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貝父子

董貝先生是個很少流露感情的頑固而又顯赫的人物。但他的名叫保羅的兒子的出世卻很使他歡喜，因為董貝先生已經盼了許多年，期望有一個孩子能夠使董貝父子的商號名實相符。董貝太太在孩子出生後不久就死了，但連這也沒怎麼觸動董貝先生。他把心完全放在了這個嬰兒的身上。他希望這孩子有朝一日能接管他的業務。董貝先生還有一個名叫弗洛倫絲的女兒，但她幾乎引不起他的興趣，因為她不能在這個商號裏佔有位置。小保羅首先被託付給一個奶媽照料。但這個女人不可靠，她被解僱了。在她被解僱之後，小保羅由董貝先生的姐姐和她的一個朋友照料。儘管她們精心照看，但小保羅的身體還是很糟。他總是沒精打采的，他從沒有興趣玩耍。最後，董貝先生送保羅和弗洛倫絲到布萊頓的海濱去呼吸清新的空氣。儘管董貝不喜歡小弗洛倫絲，但保羅喜歡他姐姐，他們倆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保羅對弗洛倫絲的愛使得父親更不喜歡弗洛倫絲，因為父親感覺到女兒介入了他自己與兒子之間，有礙父子關係的融洽。

一個週末，當董貝先生正在布萊頓時，商號裏的辦事員沃爾特·蓋伊來到了董貝先生所在的小旅店，他正和孩子們共進正餐。不久以前，這個辦事員曾從一個老女賊手中救下了弗洛倫絲。目前他的叔叔要破產了，沃爾特來借一筆錢去挽救他叔叔的店鋪。董貝先生讓只有六歲的小保羅決定是否借給沃爾特這筆錢。保羅問弗洛倫絲該怎麼辦，她讓他出借這筆錢，他就這麼辦了。

不久以後，小保羅被送進了布萊頓的一所私人學校，他要在那裏儘快地學成。事實證明他學習的節奏太快了，一年不到，他的身體就垮了。父親把他送回倫敦的家裏之後，他也沒有好轉。小保羅死去了，他的父親和姐姐出自不同的原因，都十分悲痛。董貝先生把兒子的死看作命運對他的計劃的殘酷打擊。董貝的姐姐和她的朋友非常關心他，他們打算讓他和巴格斯托克少校，一位退休軍官一起去李明頓旅行。他們在那裏遇到了一位年輕的寡婦伊迪絲·格蘭傑。這位寡婦的母親與少校相熟。董貝先生認為格蘭傑太太這位美麗而有良好教養的年輕女人一定能給他的家增光。他立即開始追求她。格蘭傑太太受她上了年紀的、非常關心她利益的母親的勸説，儘管不愛董貝先生，但還是接受了他的情意。

弗洛倫絲·董貝與年輕的沃爾特·蓋伊在布萊頓第一次相遇之後，又見了好幾次。在她的兄弟死後，她把年輕的沃爾特當作自己兄弟的替身，她並不在乎他的較低的地位。董貝先生派沃爾特到西印度羣島去執行一個任務，這使他們之間的友誼暫時中斷了。好些日子過去了，但沒有沃爾特乘坐的商船的消息。人們都相信這艘船一定已沉沒，沃爾特被淹死了格蘭傑太太接受了董貝先生的求婚之後，他們便籌備結婚和重新住進董貝在倫敦的房子。在那所房子裏，伊迪絲第一次見到了弗洛倫絲，她們倆立即就成了親密無間的朋友，儘管董貝先生不喜歡他的女兒，他也直率地表示不希望他妻子與這姑娘過於親密。

董貝先生的第二次婚姻從一開始就不成功，伊迪絲·格蘭傑很高傲，根本忍受不了董貝先生對她的頤指氣使，也不滿於他把她當作一件商品看待，她在各方面都反對董貝先生。尊貴的董貝不屑於和她爭吵，就叫他的商業經理卡克爾先生告訴他的妻子，他不喜歡她的行為。卡克爾警告董貝太太，除非她服從董貝先生，否則弗洛倫絲將要受罪。伊迪絲於是表面上對她繼女很冷淡，但她仍然對抗她的丈夫。卡克爾先生再次被差遣來告訴她，必須在一切事情上服從董貝先生的意見。董貝太太於是就公開反叛了。她感到和社會地位遠比董貝先生低的卡克爾，他丈夫最信任的僱員一起逃走就可以進行報復，這會給董貝先生以更大的傷害。她和這個僱員出走之後，弗洛倫絲試着要安慰董貝先生，卻遭到拒絕。他打了她之後她從家裏逃了出去，到了沃爾特·蓋伊的舅舅索爾·吉爾斯的商店。在那裏，她發現吉爾斯已經不在了，管事的是一個叫庫特爾的老船長。庫特爾船長認識弗洛倫絲，接待了她。

董貝先生終於從一個卡克爾誘騙過又拋棄了的年輕女人那裏打聽到他的妻子和卡克爾的下落。董貝先生跟着他們到了法國，但沒有找到他們。卡克爾不久以後又回到了英格蘭。董貝太太拒絕再和他往來，她説她已達到了復仇的目的：毀掉卡克爾和她丈夫。卡克爾想逃到英格蘭鄉下去，他在一個火車站遇到董貝先生。一個意外的事故發生了，卡克爾先生被一列火車壓死弗洛倫絲和庫特爾船長住在一起，盼着沃爾特能回來。雖然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死了，但她的信心最終有了報償，沃爾特被一艘開往中國的船救了起來，只是沒有機會把他一切平安的消息告訴家裏人回來之後不久他向弗洛倫絲表示他不再覺得自己像她的弟弟了，在他不在的時候，弗洛倫絲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年女人。弗洛倫絲明白自己也陷入了對沃爾特的愛情之中，她接受了他的求婚。沃爾特找到了一個在船上當職員的工作。結婚後他們乘船起航去東方。婚姻的失敗毀掉了董貝先生的精神，從那時以後，他對自己的商號毫無興趣。這導致了不幸的結果。商號由於在卡克爾作董貝的助手時期的一些不明不白的交易而處於不利地位。卡克爾的經營不善和董貝先生的漫不經心，使商店破產了，破產後，董貝一個人獨處家中，不見任何人，漸漸陷入絕望之中。

在董貝先生決心自殺的那天，弗洛倫絲帶着年僅一歲的兒子從東方回到倫敦。這孩子起名叫保羅，以紀念他已死去的舅舅。弗洛倫絲和這孩子使董貝先生高興起來了，重新燃起了生活的興趣。與女兒的和解使董貝先生明白了，雖然他殘酷地虐待她，但她仍然愛着他。沃爾特·蓋伊的商務相當成功。他們大家歡樂地住在一起，不幸的遭遇使頑固的董貝先生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2] 

早在1846年1月狄更斯離開倫敦之前，作家就同朋友商討過他打算寫的新小説《董貝父子》的計劃，並且坦白承認：只要離開英國至少一年，就能動手寫。可是在瑞士狄更斯寫得很少，並且異常吃力。到1846年6月，狄更斯才着手實現新小説的構思。他心情很不好，往往容易生氣，不能集中精力。工作長期沒有得到進展。加之，作家從英國溜走之後，發覺他原來離開倫敦就不能工作。

1846年底，狄更斯動身到巴黎去，他打算在那兒度過殘冬。《董貝父子》的寫作幾乎沒有什麼進展：在動身去法國之前，狄更斯只發表小説的最初幾期。

《董貝父子》在二月革命之前將近完成。根據狄更斯早在1846年初動身去瑞士之前對他的最接近的朋友詳細談過的計劃，該書目的應當是要“解答傲慢的問題”。 ^[4] 

董貝公司的老闆。董貝喪失了兒子公司的繼承人。這個男孩子天生嬌弱，渴望温暖和愛撫，但是對他的教育首先卻是向他灌輸“品行優良”的戒律和“生財”之道的原理。別人把他和温柔友愛的姐姐弗洛倫斯拆開，結果小保羅枯萎下去，終於夭折。不愛講感情、只關心公司業務的董貝，因為盼望生個孩子來繼承他，娶了貧寒而孤傲的伊迪絲作續絃夫人。但是董貝的家是陰森可怕的，他的温柔的女兒、極度受他冷淡的弗洛倫斯受不了家裏冷冰冰的空氣，他的後妻也受不了這種氣氛，於是離開了他。董貝的公司倒閉了。這個傲慢的富商現在沒有財產要操心的了，這時候他開始對許多事重新評判，痛感自己的孤獨。他和女兒又團聚在一起，變成了慈愛的父親和外公。 ^[5] 

董貝的第二個妻子。她被動地接受名利、財富以及門第觀念，也渴望和諧相處的家庭地位，反對男權主義，用高傲和報復來回應所遇到的不公對待。在這些表現背後反映出的是伊迪絲扭曲失衡的精神生態狀況。在伊迪絲的思想中，從小就被她的母親灌輸着攀附門第、追求財富的價值觀念，並被教給如何周旋於男性世界的技能。可以客觀地説，這些錯誤價值觀念的灌輸對於伊迪絲而言是不公正的，伊迪絲本身也是受害者，伊迪絲對此也有過認識和反抗。因此，她也與她母親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她聲淚俱下地控訴她的母親把她像市場上要出賣的牲口一樣到處宣介展示。雖然有過覺醒與矛盾，然而錯誤的價值觀念早已鑄成，作為沒落的權貴家族後裔，她仍然在第二次婚姻中選擇了財富與門第。儘管在與董貝的婚姻中伊迪絲嘗試過用情感因素調節兩人失衡的精神生態，但並未換來董貝的理解。因此，造成了伊迪絲精神生態加劇失衡並走向極端。於是，她利用董貝助手卡克爾進行了不可挽回的報復行動。可以説是扭曲的價值觀、缺失的情感等精神變量最終導致了伊迪絲個體精神生態的崩塌，也終究釀成了她悲劇的人生。 ^[6] 

董貝的女兒，弗洛倫斯則是能夠維繫良好精神生態的人物代表。弗洛倫斯的精神世界裏充滿着母親範尼、奶孃波利等人所給予的正能量，並在自己的成長過程中合理地調控着自己的精神生態。她出生在功利主義價值觀的社會背景下，生活在由董貝掌權的利益至上的家庭環境中，經歷了幼年喪母、失去親弟的痛苦以及如親人般的奶孃的離去，但這一切並未將她擊倒。雖然經歷了這麼多困苦，但弗洛倫斯還是幸運的，在她的精神生態中價值觀、慾望、情感始終被很好地把控與平衡，始終有對美好生活和善良人性的堅定信念。因此，面對她不算喜歡並欲輕生的父親時，她還是選擇了拯救與感化。 ^[6] 

董貝公司的經理。他是一個董貝式的人物，所不同的是他上面有一個主人。因此，他一心要搞垮這個主人。

此人一肚子奸詐，是魔鬼的化身。作者很形象地描寫他：“從頭到腳都像貓。“神態狡猾，牙齒尖利，腳步輕柔，眼光警惕，油嘴滑舌，心腸狠毒，一貫嚴謹。”他每顆牙齒都顯示出奸詐。”他對董貝總是低聲下氣，唯唯諾諾，騙取了董貝的信任，被視為心腹，掌握了公司的大權。他和董貝一樣冷酷無情，但是他還具有兩面派的特點，陰險毒辣，笑裏藏刀。他野心勃勃，渴望發財，可是他更想對董貝進行報復。他不擇手段地勾引伊迪絲，固然有情慾的要求，可也是他要使主人蒙受恥辱的計劃的一部分。我們在小説中並沒有看到他侵佔董貝財產的行為，然而是他一手造成了董貝的破產。只是天網恢恢，他突然遭到意外，死於非命。 ^[7] 

在這部作品中作者表現了對金錢和人性關係的看法。當擁有大量金錢的時候，董貝是個傲慢、專橫、殘忍的人。在他破產之後，他向女兒懺悔了，同時變得兼遜而和氣。弗洛倫斯和蓋伊收留他，老董貝也熱愛自己的外孫，安靜地過着幸福的晚年。

《董貝父子》還真實地反映了19世紀三四十年代英國工業資本主義發展的面貌，特別是鐵路運輸業的發達在小説中佔有明顯的位置。作品對小市民的虛榮、偽善，對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婚姻制度的罪惡都做了描寫。 ^[8] 

作者着力表現金錢對家庭關係（主要是父子關係和夫妻關係）的巨大腐蝕作用和破壞作用，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家庭關係已淪為赤裸裸的金錢關係這一社會現實。保羅的過早夭折和弗洛倫斯尋求父愛的失敗，有力地揭示了金錢的統治地位，揭示了金錢與情感相鬥時，後者是註定要失敗的這一事實。但作者在批判金錢關係的同時，企圖以情感教育、道德感化來對抗金錢關係。所以他為董貝安排了個李爾王式的結局，讓這個破了產的富翁處於貧困交加的境地，以使他悟出情感高於金錢的道理。其實，董貝轉變的根本原因在於他後來階級地位的變化，而決不是女兒的温情所導致的。還必須指出的是，作者把家庭關係的金錢化僅僅歸之於金錢與情感的衝突，顯然是片面和不足的，這反映了作者世界觀的侷限性。 ^[9] 

《董貝父子》是狄更斯所創作的一部結構嚴密的小説，與他前期作品中存在着結構鬆散的缺點有很大不同。他在創作之前，經過了細心的構思。所有人物的出場與故事情節的發展，都圍繞着董貝先生的命運的發展來安排，各種事件都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故事十分生動有趣。狄更斯在小説中採用的藝術手法是多種多樣的。有尖刻的諷刺，也有含笑的幽默；有客觀的描寫，也有故意的誇張；有直接樸素的陳述，也有妙趣橫生的比喻。狄更斯筆下的人物一個個都是活生生的，他們有自己獨特的性格，也有自己獨特的語言，甚至一條狗、一隻鸚鵡、一把火鉗、一塊窗簾有時也都鮮明地顯示出了它們的思想感情。 ^[10] 

英國19世紀小説專家凱瑟琳·蒂洛遜在她的學術著作《19世紀40年代的小説》一書中將其列為19世紀40年代的代表作。 ^[11] 

俄國文藝批評家維薩里昂·格里戈裏耶維奇·別林斯基：《董貝父子》是狄更斯最優秀的小説。 ^[12] 

英國狄更斯研究專家狄更斯研究專家史蒂芬·馬庫斯：狄更斯在《董貝父子》中明確地以他要解決的問題為中心，因而嫺熟地運用了兩個基本意象——大海和鐵路，來體現對立的價值觀。 ^[13] 

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1812年－1870年），英國小説家，狄更斯一生共創作了14部長篇小説，許多中、短篇小説和雜文、遊記、戲劇、小品。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是描寫勞資矛盾的長篇代表作《艱難時代》（1854）和描寫1789年法國革命的另一篇代表作《雙城記》（1859）。其他作品有《奧列佛·特維斯特》（《霧都孤兒》1838）、《老古玩店》（1841），《董貝父子》（1848），《大衞·考坡菲》（1850）和《遠大前程》（1861），等等。狄更斯是19世紀英國現實主義文學的主要代表。藝術上以妙趣橫生的幽默、細緻入微的心理分析，以及現實主義描寫與浪漫主義氣氛的有機結合著稱。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