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遣重耳

齊侯妻之①，甚善焉，有馬二十乘，將死於齊②而已矣？ 。曰：“民生安樂，誰知其他？”

桓公卒，孝公③繼位。諸侯叛齊。子犯④知齊之不可以動⑤，而知文公之安齊有終焉之志也⑥，欲行，而患之⑦，與從者謀於桑下。蠶妾在焉⑧，莫知其在也。妾告姜氏⑨，姜氏殺之，而言於公子⑩……公子曰：“吾不動矣，必死於此。”

姜與子犯謀，醉而載之以行。醒，以戈逐子犯，曰：“若無所濟，吾食舅氏⑪之肉，其知饜乎⑫！”舅犯走⑬，且對⑭曰：“若無所濟⑮，餘未知死所⑯，誰能與豺狼爭食⑰？若克有成⑱，公子無亦晉之柔嘉，是以甘食⑲。偃之肉腥臊，將焉用之⑳？”遂行。

齊桓公把女兒嫁給重耳為妻，待重耳很好。重耳有馬八十匹，便打算老死在齊國了。他説：“人生就是為了享樂，誰還去管別的什麼呢？”

齊桓公死後，孝公即位。這時，諸侯都紛紛背叛齊國。狐偃知道齊國不可能幫助重耳返國執政，也曉得重耳已安於留在齊國，並準備老死在此的想法，打算離開齊國，又擔心重耳不肯走，於是就和隨從重耳一起逃亡的人在桑樹下商量這件事。齊國宮中一個養蠶的小妾正好在樹上採桑葉，但誰也沒有發覺她。小妾報告了姜氏，姜氏怕泄露消息，便把她殺了，然後對公子重耳説…… 公子説：“我是不會被人説動的了，一定要老死在這裏。”

姜氏與子犯商量，把重耳灌醉後用車載着離開齊國。重耳酒醒後拿起戈就追子犯，説：“如果將來事業不成功，我就是吃了你當舅舅的肉也不能滿足啊！”子犯一邊跑一邊回答説：“假如事業不成功，我不知道會死在什麼地方，誰又能與豺狼爭搶食物呢？倘若能成功，公子也就有了晉國最柔脆嘉美的食品，夠好吃的了。我狐偃的肉又腥又臊，哪裏用得着呢？”於是就離開了齊國。

① 齊侯妻之：晉公子重耳逃往到齊國，齊桓公給予禮遇，並把女兒嫁給他為妻

②將死於齊：將老死在齊國了。指重耳不想在返回晉國有所作為。

③孝公：齊桓公的兒子，名昭

④子犯：狐偃的字，重耳的舅父，故又稱舅犯

⑤不可以動：指齊國不可以幫助重耳返國執政

⑥“而知文公”句：也知道重耳有安於留在齊國準備老死的想法。文公，指重耳，返國後為晉文公。終焉，終於此，老死在齊國。

⑧蠶妾在焉：養蠶的小妾在樹上採桑葉。焉，於之，兼詞。

⑨姜氏：齊桓公的女兒，嫁給重耳，齊姓姜，故稱姜氏。

⑩公子：指重耳

舅氏：即子犯

其知饜乎：恐怕也不能滿足啊！其，語氣助詞。饜，滿足

走：逃跑

對：回答

若無所濟：如果（我這樣做）對事業沒有什麼幫助，即指返國執政不能成功。無所，沒有什麼

死所：死的地方

誰能與豺狼爭食：誰又能與豺狼爭着吃我的肉呢？

若克有成：如果事業成功。克，能夠

“公子”兩句：公子不就有了晉國最嘉美的食品，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將焉用之：又將怎麼吃呢？焉，怎麼，疑問代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