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南樓

開平南樓(5張)

抗戰時期，七名司徒氏自衞隊隊員曾在此堅守八天九夜阻擊日軍，最後被捕並遭日軍殘暴殺害。1983年，開平縣人民政府公佈南樓為縣文物保護單位。1999年開平市人民政府籌資300多萬元，在原址建成南樓紀念公園，增設紀念館、雕像、牌樓等景緻。

1944年6月24日，日寇侵佔三埠，開平縣很多地方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日寇所到之處，姦殺焚劫，民不聊生。開平人民紛紛組織越來抵抗日寇。司徒四鄉自衞隊就在這種形勢下建立起來，是一支農村的武裝隊伍。

司徒四鄉自衞隊以抗日勇敢、頑強著稱，從而引出了——開平南樓七壯士抗日的故事。

抗日戰爭期間，旅居海外的華僑，對於身在祖國的父母、妻兒、兄弟、親朋受到了日寇蹂躪個個無不義憤憤膺。

上下股鄉東華坊墳青年司徒煦，是華僑子弟，他性情剛強耿直，平時喜歡和幾位同村兄弟上山或是在河涌打飛禽走獸，槍法準確，百發百中。他胸懷大志，常説：“男兒志在四方。”1936年，剛滿二十六歲的他，旅居南洋，但僅一年光景，日寇就發動了“七七盧溝橋事變”，大舉進攻中國，國家民族處在危難之中。全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處處點燃起抗日救亡的烽火。東南亞各地的愛國華僑和內地人一樣，掀起了抗日救國運動，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支援前線抗擊日寇。並且自發地組成了各種回國抗日服務團、戰地服務隊等等，回國抗日，司徒煦雖然年輕，但是個熱血男兒，是發動募捐抗日的積極分子，他夜以繼日，活躍在僑胞中間，宣傳抗戰，保家衞國的道理，募捐了大批醫藥、衣物和款項寄回祖國支援抗日戰爭。

華僑魂系家鄉，司徒煦接到家信，獲悉日寇在家鄉燒殺姦淫的行為，十分憤慨，決定回鄉殺敵。遂與僑居南洋的同鄉兄弟司徒遇商量，進行多方聯絡，很快就串連了愛國僑胞二十多人，組成抗日誌願隊，回國殺敵。這個志願隊，每人都在頷下蓄一撮須，作為標誌，並立下誓言：“不消滅日寇，決不剃鬚。”回國後，司徒四鄉鄉民，見他年輕輕的就蓄了羊咩須，取筆叫他“羊咩煦”。他也笑了笑説“我是‘羊咩煦’”。

司徒煦和司徒遇回國後，積極尋找抗日救國門路。後來考入廣西民團訓練所受訓，半年結業，留所工作。江門失陷後，他即返鄉，和從開平縣軍事幹部訓練班受訓回來的司徒遇一起參加司徒四鄉自衞中隊，被任命為分隊長，並由他帶領分隊駐守騰蛟南樓，吸收了司徒濃、司徒昌、司徒丙、司徒耀、司徒旋等人入隊。

司徒四鄉自衞隊司徒煦分隊駐守南樓以來，經過幾次大小戰鬥，痛擊了日寇，司徒四鄉和赤坎一帶稍為太平。1944年10月，台山縣密衝一帶，常受日寇和“保境安民”偽軍的騷擾和搶掠。為了打擊日寇的兇焰，司徒煦奉命到赤坎司徒四鄉辦事處，取足彈藥、乾糧、帶領一支精悍的土炮隊急行軍到密衝打擊日寇。這時，荻海附近的三圍、南山、逕頭的牛仔山、蓮塘山、屍山山頂，日寇築起了戰壕，重點把守，保護敵佔區三埠外圍。司徒煦的小分隊為了不被敵人發現，取道從護龍—— 潮境——三八墟——降衝——石龍頭，最後進入台山密衝鄉，非敵佔區鄉民知道他們是抗日隊伍，奔走相告，熱情慰勞，有的遞茶水，有的送熟蕃薯。齊説：“日本鬼子太兇殘，要狠狠地教訓它！” 還有人唱起了抗日的歌謠：

台山好，台山好，台山還要大家保。

不論工農或當兵，不論讀書做生意，

系台山人要抗日。

冇路走，冇路逃，走到新會終須死，

逃到開平就追到，任你這樣走出去，

冇田冇屋怎樣好。

唔駛哭，唔使嘈，台山還有好槍炮，

刷淨槍炮磨利刀，守住家鄉等他到，

一個進來一個冇，一個進來頭就冇，

好似從前殺賊佬，台山人民夠膽量，

只要學熟游擊戰，日寇就唔敢“作槽”。（猖狂侵擾）

抗日呼聲一浪高於一浪，羣情洶湧，土炮隊個個熱血沸騰，齊下決心，不打敗日寇，誓不為人。

進入敵佔區後，所有村莊一片荒涼，青壯年已遠走他鄉了，家家關門閉户，留下看門的都是老弱翁婦，且不斷經日寇搶掠，缺衣少食，面黃肌瘦，十分淒涼。土炮隊暫在侯王廟休息，並把僅有的一點糧食分給已經奄奄一息的鄉民。片刻，收到情報，駐在公義墟的日偽軍又到村裏搶掠糧食和財物。司徒煦即令土炮隊爬上一個山頂佔據有利地形，準備迎戰。在友軍配合下，重重包圍了敵人，劇戰幾小時，死傷敵偽數人，敵軍惱羞成怒，傾盡全力增援，致使各鄉團隊前後受敵，情況十分危急。此時，司徒煦鎮定自若，危而不亂，即指揮炮手向日偽的主力猛攻，又斃敵數人，被包圍的鄉團乘機反擊，迫使敵人退回公義虛老巢。

敵人吃了這次敗仗，不敢輕易到鄉下騷擾，從密衝至新昌中山一帶農村，暫時得到安寧，鄉民深深感激鄉團隊懲罰日寇，為他們出了一口氣。

由於司徒煦視敵如仇，不分白天黑夜率領土炮隊活躍在密衝的敵佔區，食不炮，睡不香，睡覺時也是半躺半坐的附在炮身上。本來身體單薄的他已積勞成疾，舊病復發，支持不住，只得請假回騰蛟鄉下養病。

堅強的司徒煦，雖然在家養病，但時刻不忘抗日，一天，上股鄉塘邊村司徒旋來訪，他是剛從羅定縣回家的。寒暄後，話題即轉入抗日之事。司徒旋説：“煦兄，作為一箇中國人，見到日寇在中國的土地上橫行霸道，心裏十分憤慨，恨不得一夜之間把日寇通通消滅。作為男子漢，我堅決要求參加四鄉自衞隊，殺敵保家鄉。”

司徒煦見他意志堅決，即答應幫忙。後來，經亞煦的極力保薦，亞旋也參加司徒四鄉自衞隊，鎮守南樓。

1945年，日寇在亞洲各國人民嚴勵的打擊下，節節失利，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為了打通後路，順利撤退，就要打通南路幹線，開闢四邑直通陽江、陽春的捷徑，由江門直通廣州，連結成一條由雷州島向廣州撤退的交通要道。

“狗急跳牆”，日寇打通撤退要道沿線的戰鬥是不可避免的了。

開平人民，意識到厄運很快就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但他們是不甘心當亡國奴，在日寇未到過的開平各地，到處已聽到這樣的抗日歌謠：

日本仔，矮“摩摩”①，

睇你“沙塵” ②沙幾多，

一腳踢你大海“蒲”③。

不論工農兵學商，

抗日救亡同一路，

不論漢滿蒙回藏，

同心合力共相扶，

不論各黨和各派，

團結一致滅倭奴。

注①開平音，矮小之意。

注②開平土話，威風之意。

注③開平音，用水浮起之意。

當司徒煦得知日寇調動頻繁，戰事越發緊張。他即扶病到赤坎司徒四鄉自衞團辦事處請求回隊參加戰鬥，他斬釘截鐵地説：“食君之祿，擔君之擾，日寇侵我中華之日，正是軍人報國之時，雖死何足惜。”辦事處的人説不過他，終於同意他回自衞隊任副隊長，駐守南樓。

南樓，在騰蛟是最險要的地方，四邊都是江河，抗戰時期，由於公路被毀，陸路時有阻隔，反而水上交通方便，南樓控制三埠、赤坎潭江河段之樞紐，敵人想打通雷州半島至廣州撤退的水上路線，騰蛟南樓，是寇必爭我必守之地，日寇必將全力進攻南樓。

司徒煦回自衞隊後，記住兵書上説：“無糧不聚兵，無水不紮營。”積極加強南樓的防禦工事，準備好糧食和飲用水，備好彈藥，擦槍磨刺刀。並教育隊員要時刻提高警惕，加強警戒，在各要道和險要的位置巡邏放哨，時刻防止日寇的偷襲。

1945年5月至7月，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堅持八年的抗日戰爭，由防禦階段進入了全面反擊的階段，“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歌聲響遍全國。侵略廣東的日寇處處遇到中國人民抗日武裝的頑強反擊，損兵折將。處於進退維谷的境地。只有準備撤退。據軍事專家分析，敵人從雷州半島往回撤，一定要經兩陽和四邑，過四邑後就水陸兩路並行，再以粵漢線為歸路，北撤回日本。按照情況分析，如敵人要經過台開恩新地區撤回，駐在三埠之敵，必須要及進打通赤坎之通道，且要撥除水路騰蛟南樓之堅強據點，才能暢通無阻，接應陽江陽春之敵。

俗話説：“困獸猶鬥。”日寇為了往回撤，必拼死力進犯要害地區。

7月12日，由於陽江陽春已先後淪陷，恩城告急。駐三埠的日寇，必須配合軍事行動，消滅騰蛟自衞隊，打通赤坎水道，接應從陽江陽春撤來之殘敵。

7月16日，駐在三埠的日偽軍派出兩路敵軍進攻赤坎。第一路從荻海沿公路進發，幾十個偽軍騎兵，沿着公路，經過三圍、五圍、崗美墟、過五堡，搶收佔鼠山朱衝環，佔據米崗直接威脅騰蛟自衞隊，然後又分兵直進小海護龍。分佔雞公洲和牛眠沙各個村莊及要害位置，從南面包圍赤坎。第二路敵人是從長沙出發，到樓岡，過水邊、塘口，折向南包圍赤坎。另外從恩平來的敵軍經義興，儒良而向東，直迫赤坎。水路敵人動用大木船三十艘，由荻海沿潭江駛向盧衝河邊，以接應上游朱衝環之敵軍。船到南樓高咀村時，已經是天黑不見五指，且下着濛濛細雨，南樓自衞隊兩名哨兵在河邊放流動哨。夜深人靜，忽聞水中有聲響，知其有異樣，於是伏在地上向前探看，見一隊船隊，黑壓壓的向前移動。哨兵喝問：“是什麼人？從何而來？”船上敵人不敢作聲。船繼續移動。哨兵知有情況，於是留下一人繼續監視，另一人即回隊部將情況報告。隊長司徒忠和司徒煦得報，知軍情嚴重，立即划艇到江心偵察，證實確是敵船偷襲，即趕回南樓，急令自衞隊各隊員做好戰鬥準備。令司徒尚鐸等四位炮手，各就各位，架好土炮。還令機槍手司徒遇等人將機槍架好，裝上子彈，向敵船瞄準，待敵船到達射程時即行開火，霎時，步槍、輕機槍與土炮齊向敵船轟射。由於司徒忠、司徒煦指揮有力，三艘敵船中彈，敵人紛紛跳水逃命，溺死近百人，後面的敵船進行反撲，集中火力向南樓掃射，但南樓自衞隊越戰越勇，敵人因抵擋不住，只得撤退。

7月17日晨，司徒煦等人，經過一晚的激戰和巡邏放哨，已是十分疲勞，向赤坎打電話又打不通，十分着急。清早，他們在騰蛟廟及西堤圍查看動靜，以防敵人偷襲。走了不遠，見到潭江南岸圓洲村河邊，有三十多個打着太陽旗，空着黃軍衣的人乘船向騰蛟方向駛來，當時在河邊堤圍上還站有司徒捷兄弟等三人。為了弄清來者何人，即喝問是什麼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話猶未了，船上的一班人舉槍向司徒煦等人射擊，堤圍上的人只得迅速伏在堤圍邊，舉槍向船上還擊，由於司徒煦是神槍手，“砰砰砰砰”連發四槍，當即擊斃四名敵人，船上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大叫：“游擊隊，叫他死了死了的！”即令炮手開炮。炮彈在司徒煦等人附近開花，沙塵滾滾，彈片橫飛，加上船上敵人的步槍、輕機槍等一齊射擊，子彈象雨點般飛來，即時打傷了司徒才的頭部，血流如注、痛楚難忍。再者是力量單薄，短槍實難取勝。敵船飛駛而來，很快靠岸。情況危急，司徒煦即與司徒才等幾人，憑土生土長對地形熟悉，快步退入新安裏，轉回騰蛟自衞隊報告，以便派隊員去截擊敵人。回到團部後，是早上七時，又傳來了壞消息——赤坎於七月十七日清晨已被日寇攻陷了。

7月17日清晨，駐在赤坎的廣陽指揮官李江和他的部下沒有放一槍就跑到夾水去避敵了。致使敵軍進入赤坎，如入無人之境，三路敵人會合在赤坎，共有步兵三千人，騎兵二百多人。

前面説過，司徒煦在堤圍與敵人激戰且斃敵四名後，速回隊部，準備派出隊員截擊過河的敵人，但是遲了，剛在騰蛟出發時，三十多個敵人已由夏嵐村後出來，分幾路散開，每隊四至五人，在騰蛟各處亂竄。當時，各村關門閉户，青少年已向江南方向逃去，剩下的老翁婦以及一時來不及逃走的婦女和兒童躲在家時不敢開聲，不懂事的嬰兒偶然啼哭，年輕的母親只有把乳頭塞住他（她）的嘴……敵人串村過卷，亂竄一陣後，就向北方河邊之漁祖祠搶船渡江，以期轉上赤坎與各路敵寇會合。

騰蛟已落在日寇手中。鄉中有的父老極力主張，保存自己實力，化整為零，待有援軍開到就組織力量圍攻敵人。司徒煦反對這意見，他説：“如果這樣化整為零，偷偷摸摸地遊擊，無疑是長敵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自衞隊豈不是名存實亡嗎？鄉民對我們還有什麼希望？”他主張死守鄉土，暫與騰蛟共存亡，寧可站着死，不願跪着生，為了家鄉，死不足惜。眾父老見他言詞堅決，深為感動，一致同意堅決抗日到底，實行持久戰。並將軍需、糧食、彈藥、食水運向南樓和北樓。但誰料到，彈糧未到，附近各村落的鄉民，已被日寇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此時，騰蛟村民只有立下一條心與敵人周旋到底。

在那條由南路向東撤的日寇後路，還有一個致命的釘子——騰蛟南樓。自衞隊在這塊地方，連續幾晝夜和日寇展開激戰，十分疲勞，司徒煦本來身體不好，身子有些支持不住了，為了養精蓄鋭，司徒煦命令各隊員分批休息，以備和日寇再戰。

侵佔赤坎的敵人雖然控制了附近各地，但敵軍指揮部指揮官總是放心不下，認為撤退之路的絆腳石南樓如果不除掉，影響大日本的撤軍計劃，隨即召開軍事秘密會議，商討攻克南樓之策。決定聲東擊西進擊南樓。當晚二更過後，調動幾艘汽艇從三埠向南樓駛去，假裝強攻南樓，實際上是從赤坎調動大批陸軍由南樓後面的村莊迂迴包抄。是夜風雨交加，守衞在南樓河邊騰蛟廟前第一防線的哨兵，忽聽到遠處有汽艇響聲，越來越近，知有情況，急入南樓向司徒忠、司徒煦報告。他們見報後即臨河醒看，隱約看到汽艇數艘全速破浪前來。於是當機立斷，命令土炮手準備瞄準點火。那時南樓所用的土炮，是用生鐵鑄成的“大仔乸”，用火藥、散沙、生鐵碎壓實，在炮身後的小孔點火引爆，威力不小。炮手準備停當後，待敵艇自投羅網。

敵艇越來越近，司徒忠命令短槍隊掃射，敵人也在艇內用機槍還擊。司徒煦即令點燃土炮向敵艇發射，炮彈槍彈飛向敵艇。炮艇上敵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有的跳下江中被溺死，有的在艇上被擊斃。三艘敵艇，頃刻間就在騰蛟廟對開的河南沉沒了。倖存的幾艘也是槍痕累累，猶如喪家之犬，急忙向三埠方向逃遁。

戰鬥過後，帶來一段時間的沉寂。自衞隊認為將敵人擊敗，可以暫得安寧，應慰勞一番，加上當時腹飢難支，司徒忠即令伙伕煮夜宵，把日間羣眾送來的雞鴨魚肉大鍋煮熟，飯熱菜香，在南樓地下襬開，準備進食。為了預防敵人再偷襲，司徒忠，司徒煦即佈置第一防線和第二防線哨兵在外加緊防守。此時適逢雷雨交加，天已漆黑，隊員認為敵人敗退不久不會那麼快就回來的，於是不理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嚥地吃了一碗又碗，還飲酒猜拳；有的隊員一連吃了六碗大米飯還説未吃飽。司徒煦食量不大，只吃了三碗，趁兄弟們還在飲酒吃飯之際，和司徒忠談及明天萬一敵人強攻時如何對付，怎樣才能消滅多一些敵人，為司徒四鄉村民出一口氣。正在這時第二防線的哨兵急報：廟後發現一班敵人，正鬼鬼祟祟的向南樓靠近。司徒煦知情況危急，即令還在吃喝的隊員趕快拿起武器，準備戰鬥。就在當時，司徒煦在門口望見幾條黑影迅速從廟前閃入，情況危急，於是大聲命令樓內的隊員準備抵抗，並熄滅燈火。有些隊員還未來得及反應，偷襲的敵人已竄到司徒煦眼前，但他當時手無寸鐵，抵抗已不可能。幸喜是風雨交加的漆黑之夜，敵人辯不出東南西北，更不知南樓樓門在何處。司徒煦於是迅速轉身跑入南樓內大叫：“敵人殺到啦！” 眾隊員聞之，馬上持槍衝出。隊長司徒忠先衝出去，但天黑看不清敵人有多少，這樣盲目地衝出去可能會中敵人的埋伏，於是又即命令隊員速回樓內，他帶了短槍，和幾個隊員衝出動探看情況。司徒煦、司徒昌、司徒遇、司徒旋、司徒耀、司徒丙、司徒濃等七人返回樓內，關了鐵門。關鐵門之聲驚動了日寇，他們即用手榴彈轟炸，用重機槍集中火力向鐵門掃射，但南樓的鐵門堅固得很，日寇“老鼠咬龜——沒處入手”。“砰砰砰”，樓上的機槍響了，兩名日寇當場斃命，樓上隊員聽到日寇被擊中時的慘叫聲，紛紛拍起掌來，特別是最年輕的司徒丙，當時只有十八歲，他笑得最歡，並説：“日本鬼有什麼了不起，一粒‘花生米’就叫他去見閻羅王了！”

南樓旁的河邊建有廟宇七間，總名為騰蛟廟。騰蛟廟是滘堤洲的鄉民於明末清初建成的，從江邊一字兒排開，分別為：聖母廟、三靈宮、北帝廟、敦義祠、敦武將軍祠、司徒福相祠、至富宮。南樓建於1913年，是騰蛟鄉民和旅外華僑，為防止海盜騷擾而集資興建的，在至富宮後面，與福相祠相連。

7月18日，天還未亮，從水陸進攻騰蛟的日寇憑人多勢眾，大規模地在騰蛟各廟搜索。他們破門拆牆，見有可疑的地方就開槍掃射。自衞隊炮手司徒尚鐸原是省渡新聯和的護航炮手，由於抗日戰爭爆發，三埠至廣州的省渡停航，他回到老家，參加了自衞隊，司徒煦見他對掌管大炮有老練經驗，命他為炮手。他多次立功，在戰鬥中擊沉敵艇數艘。他雖然已五十多歲，但為人老練、持重、沉重，絕對服從命令，深得司徒煦和自衞隊員們的尊敬。日寇搜索騰蛟廟，他還不知道第一防線哨兵被俘，仍在堅守炮位，一步不離。當見到騰蛟廟周圍都是敵人時，才知道已遭敵人包圍，突圍已不可能了，終於被敵寇俘虜。氣勢洶洶的敵人，馬上對司徒尚鐸進行嚴刑迫供，以圖從他的口中套出騰蛟自衞隊的行動秘密。但司徒尚鐸沉着應付，日寇怎樣拷問，都是守口如瓶，只説他是個良民，在家耕田，前幾天才被騰蛟的自衞隊捉來南樓當夥傳夫。敵人見了他已是六十開外的人，這樣的老頭子是不會跟日軍作對的，因而不再折磨他。而把他押到南樓旁邊，迫他勸樓內的人投降。這時司徒尚鐸已是插翼難飛，他想反正難逃一死，何不將計就計，趁此機會激勵樓上的兄弟，一定要固守南樓，堅持戰鬥到底。於是他大聲喊：“樓上的兄弟們，日本鬼子迫我勸你們投降，我想你們一定不會投降的！投降等於自尋死路，千萬不要上當受騙，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骨氣，一定要堅持到底！”日寇中有個翻譯略懂開平話，向敵官作了翻譯後，敵官頓時大怒，命敵兵用槍托向司徒尚鐸猛擊，使他痛得昏倒在廟門前呻吟，敵兵又用麻繩將他的手腳扎住，還抽出刺刀向他的頭部亂砍亂刺，司徒尚鐸被砍得血流滿面，暈死過去，日寇丟下他，又到另處搜索去了。過了一會，司徒尚鐸甦醒過來，他一眼就望見第一防線的哨兵司徒長，亦已被日寇打至重傷，倒在血泊中。

騰蛟廟這麼快被敵人佔領，是敵人趁着風雨交加的黑夜，偽裝成鄉民摸進來的。第一防線哨兵司徒長初以為是自己人，放鬆警惕，當敵人摸到跟前才知已來不及了，於是被俘。六個敵兵把司徒長打傷後正在指手畫腳地講着什麼，忽然，樓上“砰砰砰”傳來一陣槍聲，六個敵兵倒地斃命。樓上壯士個個興高采烈，神槍手司徒遇笑着喊：“我們自衞隊已打死八個敵人了，我們死也值得了。”

佔領騰蛟廟的敵軍，屢次想攻破南樓，但都不成功，敵軍損兵抓緊將，老羞成怒。為了挽回面子，即電請三埠總指揮部增兵百餘名，洗劫上下股和中股各鄉。樓上壯士見敵人成羣結隊地入村，怕未來得及逃走的村民受到摧殘，於是用聲筒大聲報叫：“日本鬼入村了，快走啊！”村民聽到樓上呼喊，紛紛找地方躲藏，來不及找處藏身的人就憑地形熟之利，跟敵人“捉迷藏”。一些走避不及的就被日寇殘忍地殺害了，慘狀令人目不忍睹。

侵佔騰蛟之敵人見南樓自衞隊的頑強抵抗，既不能利誘勸降，強攻又不能，萬分着急，只有在四周架起機槍威脅着南樓。而南樓七壯士個個視死如歸，憑樓死守。7月19日中午，敵軍又把搶來的牲畜強迫鄉民在門前宰殺，有幾個敵兵在旁圍觀，嘰哩咕嚕的不知在講什麼。樓上壯士看見，一齊舉槍瞄準，槍聲過後，站在最前的四名敵人即被擊斃，幾個沒被打中的敵人嚇得連滾帶爬的躲進廟裏。這樣，加上前兩次擊斃的八名，一共有十二名敵人被南樓壯士打死了。駐騰蛟的日本軍官大為震怒，命令敵兵集中火力向南樓射擊，但南樓是用鋼筋水泥建成的，堅固得很，不損分毫。雖然各處已遭敵佔，但區區一個南樓，幾位自衞隊員憑樓孤守，使赤坎至三埠水道受阻，實有辱 日軍的面子。三埠和赤坎的敵軍大本營聞報，怒吼如雷，下令敵人全力圍攻，要以大炮轟擊，誓把南樓夷為平地。

由於軍事需要，連日來，從兩陽及恩平東撤之日寇，因水路有南樓所阻，不能暢通，只得從陸路後撤，速度放慢了，這更顯得南樓這個釘子非拔除不可。

日寇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當日從赤坎開來一隻偽裝了大船，駛至天然裏閘口之東靠岸，十餘個手持鋤鏟的人上了岸，在空地上挖土築炮台。敵軍官指揮船上敵人搬下三門大炮，把炮口對準南樓，從赤坎司令部派來了六個“神炮手”他們測量好射程，校正目標。敵軍官又拿望遠鏡向南樓望了一陣，就下令開炮，炮彈在南樓周圍炸了，濃煙突起。

南樓遭敵軍一陣猛烈炮轟之後籠罩在濃煙之中。日寇以為南樓這回一定被炸平了，於是個個得意忘形，紛紛站起來向南樓遙望，此時炮轟暫止，煙消聲寂，南樓又漸漸現出輪廊，敵軍還未反應過來。“砰砰砰”，樓上神槍手司徒遇的機槍響了，站在河邊炮位旁邊的敵炮手有兩個當即中彈，其餘敵兵驚慌失措，紛紛逃避。一些大膽的鄉民從遠處目睹了這場炮轟，見南樓不但沒被炸平，而且南樓壯士還射殺了兩個日本兵，感到非常解恨，情不自禁地叫起來：“打得好！”

當時駐在騰蛟廟的敵軍，見近在眼前的南樓始終不能剷除，反而屢有同夥被南樓內的自衞隊射殺，損失慘重。而且水路被阻，整個撤軍計劃被打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於是把憤怒傾瀉在附近鄉民身上。敵軍派出大批敵兵到各村莊進行報復，連日來，騰蛟附近各村莊都遭日寇騷擾，他們見人就殺，見牲口就捉，破門入屋，大肆搶掠，鄉民見留在村中一定難逃劫難，於是紛紛出走躲避。

7月21日，敵人又在騰蛟東側挖地築炮位，安裝大炮，炮口直指南樓北牆。中午時分，敵炮開始炮轟，南樓北牆穿了幾個洞，以為樓內的人必死無疑了。但敵人萬沒想到在發炮之前，機警的司徒煦看到炮口所較角度是對着南樓三四樓。就迅速命令隊員退到地下，若果不是他當機立斷，隊員仍留在三四樓的話就必死無疑了。炮聲停了隊員又奔上三四樓，繼續監視着敵人的舉動。

敵人以為消滅了南樓自衞隊了，於是扛着大炮，得意忘形地向騰蛟廟方向走去，殊不知，此時南樓上的自衞隊隊員直射敵人，當即擊斃了兩個，其餘的敵人立刻散開，伏在地上開槍還擊。

一個小小的碉樓，一隊小小的自衞隊，加上陳舊的槍械，居然能抵禦強大的敵人，打亂了 日軍的軍事計劃。敵軍屢戰屢敗的消息傳到廣州總指揮部，敵長官怒不可竭，立即致電赤坎和三埠的日軍命令：“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在兩日之內攻克南樓，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三埠和赤坎的日軍司令接到電話後，非常震驚。立即召開秘密會議，訂出了一條毒氣攻樓計劃。第二天，敵人全體出動，在龍滾衝的河邊築好炮位，三門大炮炮口指着南樓東牆，敵兵都帶上防毒面具，準備向南樓打毒氣彈。大炮打響了，但幸好當時起大南風、敵炮在南樓的外面爆炸，由於逆風，毒氣沒能進入樓內，這次敵人用毒氣攻南樓的計劃宣告失敗。

固守南樓已經五日。本來南樓內的物資不多，只有粗大米四十多斤，清水一大缸，火柴一盒，食鹽一斤，鹹魚豆鼓各一斤，食油少許，機槍子彈五百發，還有一些步槍子彈和短槍子彈，石灰二百多斤。經過多次和敵人交鋒後，子彈就只剩幾發了，糧吃光了，水也沒有了，隊員們個個飢渴難忍。司徒煦本來身體就不好，連日來又指揮戰鬥，勞心勞力，已經昏了兩次，但他明白自己是隊長，如果不堅持到最後容易渙散軍心的，會導致全軍覆沒。他想到司徒四鄉鄉民對南樓自衞隊的期望，想到守住南樓有着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想到這裏，即強打精神，支撐起十分虛弱的身軀，坐到長登上，對隊員：“兄弟們，我們是中華民族的子孫，是開平抗日戰爭的真正男兒！我們力量雖小，但卻打擊了日寇的瘋狂氣焰，前後五天時間我們已射殺了敵尉官一名，炮手二名，敵兵十三名，共十六名。另外在進樓前還擊沉了三艘敵艇”，溺斃日偽軍百餘人，戰績這樣輝煌，確是少見，相信以後會載入開平人民的抗戰史冊的。現在雖然彈盡糧絕，又沒有外援，日寇對我們虎視眈眈，但我們一定要咬緊牙關，堅持到最後一刻！只有這樣才對得住鄉親父老，對得住歷代祖先！”宣傳員司徒旋當即吟起文天祥的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接着他又領着隊員唱起“義勇軍進行曲”等抗日歌曲。由於又渴又餓又疲勞，隊員們的歌聲越來越低了。

六位隊員在隊長司徒煦的鼓勵下，又重新振作精神，強忍飢渴，在樓上監視着敵人的動靜。

隊員中年紀最大的是三十八歲的司徒昌，他是南樓七壯士中的大哥。是自衞隊的情報員，在被困南樓之前曾深入敵佔區刺探情報，智勇過人，多次為自衞隊探聽了敵軍的情報，立下汗馬功勞。當時南樓被困幾天，又沒有糧水彈藥補給，敵人又在騰蛟廟駐紮，監視着南樓。司徒昌也知難逃一死了，這時他強忍飢餓，一步一步從三樓爬上樓頂，他俯視田野，見一些鄉民從隱蔽處陸繼回村，眼淚直流，情不自禁的向鄉民大叫：“各位叔伯嬸姆，兄弟姐妹，你們安心回家吧！要耕好田才有飯吃，不要擔心我們南樓內的兄弟。我們七人誓以南樓共存亡，我們所作所為，對得住祖先，我們死而無憾！”接着全體隊員都上到樓頂。司徒煦見有的鄉民在騰蛟村巷口仰望，就打手勢，將飯碗翻轉拿住，先指指天后的指指口，意思是：老天不下雨，沒有水飲，沒有飯食，非常難受。村民見到這種情形，十分傷心，但又無能為力，只有低聲痛哭。

駐在騰蛟廟的日寇聽到樓頂自衞隊的喊叫聲，從廟中走出來想看個究竟，機槍手司徒耀眼尖，大叫：“發現敵人，快隱蔽！”眾隊員馬上伏在地板上，司徒耀拿起機槍向敵人射擊，但狡猾的敵人迅速縮回廟內。這樣，南樓僅有的幾發子彈也打光了。

南樓一片寂靜，隊員有的躺在樓板下，有的斜靠在牆壁上，過了不久，附近槍聲驟起，在西頭咀，有幾路日寇峯擁而來，分頭向附近各村散開。日寇瘋狂搶掠，見到男人就殺，見到女人就姦淫，連抱在母親懷裏的嬰兒也用利刀挑死，其慘狀目不忍睹，鄉民哭聲震天。

南樓七壯士，雖然赤膽忠心，一心為國，無奈已被敵人重重包圍，救援無望，而自稱堅持抗日的廣陽指揮部指揮官李江，大隊日寇未到來時，他已經帶領部隊從駐地赤坎逃到大沙夾水。七壯士為了自己抗日殺敵的決心永遠激勵後人，由司徒煦提議聯名寫遺書，大家集中在三樓，磋商遺書的內容，公推“秀才”司徒旋執筆寫在南邊的牆上。豎寫第一行：“煦、璇、遇、昌、耀、濃、丙”，接着寫：“我等保守騰蛟，歷時四日來，未見救援。敵人屢勸我投降，我們雖不甚讀書詩，但對於盡忠為國為鄉幾字，亦可明瞭。現在我們已擊斃敵十六名，亦已及相當代價。現在我們各同一心，於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六月十五日（農曆），自殺於騰蛟南樓，留語族人，祈在敵人退後，將此情況發表報紙上，則同人等死亦心甘矣。”

七壯士聯名把遺書寫成後，準備集體自殺，以身殉國。司徒煦思前想後，決定放棄了自殺念頭，他對隊員説：“我們不能自殺！若我們自殺，日寇一定以為我們怕他們了。雖然我們沒有子彈，但我們還有刺刀、石灰，就算日寇攻上南樓我們也還可以抵擋一陣的，我們要堅持到底，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價值！”司徒煦講得在理，隊員紛紛贊同，決意堅持到底，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易去死。

為了預防萬一，假如日寇破樓，也不留給他們完整的槍支，司徒煦令隊員將所有的槍支砸爛，只留下刺刀，準備肉博，同時在最險要位置窗口附近準備了石灰粉，準備一旦日寇攻樓時就用石灰粉撒他們的眼睛來阻止敵人進攻。

準備停當，七壯士嚴陣以待，迎接敵人更殘酷的進攻。

7月25日，天矇矇亮，七壯士經一夜的飢餓折磨，就快支持不住了，特別是司徒煦和司徒昌又有病。

此時，包圍南樓的敵兵正準備採取殘忍的手段對付南樓。他們首先搶佔了余姓來往的各個路口、不準任何人通過，有三個不知底細的男人天未光就出門走墟賣故衣，路過此地時無辜被日寇射殺了。在河邊的敵兵正加快動作挖炮位，隨即架起三門大炮，炮口對準南樓東牆的窗口，大炮旁邊敵人都戴上防毒面具。上午八點半，敵人準備得差不多了，有個手執小旗，軍官模樣的敵人指手畫腳一陣之後把小旗一揮，三門炮一齊向南樓開火，炮彈呼嘯而過，炮彈在樓內爆炸，氣浪把樓內的壯士衝得站不穩腳，身體生病的司徒煦和司徒昌當即暈了過去。

敵人連續炮轟了近一個鐘頭。炮彈爆炸後產生的濃煙籠罩着整個南樓，遠處望去看不見南樓的輪廓。

這次炮轟，用的是威力比前幾次更大的鋼炮，前天才從江門日軍指揮部專程運到的，是殺傷力很大的毒氣炮彈。人們一呼吸了爆炸產生的濃煙就會昏迷，甚至窒息致死。國際公約早已明令禁止使用這種毒氣彈，便瘋狂的日寇居然違反國際公約，施放毒氣彈，這是滅絕人性的行為，是天理難容的！

附近鄉民很擔心南樓壯士的安危，一些大膽的人躲在隱蔽處遠望，見到炮轟南樓後濃煙經久不散，非常着急，知道這次炮轟跟前幾次不一樣，樓內兄弟定是凶多吉少了，於是哭了起來。對岸放炮的敵兵見南樓久久沒有動靜，知樓內的人必是中毒無疑了，即戴好防毒面具，荷槍實彈，乘幾隻敵艇向南樓靠岸。二十多個敵兵迅步跑人騰蛟廟探聽南樓的消息，過了一會，一個敵偵察兵跑到一個敵軍官模樣的人面前立正，行了軍禮：“報告長官，據我們偵察兵匯同工兵對南樓外圍進行檢查，南樓被轟後東邊兩個鐵窗已炸開了洞，樓身有幾處大裂縫，縷內一絲動靜都沒有，相信裏面的人都已中毒昏迷了。請問長官，我們下一步該何行動。”敵軍官阻險地笑起來：“好！大大的好，叫工兵開路，馬上準備入樓捉人。”由於南樓鐵門未炸開，牆上炸空洞進不了人，敵兵取來鋼鋤鋤牆，但因牆壁堅固，鋤了很久也鋤不開。

樓內壯士中毒後，已經昏迷不醒。敵軍官得意忘形，狂叫亂舞，急於把樓內的自衞隊員捉到手，向上級請功，便在樓下鋤牆不成功，立即令工兵到船上般來了樓梯，放在樓邊近窗口處，又命令幾個工兵爬上去，用鐵筆撬開窗口的鐵柱，爬入樓內，敵兵爬入樓後發現七個自衞隊隊員橫七豎八的躺在樓板上，他們雙目緊閉，口吐白沫、呼吸短促，已奄奄一息。於是日寇打開樓下鐵門，入樓將壯士捆綁，抬下船後，即開足馬力向赤坎駛去。船達赤坎時七壯士仍未甦醒。日寇強迫擄來的十多個民工下船，把全身被捆綁的壯士抬到敵軍司令部（赤坎中國銀行）。司令部的敵人指着被捆綁的七壯士指手畫腳的議論，有的主張進行審問，待錄了口供之後就進行酷刑折磨，讓其痛苦的死去；有的主張立即殺掉，以免夜長夢多，引起其它游擊隊來找麻煩；有的主張押送到江門向上頭領功……正在爭訟不休之時，一個身穿軍官服裝，腰佩短槍，足穿長靴，戴圓眼鏡，留一撮小鬍子的敵軍軍官被四位衞兵擁到跟前，眾敵兵見他到來，個個肅靜，立正行禮。敵軍軍官看過捆綁着的壯士後，面帶怒色，即命令敵兵取來一樽解毒藥水，往壯士的口中灌藥，一會兒壯士慢慢甦醒，掙扎着坐起來，你看我，我看你，見各人都被捆綁，一時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又見四周站滿敵人，個個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再看周圍環境，不是南樓，心知是中毒被俘，肯定凶多吉少了。於是，壯士們怒火中燒，欲掙扎站起來向敵人撲去，無奈手足被捆綁，動彈不得，只有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怒視着這羣喪盡天良禽獸。

7月26日上午，在敵司令部二樓的大廳裏，敵軍官坐在大廳中間的桌子前，他旁邊又擺了一張桌子，有個日寇作記錄，兩旁分站着荷槍實彈的敵兵。準備停當之後，敵兵把七壯士連拖帶推地押到樓上，強迫他們站立聽候審訊。這時七壯士周身捆綁，不能動彈，唯有怒目相向。正襟危坐的敵軍官，不可一世地通過翻譯發問：“你們這班人，敢與日軍作對，真是膽大包天！你們在南樓射殺了日軍十多人，本該立即槍斃，但我們日軍向來‘寬宏大量’貪你們還年輕，現在給你們最後的機會，如果肯合作，就如實招來，可以饒你們一命；若執迷不悟，講假話，就生劏了你們，聽到沒有？誰是隊長？誰是機槍手？誰是宣傳員？講！”牆上的掛鐘的“的答的答”地響，七壯士沒有一個答腔。敵軍官發怒了，他站起來用長劍指着壯士大喝道：“快講！”眾壯士面無懼色。司徒煦站出來大聲喝道：“日本鬼，你聽住，我就是隊長司徒煦，是我指揮南樓自衞隊射殺你們。”敵軍官點了點頭，再問：“你們是怎麼樣的軍隊？講！”司徒煦答：“我們是專門消滅日寇的抗日自衞隊！”敵軍官又問：“是誰命令你們跟我們日軍作對的？”司徒煦答：“我們是受鄉民所託，自願組織起來，保護鄉土，消滅你們！現在我們不幸落在你們手中，要斬要殺隨你便，何必多費唇舌！”

敵軍官聽了司徒煦一番言詞，心有所思，他對司徒煦説：“司徒煦隊長，你真有骨氣，夠爽快，日軍很器重你。如果你肯投降，跟我們做事，同建東亞共榮圈，我們的天皇一定會重重的嘉獎你的；若果你敬酒不飲飲罰酒，一意頑抗的話，你一定死，且死無葬身之地！現在擺在你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生，一條死，何去何從，你們選擇吧！”敵軍官講完坐下，等着壯士的回答。

司徒煦笑了笑，説：“你們找錯對象了，你們口口聲聲建立東亞共榮圈，實質上侵我領土，滅我民族，淫我姐妹，搶我財物，廢我家園的禽獸！你們甚至不顧國際公約而使用毒氣彈，你們是前所未有的野蠻人，歷史是會罰你們的！”

司徒煦字字千鈞，激動得連眼睛漲紅了。翻譯將司徒煦的話原原本本地作了翻譯，敵軍官聽後大怒，氣得眼珠都凸了出來，倔命令敵兵把司徒煦推倒在地，抬起穿着軍靴的腳在司徒煦的身上亂踢，為了泄心頭之恨，他還命令敵兵用刺刀在司徒煦的額上橫割了一塊皮肉，司徒血流滿面，連眼睛也被血水遮着了，看東西也看得模糊。敵人仍不罷手，又將司徒煦的雙耳和鼻子割掉，把牙齒鑿光，頓時，司徒煦痛楚得死去活來，唯有伏在地上，汗水和血水流了滿面滿地，便他強忍着疼痛，不流淚，不呻吟，突然一陣暈眩，他昏了過去了。

敵軍官盛怒未消，繼續通過翻譯問：“誰是機槍手，講！”司徒旋和司徒遇昂然地站起來，眼睜得圓圓的，怒視着敵軍官，大聲説：“我們是南樓的機槍手，專射殺你們的獸兵的。但遺憾的是殺你們殺得太少了。我們雖中毒被俘，必死無疑，但我們不怕死，請動手吧！”

敵軍官奸笑幾聲説：“我還想給你們一個最後的求生機會，保要你們肯投降，我保證不殺你們。但我想知你們為何射殺日軍如此之多，為何抵抗得這樣頑強？你們憑樓固守，死不投降，究竟是受誰的指使，快給我如實招來。”

司徒旋和司徒遇兩人，昂首而立，怒罵日寇：“殺敵保鄉土是我們的本份，你們是我們的頭號敵人，我們死後也要做個厲鬼向你們算帳！”

敵軍勸降失敗，又被壯士罵得狗血淋頭，非常惱怒，即令獸兵將遇、旋二人的牙齒全部鑿開和將手指斬斷，推倒在地，二壯士疼痛得昏了過去。

此時，壯士司徒濃、司徒昌、司徒耀、司徒丙人，見同伴被敵人施以酷刑，怒視敵軍官，大聲痛罵，敵軍見壯士這樣英勇，嚇得倒退幾步。勸降不成，無計可施，只有下令將七壯士拖下樓，分別捆綁在“司令部”騎樓柱上和司徒氏圖書館門前的鐵欄杆上，再對七壯士進行折磨，敵人殘忍地將壯士們的皮肉一點點的割下，把手指腳趾全部斬斷，把耳朵鼻子也割下，並將牙齒全部鑿光，壯士個個鮮血直流變成血人，痛苦難忍，但他們在就義前，仍大罵日寇，其景其情慷慨激昂，何等悲壯。

七壯士英勇犧牲了，敵人什麼也得不到，只得將七壯士的屍體拋落赤坎河中以泄恨。

抗戰時期消息閉塞，各交通要道被日寇佔據着，七壯士在赤坎英勇就義的消息，一下子未能傳到騰蛟。毒攻南樓的第二天，鄉民還以為壯士尚存，敵寇未退，故不敢前往騰蛟廟刺探情況，但時見敵船來來往往，載運着日寇和軍需往三埠方向駛去，而南樓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見騰蛟一帶有敵人進村搶掠糧物，深感奇怪。時騰蛟村有兩位大膽男子，出自對日寇的仇恨和對南樓七壯士的關心，就冒着生命危險到騰蛟廟一帶探聽消息。他倆潛到南樓外圍，只見槍痕累累，樓門洞開，東牆的鐵窗已經撬開。便站在樓門口高叫煦、遇等兄弟的名字，無人應聲，就壯膽順梯爬上二樓，空氣刺鼻難聞，只用手掩鼻而上，二樓沒有人，上到三樓，驟見壯士遺書於南牆上。續上四樓，見鐵梯已被敵炮彈破壞兩級。小心爬上四樓也沒有人在，只有那些被炮彈炸開的水泥磚碎和爆炸後的彈片。時兩鄉民心裏慌亂，步履困難地登到樓頂，仍不見七位弟兄。當他們肯定七壯士被日寇俘虜無疑，但不知俘往何處，他們急步回村報告消息。鄉民聞之，已知七壯士凶多吉少；不禁悲從中來，無不擔憂着七壯士的生死。

中午，人們還在焦急地等待着七壯士的消息，忽有一鄉民從騰蛟西南的河邊飛奔回村報信，説在河邊的水草旁有浮屍一具，但屍體浮腫，面部多處遭刀斬，因而面目全非，看不清是何人。有的説象司徒遇，壞消息很快遍騰蛟村，司徒遇的妻子張氏聽到這個消息，大聲嚎哭，向河邊狂奔。一見屍體的內衫褲，認得出是自己在十天前縫製成的，肯定是自己的丈夫已死無疑，立即連跑帶跌撲到水中抱住丈夫的屍體，悲聲痛哭：“我夫呀，你為了打日本鬼，估不到死得這樣慘。你就這樣去了，留下我和一子兩女怎樣過呀！我也不想活了，我要跟你一齊去了。”悲聲震天，雙拳捶胸，突然向江中撲去，意圖投江自盡，鄉民見之，即快步向前把她救起，扶她上岸，規勸她：“遇嫂，亞遇是個好男兒，為保家鄉，雖死猶榮，但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把三個子女養育成人。亞遇在天之靈，也就安樂了”。經過規勸，張氏才安靜些，被鄉民扶回家裏休息。後有消息傳來，得知七壯士慘遭日寇全部殺害，拋屍河中，鄉民沉浸在極大的悲痛之中。鄉公所即派人沿江邊尋找餘下六烈士的屍體，不久在塘邊村河邊，水草灘發現了司徒昌、司徒旋的屍體，又在龍滾衝村前的水草叢邊，找到了司徒耀的屍體。天然裏是司徒濃的故鄉，其屍體隨江漂流停擱在村前的泥沙灘上，至此，五位壯士遺體已經找到，唯有副隊長司徒煦和彈藥兵司徒丙的屍體沒有全屍，只找到零星的碎屍，鄉民深感遺憾。

司徒氏四鄉鄉民，為了緬懷七壯士的英雄事蹟，備了棺木收殮了壯士遺體，安葬在高咀村涼亭之側，使他們面向南樓，永遠躺在騰蛟的土地上。

抗戰勝利後，為了緬懷為國捐軀的七烈士的豐功偉績，激勵後人愛國愛鄉的熱忱，司徒氏四鄉父老及熱心人士發起大規模的追悼南樓七烈士的活動，於1945年8月25日，在開平一中大禮堂舉行追悼大會，各界人士及司徒氏四鄉鄉民數萬人參加，各地送來輓聯二千多幅。

追悼會上，主席講述了南樓七壯士憑樓抗日及英勇犧牲的經過，並且將七壯士的簡況作介紹。

接着讀祭文，各界代表講話。追悼大會後，各鄉各界即列隊遊行到赤坎轉至騰蛟廟，將烈士靈牌安放於三靈宮，並將三靈宮改為七烈祠。

追悼大會雖然結束了，但開平南樓自衞隊憑樓抗日的故事，永遠激勵着後人前進。

開平南樓七壯士抗日的故事，日寇侵華投降至今，都被開平人民廣為傳頌，為了使後人對這個感人的故事有個系統的瞭解，把它整理出來是很有必要的。

本文主要的參考材料是1946年開平出版的《民族英雄南樓七烈士抗戰記》一書，還參考了開平文史，開平黨史研究資料，同時訪問過司徒新積、司徒濂同志及騰蛟村鄉自衞隊隊員和目擊南樓戰鬥的老人，得到他們的積極支持，提供了不少寶貴的材料。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