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Tiger! Ti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¹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

Burnt the fire of thine eyes?

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

What the hand dare seize the fire?²

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

Could twist the sinews of thy heart?³

And when thy heart began to beat,

What dread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

What the hammer? what the chain?

In what furnace was thy brain?

What the anvil? what dread grasp⁴

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⁵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e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⁶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⁷

Tiger! Ti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Dare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1] 

1.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Burnt the fire of thine eyes?：正常的句子結構是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 did the fire ofthine eyes burn?含義是：在多麼遙遠的海天深處/有鑄造你的神眼之火正燃？

2.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What the hand,dare seize the fire：正常的句子結構是On what the hand dare he seize thefire?含義是：憑什麼翅膀他敢飛空？/什麼鐵掌敢抓住這火焰？aspire ：古英語。上升；aspire for/to/after：渴望、追求、有志於……；根據第二個意思，也有譯者把第一句譯成：憑什麼翅膀他敢追火？he：指的是造物主。

3.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Could twist the sinew of thy heart? / And when thy heart began to beat,/What dread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含義是：什麼樣的鐵臂？什麼樣的神工？/能擰成你心臟的肌腱？/什麼樣可怕的手？什麼樣可怕的腳？/促成你心臟最初的跳動？據某一文本，最後一句為“What dread hand form'd thy dread feet?”顯然，hand為造物主之手，feet為老虎之腳。故後兩句也可譯成：怎樣可怕的手造就了怎樣可怕的腳？/又怎樣促成了你心臟的初動？

4.What the anvil? What dread grasp?：含義是：什麼樣的鐵砧？什麼樣的握力？

5.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正常的句子結構是Dare clasp its deadly terros?含義是：敢掐住它致命的恐怖？

6.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正常的句子結構是Did he smile to see his work?含義是：他可曾微笑着看自己的傑作？

7.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含義是：可是那造出羔羊（耶穌）的也造出了你？注：耶穌常被稱作上帝的羔羊。 ^[3]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燒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

你炯炯的兩眼中的火

燃燒在多遠的天空或深淵？

他乘着怎樣的翅膀搏擊？

用怎樣的手奪來火焰？

又是怎樣的脊力，怎樣的技巧，

把你的心臟的筋肉捏成？

當你的心臟開始搏動時，

使用怎樣猛的手腕和腳脛？

是怎樣的槌？怎樣的鏈子？

在怎樣的熔爐中煉成你的腦筋？

是怎樣的鐵砧？怎樣的鐵臂

敢於捉着這可怖的凶神？

羣星投下了他們的投槍。

用它們的眼淚潤濕了穹蒼，

他是否微笑着欣賞他的作品？

他創造了你，也創造了羔羊？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燒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

（郭沫若 譯） ^[4] 

《老虎》作於法國革命後英國動盪不安的時期。 ^[4]  法國革命爆發，布萊克表現出近乎狂熱的支持。在他看來，法國革命旨在推翻殘暴腐朽的貴族階級的統治，代表舊秩序的終結、新秩序的開始。布萊克意在將它塑造成一個具有鋼鐵身軀、勇猛無比、戰無不勝的老虎形象，他為法國革命的一往無前感到驕傲。然而，面對法國革命，布萊克的心情是複雜的。隨着法國革命的進一步深入，隨着新秩序的確立，布萊克心裏產生了遲疑，從而創作出了這首詩歌。 ^[2] 

布萊克藉助典故的暗示性使得老虎的形象塑造的個人象徵意義更加賦有神秘性和豐富的聯想性。布萊克在《老虎》中所運用的典故主要源自希臘神話、《聖經》、文學名著和歷史事件。

第1-2詩節中，詩人感嘆造物者的非凡與神功，讚美了造物者敢於乘翅膀，凌空抓火的胸懷和膽魄。因為締造虎眼要乘翅膀飛到九天或下深海覓火為材。“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強調“燃燒”，強調黑夜之多，“黑夜如林”，而不是“黑夜裏的林莽”或“夜晚的森林”，故可譯為“老虎！老虎！光焰灼灼/燃燒在黑夜之林”。這裏“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乘翅膀飛到九天）指膽魄，藉助了希臘神話代達羅斯和其子伊卡羅斯之典故。希臘神話中的代達羅斯和其子伊卡鑼斯是能工巧匠，被克里特國王囚禁在深言中為其修建迷宮，他們用蠟和羽毛製成羽翼飛逃，但伊卡羅斯因飛近太陽，以致蠟翅融化墜海身亡。伊卡羅斯在現代詞典裏被引申為膽大妄為的人，是個貶義詞。此刻詩人借用這一典故，表達了老虎的締造者的博大胸懷。“seize the fire”（奪來火焰）是借用了希臘神話中造福於人類的普羅米修斯為了人類敢於取火種的典故，表達了造物者的膽魄。這裏老虎的締造者可以想象為上帝。因為根據《聖經·創世記》，上帝創造天地萬物，當然也包括老虎的締造。這裏暗示了虎眼是用火在深海或高空燒成的。造物者乘翅膀，凌空抓火締造老虎眼睛的膽魄，謳歌了文學藝術的創造力，也從側面襯托了老虎之強大的意象，有博大胸懷、有膽魄有眼光的締造者才能締造強大有力的老虎。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羣星投下了金槍/淚水澆灌了穹蒼），這兩行詩很費解，源自的典故有多種闡釋，具有更深的象徵意義。一種解釋是：老虎這一可怕的形象創造出來時駭得羣星潛形，寒露暗滴；另一種解釋是鐵匠打鐵時火花四冒，猶如流星亂墜，當時兒童看見流星，稱之為“天使的眼淚”，這兩種解釋表現了老虎意象的影響力。有論者認為，此處典故源自於《聖經》，指路西法帶領眾星與天帝進行天戰，結果大敗的情景；也有論者認為，此處典故源自於密爾頓的《失樂園》，“羣星”暗示了撒旦與反叛天使。雖然反叛天使“threw down their spears ”（投下了金槍），沮喪“with their tears”（哭泣），但是撒旦決不屈服。在密爾頓筆下，路西法帶領眾反叛天使反抗上帝的霸權；因為《老虎》創作的時間正是法國革命激烈展開之時，這種闡釋同樣説明了老虎的革命者的意象。讀者通過典故的運用，能聯想到老虎的象徵意義，即革命的暴力性；能想象到老虎的反叛者與革命者的意象。 ^[5] 

《老虎》這首詩與18世紀的古典主義不同，充滿了想象力和激情，這也是布萊克個人性格與創作原則的體現。可想象成造物主在創造一隻精神之虎，從虎眼、虎心到腳爪和虎腦，就像個鐵匠在鐵砧上打造虎的各個部位一樣。現代文學批評家沃倫談論意象、隱喻和象徵的時候，説布萊克的老虎是“作者心目中一個幻覺的生物，既是一件事物，也是一個象徵"。它似虎而非虎，但卻不能説是比喻，因為説不清在比喻什麼。

布萊克在此詩中所使用的典故來自《聖經》、希臘神話、文學名著和歷史事件等。老虎“burning bright”（煌煌的火光）似的眼睛象徵着黑暗中的希望，“the forest of the night”（黑夜的森林）則象徵黑暗的時代和人的內心。也許這是布萊克支持法國大革命的證據，而他天生神秘的性格又賦予這首詩獨特的氣質。 ^[1] 

詩中的老虎光彩奪目，熾烈的光將夜晚的森林照得燦爛輝煌，隨後作品進而引出本身與《天真之歌》中《羔羊》一詩的聯繫，即在綠草茵茵、溪流潺潺的地方創造了温順純潔的羔羊的造物主，在這裏又集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氣創造了豪氣萬丈的老虎。《老虎》具有濃重的浪漫主義色彩，同時，老虎意象的具體指代卻又是深不可測。基於這兩方面的原因，這篇詩作被認為是布萊克的代表作之一。 ^[2] 

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1757~1827），英國18世紀的重要詩人，20世紀的學者們將他列為英國文學史上與喬叟、斯賓塞、莎士比亞、彌爾頓、華茲華斯齊名的最偉大的六位詩人之一。他也是一位版畫家、雕刻家，其版畫創作在英國藝術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 ^[4]  他多用比喻和象徵手法，使詩歌意象更加形象鮮明。其詩歌語言直白樸素，既有抒情的美麗，又有深遠的內涵。他的詩從思想內容到創作技巧和形式都徹底背叛了18世紀的古典主義。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