:“吳、蜀唇齒之國也,夫蜀滅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籓援之與國,而非吳人之存亡也。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川厄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鋭師百萬,啓行不過千夫;軸轤千里,前驅不過百艦。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蛇,其勢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天子總羣議以諮之大司馬陸公,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荊、楚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讚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擒耳。逮步闡之亂,憑寶城以延強寇,資重幣以誘羣蠻。於時大邦之眾,雲翔電發,懸旍江介,築壘遵渚,衿帶要害,以止吳人之西,巴、漢舟師,沿江東下。陸公偏師三萬,北據東坑,深溝高壘,按甲養威。反虜宛跡待戮,而不敢北窺生路,強寇敗績宵遁,喪師太半。分命鋭師五千,西御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驚,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夫太康之役,眾未盛乎曩日之師;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不其然歟!
《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或曰“亂不極則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險”,言守險之在人也。吳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夫四州之萌非無眾也,大江以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險易守也,勁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修也,功不興而禍遘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審存亡之至數,謙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寬衝以誘俊乂之謀,慈和以結士庶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與之同患。安與眾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同患,則其難不足血阝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麥秀》無悲殷之思,《黍離》無湣周之感也。
至太康末,與弟雲俱入洛,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又嘗詣侍中王濟,濟指羊酪謂機曰:“卿吳中何以敵此?”答雲:“千里蓴羹,未下鹽豉。”時人稱為名對。張華薦之諸公。後太傅楊駿闢為祭酒。會駿誅,累遷太子洗馬、著作郎。范陽盧志於眾中問機曰:“陸遜、陸抗於君近遠?”機曰:“如君於盧毓、盧廷。”志默然。既起,雲謂機曰:“殊邦遐遠,容不相悉,何至於此!”機曰:“我父祖名播四海,寧不知邪!”議者以此定二陸之優劣。
吳王晏出鎮淮南,以機為郎中令,遷尚書中兵郎,轉殿中郎。趙王倫輔政,引為相國參軍。豫誅賈謐功,賜爵關中侯。倫將篡位,以為中書郎。倫之誅也,齊王冏以機職在中書,九錫文及禪詔疑機與焉,遂收機等九人付廷尉。賴成都王穎、吳王晏並救理之,得減死徙邊,遇赦而止。
初機有駿犬,名曰黃耳,甚愛之。既而羈寓京師,久無家問,笑語犬曰:“我家絕無書信,汝能齎書取消息不?”犬搖尾作聲。機乃為書以竹筒盛之而系其頸,犬尋路南走,遂至其家,得報還洛。其後因以為常。時中國多難,顧榮、戴若思等鹹勸機還吳,機負其才望,而志匡世難,故不從。
冏既矜功自伐,受爵不讓,機惡之,作《豪士賦》以刺焉。其序曰: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則?修心以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務者系乎彼。存乎我者,隆殺止乎其域;系乎彼者,豐約惟所遭遇。落葉俟微飆以隕,而風之力蓋寡;孟嘗遭雍門以泣,而琴之感以末。何哉?欲隕之葉無所假烈風,將墜之泣不足煩哀響也。是故苟時啓於天,理盡於人,庸夫可以濟聖賢之功,斗筲可以定烈士之業。故曰“才不半古,功已倍之”,蓋得之於時世也。歷觀今古,徼一時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
夫我之自我,智士猶嬰其累;物之相物,昆蟲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挾非常之勳,神器暉其顧眄,萬物隨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飽從諛之説,豈識乎功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且好榮惡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猶且不免,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節,故曰天可仇乎。而時有玄服荷戟,立乎廟門之下,援旗誓眾,奮於阡陌之上,況乎世主制命,自下裁物者乎!廣樹恩不足以敵怨,勤興利不足以補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傷其手。且夫政由甯氏,忠臣所以慷慨;祭則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奭怏怏,不悦公旦之舉;高平師師,側目博陸之勢。而成王不遣嫌吝於懷,宣帝若負芒刺於背,非其然者歟?
嗟乎!光於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親莫暱焉。登帝天位,功莫厚焉。守節沒齒,忠莫至焉。而傾側顛沛,僅而自全,則伊生抱明允以嬰戮,文子懷忠敬而齒劍,固其所也。因斯以言,夫以篤聖穆親,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不能取信於人主之懷,止謗於眾多之口,過此以往,惡睹其可!安危之理,斷可識矣。又況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運短才而易聖哲所難者哉!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禍積起於寵盛,而不知辭寵以招福。見百姓之謀己,則申宮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懼萬方之不服,則嚴刑峻制,以賈傷心之怨。然後威窮乎震主,而怨行乎上下,眾心日陊,危機將發,而方偃仰瞪眄,謂足以誇世,笑古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勳之可矜,暗成敗之有會。是以事窮運盡,必有顛仆;風起塵合,而禍至常酷也。聖人忌功名之過己,惡寵祿之逾量,蓋為此也。
夫惡欲之大端,賢愚所共有,而遊子殉高位於生前,志士思垂名於身後,受生之分,惟此而已。夫蓋世之業,名莫盛焉;率意無違,欲莫順焉。借使伊人頗覽天道,知盡不可益,盈難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則巍巍之盛,仰邈前賢,洋洋之風,俯觀來籍,而大欲不止於身,至樂無愆乎舊,節彌效而德彌廣,身逾逸而名逾劭。此之不為,而彼之必昧,然後河海之跡堙為窮流,一匱之釁積成山嶽,名編兇頑之條,身厭荼毒之痛,豈不謬哉!故聊為賦焉,庶使百世少有悟雲。
冏不之悟,而竟以敗。
機又以聖王經國,義在封建,因採其遠指,著《五等論》曰:
夫體國經野,先王所慎,創制垂基,思隆後葉。然而經略不同,長世異術。五等之制,始於黃、唐,郡縣之治,創於秦、漢,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言。
夫王者知帝業至重,天下至廣。廣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於借力,制廣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並建伍長,所以弘其制也。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裁其親疏之宜,使萬國相維,以成磐石之固;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又有以見綏世之長御,識人情之大方,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安上在於悦下,為己存乎利人。故《易》曰“悦以使人,人忘其勞”,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樂,則己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己得與之共害。利博而恩篤,樂遠則憂深,故諸侯享食土之實,萬國受傳世之祚。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政,九服之內知有定主,上之子愛於是乎生,下之禮信於是乎結,世平足以敦風,道衰足以御暴。故強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雄俊之人無所寄霸王之志。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化,主尊賴羣后之圖身,譬猶眾目營方,則天網自昶;四體辭難,而心膂獲乂。蓋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系乎其人,原法期於必諒,明道有時而暗。故世及之制弊於強御,厚下之典漏於末折,侵弱之釁遘自三委,陵夷之禍終乎七雄。昔成湯親照夏後之鑑,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質相濟,損益有物。然五等之禮,不革於時,封畛之制,有隆爾者,豈玩二王之禍而暗經世之算乎?固知百世非可懸御,善制不能無弊,而侵弱之辱愈於殄祀,土崩之困痛於陵夷也。是以經始獲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興化之具。故國憂賴其釋位,主弱憑於翼戴。及承微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事勢使之然歟!
降及亡秦,棄道任術,懲周之失,自矜其得。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於弱下,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共害。雖速亡趨亂,不必一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是蓋思五等之小怨,亡萬國之大德,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國乏令主,十有餘世。然片言勤王,諸侯必應,一朝振矜,遠國先叛,故強晉收其請隧之圖,暴楚頓其觀鼎之志,豈劉、項之能窺關,勝、廣之敢號澤哉!借使秦人因循其制,雖則無道,有與共亡,覆滅之禍,豈在曩日!
漢矯秦枉,大啓王侯,境土逾溢,不遵舊典,故賈生憂其危,晁錯痛其亂。是以諸侯岨其國家之富,憑其士庶之力,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衝其漏網,皇祖夷於黔徒,西京病於東帝。是蓋過正之災,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呂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策漢,必稱諸侯。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復襲亡秦之軌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萬國;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由遵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奸宄棄斥。卒有強臣專朝,則天下風靡,一夫從衡,而城池自夷,豈不危哉!
在周之衰,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幹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兇族據其天邑,鉦鼙震於閫宇,鋒鏑流於絳闕,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安待危。是以宣王興於共和,襄惠振於晉、鄭。豈若二漢階闥暫擾,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九服夕亂哉!
遠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覽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漢以之亡,夫何故哉?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蓋遠績屈於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故烈士扼腕,終委寇仇之手;中人變節,以助虐國之桀。雖復時有鳩合同志以謀王室,然上非奧主,下皆市人,師旅無先定之班,君臣無相保之志,是以義兵雲合,無救劫殺之禍,眾望未改,而已見大漢之滅矣。
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時比跡,故五等所以多亂。今之牧守,皆官方庸能,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政”。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長率連屬,鹹述其職,而淫昏之郡無所容過,何則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興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貨準財,則貪殘之萌皆羣后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后王有以之廢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己思政;郡縣之長,為吏圖物。何以徵之?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人,良士所希及。夫進取之情鋭,而安人之譽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慕也。君無卒歲之圖,臣挾一時之志。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己土,眾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前人慾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為上無苟且之心,羣下知膠固之義。使其並賢居政,則功有厚薄;兩愚處亂,則過有深淺。然則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也。
時成都王穎推功不居,勞謙下士。機既感全濟之恩,又見朝廷屢有變難,謂穎必能康隆晉室,遂委身焉。穎以機參大將軍軍事,表為平原內史。太安初,穎與河間王顒起兵討長沙王乂,假機後將軍、河北大都督,督北中郎將王粹、冠軍牽秀等諸軍二十餘萬人。機以三世為將,道家所忌,又羈旅入宦,屯居羣士之右,而王粹、牽秀等皆有怨心,固辭都督。穎不許。機鄉人孫惠亦勸機讓都督於粹,機曰:“將謂吾為首鼠避賊,適所以速禍也。”遂行。穎謂機曰:“若功成事定,當爵為郡公,位以台司,將軍勉之矣!”機曰:“昔齊桓任夷吾以建九合之功,燕惠疑樂毅以失垂成之業,今日之事,在公不在機也。”穎左長史盧志心害機寵,言於穎曰:“陸機自比管、樂,擬君暗主,自古命將遣師,未有臣陵其君而可以濟事者也。”穎默然。機始臨戎,而牙旗折,意甚惡之。列軍自朝歌至於河橋,鼓聲聞數百里,漢、魏以來,出師之盛,未嘗有也。長沙王乂奉天子與機戰於鹿苑,機軍大敗,赴七里澗而死者如積焉,水為之不流,將軍賈稜皆死之。
初,宦人孟玖弟超併為穎所嬖寵。超領萬人為小都督,未戰,縱兵大掠。機錄其主者。超將鐵騎百餘人,直入機麾下奪之,顧謂機曰:“貉奴能作督不!”機司馬孫拯勸機殺之,機不能用。超宣言於眾曰:“陸機將反。”又還書與玖言機持兩端,軍不速決。及戰,超不受機節度,輕兵獨進而沒。玖疑機殺之,遂譖機於穎,言其有異志。將軍王闡、郝昌、公師籓等皆玖所用,與牽秀等共證之。穎大怒,使秀密收機。其夕,機夢黑幰繞車,手決不開,天明而秀兵至。機釋戎服,著白帢,與秀相見,神色自若,謂秀曰:“自吳朝傾覆,吾兄弟宗族蒙國重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命吾以重任,辭不獲已。今日受誅,豈非命也!”因與穎箋,詞甚悽惻。既而嘆曰:“華亭鶴唳,豈可復聞乎!”遂遇害於軍中,時年四十三。二子蔚、夏亦同被害。機既死非其罪,士卒痛之,莫不流涕。是日昏霧晝合,大風折木,平地尺雪,議者以為陸氏之冤。
機天才秀逸,辭藻宏麗,張華嘗謂之曰:“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弟雲嘗與書曰:“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後葛洪著書,稱“機文猶玄圃之積玉,無非夜光焉,五河之吐流,泉源如一焉。其弘麗妍贍,英鋭漂逸,亦一代之絕乎!”其為人所推服如此。然好遊權門,與賈謐親善,以進趣獲譏。所著文章凡三百餘篇,並行於世。 [1] 

陸機傳編者簡介

房玄齡,名喬,字玄齡,齊州臨淄(今山東淄博東北)人,唐代初年名相。他年輕時博覽經史,18歲時中進士,官拜羽騎尉。李淵起兵反隋後,他投奔了李世民,協助李世民經營四方,削平羣雄,並參與策劃了玄武門之變.為貞觀之治的到來立下了功勳,李世民稱讚他有“籌謀帷幄,定社稷之功”。李世民即位後,房玄齡被任命為中書令,總領百司,掌管政務達20年,主持制定了唐初的律令、格敕和各種典章制度,並調整政府機構,精簡中央官員,為政府選拔了大量優秀人才。他任職期間善於用人,恪守職責,不自居功,後世把他和杜如晦作為良相的典範,合稱“房、杜”。唐太宗徵高旬麗時,他留守京師,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病逝。 [2] 
參考資料
  • 1.    劉毅編著,晉書,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01,第344-347頁
  • 2.    斗南編著,歷史文化常識全知道,中國華僑出版社,2015.01,第13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