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饒之鍋

《豐饒之鍋》是李曉珞繼2013年發行《羽蘭亭街》之後的第二張專輯，收錄了李曉珞創作於2013年4月至2015年4月兩年間的10首歌曲。多神教時期，凱爾特神話中有“豐饒之鍋”，此鍋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乃繁榮富裕的象徵。之後，基督教統一多神教地區後，這鍋演變為聖盃。在中國，鍋的原初形狀為鼎，三足二耳，商代伊尹輔助湯王，從論鼎開始，説萬物由鼎出，和味之術即治國之術，所謂治大國若烹小鮮。由此可見，東西方關於鍋的傳説天然契合，民以食為天，世界出自豐饒之鍋，真理出自豐饒之鍋 ^[2]  。

《豐饒之鍋》以“豐饒之鍋”的意象為核心，演繹和講述了《一個字的經歷》《一個人的經歷》，她和祖母的代際心路，以及一個彈琵琶的女人唱出《新琵琶行》的故事，從而完成她在當代歌曲敍述方面的繁重課題。李曉珞敍述的價值在於重現人事的精神意義、判斷、感嘆、線索和期望完善地交織在一起，既不是民俗的説書演義，也不是史書的鑑真忠實。這一努力，可以被看作“新詩史”的復活 ^[2]  。

在新詩史的探索之外，李曉珞在該張專輯裏，還致力於通俗腔調的寫作，嘗試推介“腔主義”來取代“旋律”這個概念。好聽，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需要唱聽雙方面共同拓展甚至衝擊聽覺藝術的界域。《只有這麼唱才靠近永恆》和《圓缺》是“腔主義”歌曲的範本。李曉珞寧願用‘腔’這個説法，也不喜歡‘旋律’這個概念。旋律從西洋音樂的本義講，是對孤立動機的重複迴旋，它指向一種保守的習慣聲音心理，更多地服從於市儈和小農經濟的美學傾向 ^[2]  。李曉珞堅信“腔”最能體現人類和萬物間的呼應，而音樂必須在彼此的呼應間才會好聽。這彷佛是一條“回家”的路，迴歸音樂的最原始本質，在實驗的創新中保留最真實面，以更言之有物的姿態引領聽者提升對音樂的鑑賞價值 ^[3]  。

《一個字的經歷》中李曉珞化身為“字”，以立體化的創作方式帶出人類文字創造人倉頡的心路歷程。《一個人的經歷》裏以“人”的角度感嘆人類在現實環境裏的摧殘下遺失了“愛”與“慈悲心”的悲劇。《奶奶》則是她和祖母的代際心路，講述了兩代之間因時代背景相異而產生鴻溝到擁有人生歷練後對祖母感恩於心的釋懷 ^[3]  。

李曉珞以豐饒之鍋的意象為核心，以敍事音樂為主軸而創作了重現人事精神意義，氣質接近史詩的文藝作品，於真實中質疑現實，從事理中拒斥絕對，企圖讓“新史詩”復活。這樣創新的意念亦展現了李曉珞取之不盡的音樂創作靈感，她的音樂思維彷佛就似個“豐饒之鍋”，總是出其不意的讓人驚喜不已，在天馬行空的境界裏展現其獨特的韻味與價值。

《豐饒之鍋》在整體的音樂編制上仍然依循李曉珞酷愛的混搭風格，以古典樂、電影配樂、實驗舞台劇等音樂元素融入其創作裏頭，呈現中西合拼的另類層次。然除卻《新琵琶行》的琵琶前奏帶來一絲意想不到的新意，《圓缺》呈現有別於以往的傳統東方小調之外，整體的音樂風格較前作《羽蘭亭街》來得更為統一和具連貫性。前作所出現在《烏龜》和《西夫》裏徹底破壞流行音樂傳統架構的瘋狂李曉珞不再示現，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委婉，以字正腔圓的形式來呈現歌曲意境的李曉珞。

如詩般文采依舊的歌詞仍然是李曉珞的強項。她處心積慮在文字的堆砌上塗抹文學色彩，比起前作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字的經歷》中她這麼寫道：“我本來是一把刀，既鋒利又驕傲，你加上一點讓我放在心上，説，忍在人世間最重要。”。然後繼續闡述，“從一到十，從十到一，推十合一，我就是士，士大夫的士，戰士的士。”。《奶奶》中李曉珞的筆觸細膩且獨到，她沒有庸俗的沿襲一般親情創作的傳統創作模式，反而以更深入的角度去探索祖孫情懷。一個年僅26歲的創作文青能有如此超水準的寫詞功力着實讓人刮目相看，也示現了她紮實而深厚的文學根基。

李曉珞沒有盲目的選擇人云亦云的流行或獨立音樂模式，所謂的節奏藍調，所謂的小清新，所謂的英倫搖滾都不在她的研究範疇裏。她主張“腔主義”，讓旋律迴歸為歌曲的靈魂中心點。她致力於以音樂包裝新史詩，讓經典文學展現栩栩如生的生命力。在李曉珞的字典裏，也唯有這麼唱才能回到心的位置，直達音樂的本質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