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民

《阿民》(6張)

2014年，大學畢業的阿龍（九連真人主唱兼吉他手）在家人的勸説下從成都回到家鄉找工作，在返鄉的大巴車上耳機裏傳來一段客家話獨白，講述的是一個叫“成仔”的年輕人，離開窮苦的家鄉去大城市尋找前途，最後辭別城市又回到了家鄉。霎那間百種思緒湧上阿龍的心頭，歌詞裏每一句唱的都是他自己，這首歌是交工樂隊的《風神125》，也是一款摩托車的名字。正是這個瞬間，造就了九連真人樂隊。為了回敬造就樂隊的這首歌，樂隊在創作伊始就把《風神125》裏的人物“成仔”和摩托車的意象創作成了歌曲《夜遊神》。這是九連真人創作的第一首歌，也是為專輯《阿民》定調的一首歌。歌曲中交代了其虛構的主人公“阿民”的人物性格和成長背景，同時也奠定了阿龍要以客家話創作一張專輯的信念。

2019年，九連真人蔘加了愛奇藝音樂節目《樂隊的夏天》，在節目中樂迷嘉賓張亞東建議樂隊多唱一些普通話歌曲，因為音樂對於大多數聽眾而言，所呈現的第一個理解層級就是歌詞。但在阿龍看來，他參加節目是為了講述阿民的故事，所以他沒有聽取這些善意的建議，始終堅持了客家話的演唱，並且將這樣的演唱貫穿到了首張錄音室專輯《阿民》中。“阿民”這個名字雖是來自阿龍父親名字的諧音，但是“阿民”的意象，幾乎貫穿着每一個從小鎮去到大城市拼搏的打工人。作為一張概念專輯，《阿民》按照歌曲的順序，完整地講述“阿民”的故事。這個“阿民”是他們為專輯設置的主人公，即所謂的“留守兒童”，這是中國城市化發展進程當中一個不可忽視的現象。

開場曲《夜遊神》除了致敬交工樂隊，也影射了阿龍小時候遭遇校園暴力的往事。《莫欺少年窮》描述了阿民要外出闖蕩的心情，歌名源自Beyond樂隊參演的電影《BEYOND日記之莫欺少年窮》，歌名是每個年輕人在面對冷眼時可以拿來鼓勵自己的話。《上崗去》描述了打工人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三斤狗》寫了阿民的一個黃粱美夢，歌曲當中的“李三雄”一方面是阿民自己，另一方面也是阿民的父親，該曲請到了痴人樂隊主唱者吳澤琦參與嗩吶演奏。《北風》是一首慢歌，歌詞“做事，定會/囊來翻身”描寫的是阿民的工作，以及他對工作的疑惑。《出》有兩個含義，一是阿民迫切想要出人頭地的願望，另一方面是為專輯的安排起到過渡作用。

《度日》通過對阿民朋友圈的展示，講述當代年輕人的日常“摸魚”生活，而《求》則是該曲的延續。《六百萬精英》是對阿龍畢業時報紙上所説的“六百萬精英步入社會”的反諷。《望月懷遠》以唐代詩人張九齡的詩作《望月懷遠》命名，歌曲中有客家話也有普通話。選擇這首詩一方面是其意境優美，另一方面也與張九齡本人的客家身份相關。《招娣》是對男尊女卑的反思，這種現象不僅存在於客家文化中，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部分縮影。結束曲《落水天》是下雨天的意思，是講述關於“留守兒童”的一首歌，在《樂隊的夏天》中有過演唱。錄製這首歌的當天，九連真人所在的家鄉連平縣正在遭受水災，阿麥是流着眼淚表演的這首歌。和《樂隊的夏天》的版本有所不同，專輯版本請到了阿麥的學生們用客家話演唱其中的童聲 ^[1]  。

《阿民》中大部分歌曲都已經演過現場版，有了對比就更暴露了錄音室版本的問題。“戲劇性”一直是九連真人的特色之一，但放在專輯裏卻顯得刻意。比如現場效果極佳的《夜遊神》，專輯版本卻過濾掉歌曲中在失控邊緣徘徊的瘋狂感，歌曲每一幕的轉換都乾淨規整，就像一場排練好的話劇，過度製作掩埋了九連真人最珍貴的粗糲生命力。

儘管有着明顯的缺點，但作為九連真人的首張專輯，《阿民》仍然是一張及格的作品。前半張專輯奔放，後半張專輯深情，能夠感受到九連真人在創作上的豐富性。《夜遊神》和《莫欺少年窮》這兩首奠定九連真人風格的成熟作品自然無需贅言，《北風》《招娣》《落水天》等歌曲則展現了九連真人在“燃”和“炸”之外的柔情一面。專輯中的《上崗去》和《度日》以幽默包裹着尖刻，展現出九連真人的另一種力量。《上崗去》唱的是工作，不斷重複的“煩惱扔上天，又來上崗去”，正是“我熱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的打工仔版本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