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小説從1900年春天的第一個黎明，到1999年最後的一個黃昏，記錄了中原古城南陽一個絲織世家為復興家族產業“霸王綢”美譽所做出的艱苦卓絕的努力。 ^[1] 

清末，南陽府通判晉金存強行攤派庚子賠款，尚達志之父尚安業被逼死，機房停業關閉；辛亥革命成功，首領慄温保當了南陽副鎮守使，鼓勵工商，尚氏絲綢得以發展，產品獲准赴美參加巴拿馬萬國賽會；慄温保變成軍閥，由廉而貪，派人洗劫搶砸，織房變為廢墟；尚達志父子在盛雲緯的幫助之下重建廠房、再振織業，又漸漸發展到可赴北平展銷、與中外廠家比試；戰爭爆發，日寇兩度血洗南陽，尚吉利兩度停產。解放後，共產黨人蔡承銀當了副市長，政府無息貸款支持尚吉利開業，尚家絲綢又得以赴莫斯科展銷；公私合營之後，作為國有絲廠，產品仍可遠銷港台，但大躍進、自然災害時期，生產逐漸滑坡；文革武鬥燒燬了廠房，尚立世夫婦為護廠雙雙身亡。到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尚達志以百歲高齡指點孫子尚昌盛重新辦起私家絲廠，尚吉利絲綢重振雄風，成為了絲綢工業集團。然而尚達志去世，他的子孫又為分享遺產發生爭鬥，幾乎把家業毀壞，曹寧貞挺身而出，以生命作代價，扭轉了危局。一個家庭作坊式的絲廠，經歷百年的風雨坎坷，數起數落，最終發展起來。 ^[2] 

周大新在讀《南陽志》、《南陽方誌》的時候，發現南陽曆史上從漢代就有絲綢，到了唐代以後非常繁盛，到宋代的時候就有很大的機房，尤其是鎮平縣這一帶，家家都有織機。結合了真實的歷史、想象和創作的衝動，周大新就開始慢慢構思，經過10年時間創作出《第二十幕》。 ^[3] 

盛雲緯是小説中的一號女主角，她愛上了南陽絲織業的尚達志，南陽通判晉金存則要強娶她為第三房小老婆。無奈之下盛雲緯邀約尚達志一起私奔他鄉。盛雲緯人生悲劇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本可挽回，但迫於國民黨的高壓政策不敢與尚達志結婚。盛雲緯人生悲劇最後一線希望在建國初期。她重新點燃愛情的火焰，但新的政治風雲乍起，阻礙了她再次想嫁給尚達志的美夢。盛雲緯的人生幸福分別被權勢、政治壓制。無論她嫁還是不嫁，她都無權做主，哪怕只有一回。暗中操縱她命運的都與政治、權勢有關。但她對尚達志始終情有獨鍾，雖然沒有妻子的名分，但仍在尚吉利大機房“四起四落”中多次鼎立支持舊情人的事業，臨死時仍念念不忘尚達志。 ^[4] 

曹寧貞是小説下卷中的人物，她在尚吉利從一個會使用計算機的青年女工，繼而成為一個談判外商的公關部主任，而後又成為絲織廠女廠長。她的純潔正派，也使有非份之想的上司尚昌盛和尚穹望而卻步。她守身如玉，連未婚夫都不敢在婚前逾越雷池。她對尚昌盛感恩戴德，全心全意不遺餘力地為他工作，如果不出現尚氏遺產之爭，曹寧貞的事業是日升月恆。但在尚穹北京大學畢業在京城當了個副處長後，為了滿足私慾，竟一再敲詐尚吉利絲廠，並通過法律手段要分遺產。 ^[2] 

尚達志是尚吉利的接班人，他從父親手中接過了被官宦階級剝削得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的尚吉利工廠，從只有三台老式織機的小作坊一點點的發展壯大，尚達志和他的尚吉利工廠在那個風雨飄搖、動盪不安的社會里舉步維艱，官宦的層層盤剝、土匪的巧取豪奪，以及一次次戰爭的毀滅性打擊，尚達志都憑着他的頑強毅力硬生生挺了過來。 ^[5] 

《第二十幕》圍繞尚家（小手工業者）、卓家（讀書人）、慄家（農民）、金家（官宦）四個大家族，寫四代人的情感糾纏、禍福興替，正如尚吉利大機房院子裏石頭上的神秘標誌一樣，一切都被昭示被宿命地註定，苦難與仇恨表面上是歷史變幻的產物。 ^[6] 

小説以百歲老人尚達志為中心，尚氏家族五代人悲歡離合的為主題，形象地、全方位地展現了中國幼小而又堅強的民族工商業艱難困苦崎嶇不平的20世紀發展歷程。從17歲的尚達志的婚變開始，到1999年，尚旺旺接到世界紡織品協會邀請赴美展銷的消息為止，尚吉利織業經歷了幾多風雨、幾多坎坷。從手工大機房到擁有一所民辦大學（尚吉利綜合大學），成為集桑蠶、絲織、銷售於一體的具有在國際上奪標實力的工業集團。 ^[2] 

小説的主線呈現了20世紀中國生產力的逐步發展史，寫尚家五代人（尚安業、尚達志、尚立世、尚昌盛、尚旺旺）為實現絲織業稱霸全球的家族夢想，忍辱負重歷經坎坷屢敗屢戰的奮鬥歷程。另一條線索構成了百年政治權力的反覆更迭史，寫晉金存、慄温飽、蔡（晉）承銀、蔡（尚）承達、尚穹等人在政治舞台和權力場上的角逐爭鬥。線索之三是以卓遠為代表的追求思想自由的知識分子，勇於而又無力承當歷史責任的悲壯的抗爭史和命運史。 ^[7] 

作者對小説的組織與結構原則進行了大膽而富有創造性的整合，嚴格地以時間與因果關係來結構，大規模地描寫社會生活，然而社會政治事件已被推至後台，家族成為中心。“尚吉利”家族的榮辱起伏、血緣與宗親範圍的人物活動成為主要的描寫對象與結構原則。作者在人物刻畫上，力圖既保持傳統寫實小説里人物在歷史與社會平面座標中的“長度”與“寬度”，又刻意追求“新歷史小説”裏精神現象學範疇的人物個性的“深度”。這些組織與結構原則的特徵並不是偶然的表面因素，也對應着作家特定的歷史觀與歷史意識，形式本身具有的“意味”把小説的語境與內在的文本結構深人地推置於傳統與現代之間。“家族”就在這雙重維度上被凸現出來，一端連通着宏大的民族精神和對於傳統的尋根，另一端維繫着對人性深度、個體人生的命運和現代性的探求。在世紀這個民族艱難地進行擅變的時代，“家族”作為傳統文化與倫理秩序的基本單位，成為考察處於雙重語境下的個體人生與民族精神最理想的中介，具有了超越“新歷史小説”家族題材所包含的文本價值與思想內涵。 ^[8] 

作者直面20世紀中國的苦難史，一種強烈的憂患意識肯定時時伴隨着他，在自然災害、污吏橫行、異族入侵和民族內部頻繁的權力爭奪中，人民的吃穿住以及生命的安全等基本的生存問題，正是這種強烈的憂患意識，使作者對資本扭曲人性的批判有所減弱，而把批判的重點放在抑制民族經濟向前發展的權力機制以及官本位思想上。 ^[7] 

小説具有史詩的意落在於周大新對歷史的解讀和狀寫，是深入到歷史內部、廓清了一些迷霧、矯正了一些偏頗的觸摸着歷史心跳的本質與真實的解讀與狀寫。 ^[3] 

作品籠括了一個世紀社會生活的全貌，展示其歷史演變的過程，反映了“全景社會”中各階層的生活風尚、社會心態和錯綜複雜的諸多歷史事件，體現了作者自覺的歷史主義精神。作者將自己的理性主義史學與充滿激情的對生命獨特個性體驗的詩學做了完美有機的融合。儘管作者在把握小説內在結構上呈現出較深的哲理詩性觀念，但絲毫沒有影響作品對歷史和人物想像的發揮。特別是在世紀風雲的大舞台背景下，作者充分而準確地表現了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宗教、歷史、心理的各個層面，是一種全方位多視角 、 多層面的藝術描繪。 ^[9] 

小説並非取政治的或文化的視角楔入歷史生活，而是由社會經濟的視角去演示百年中國的生活歷史，敍説傳統的作坊式經濟向現代的市場經濟轉變的時代進程，以及在此進程中所經歷的挫折與磨難。這種藝術視角的選定頗見匠心，它是從構成一定社會基礎的經濟生活這個主要動力場來掃視中國社會的深層變動的。小説對於尚家五代人為再造“霸王綢”的家族夢想的百年苦鬥的描述，其寓意所向或許在於揭示這兩種文明轉接交替所必須承受的漫長而劇烈的歷史陣痛。 ^[10] 

小説以尚氏家族為中心，同時還寫了晉金存、慄温保這兩個官吏家族以及卓遠這個知識者家族，表現這幾個家族與尚家的各種聯繫與糾葛。這種主副線錯綜交織的藝術構思，不僅為尚家的百年興衰鋪展營造了寬廣宏闊的社會歷史環境和時代氛圍，也在幾個家族相互衝突、彼此映襯的藝術描繪中，使尚家這類內陸的民族工商業者所具有的社會特徵，尤其是它的脆弱性與保守性等歷史侷限被剖示得愈加深化。 ^[10] 

小説所涵括的豐厚飽滿的藝術內藴，或許使它能夠成為近年來不多見的重量級作品之一。這不僅體現於它在尚氏家族命運沉浮的藝術的描寫中，融匯了近百年中國社會頻繁變動的政治、經濟生活形態以及南陽盆地文化的厚重積澱，使之呈現為一種百年中國社會世相的微縮景觀，而且體現於它的人物形象的多類型刻畫，尤其是人性描寫的繁富與深切，使一個個異態紛呈的鮮活靈魂躍於紙上。小説從親、友、戀、仇等構成各類人物關係的情感層面及心靈層面上，描繪了人性的多樣形態及搖曳變化。 ^[10] 

小説寫出了歷史的具體性和豐富性，寫出了它人物事件本身的無可替代的特殊性和偶然因素。

——靳明立 濟寧師專中文系教授 ^[2] 

《第二十幕》是一部具有史詩結構、倫理意義、“正史”品格的小説精品，也是一部具有獨特文學意味和審美價值的小説。

——梅惠蘭 河南日報 文化週刊主任記者、編輯 ^[3] 

周大新，河南鄧州人，中共黨員。專業作家，文學創作一級。著有長篇小説《走出盆地》、《第二十幕》、《21大廈》，中短篇小説集《漢家女》、《香魂女》、《銀飾》、《左朱雀右白虎》、《向上的台階》，文集《周大新文集》（5卷）等。《漢家女》獲全國1985年-1986年優秀短篇小説獎，《小診所》獲全國1987年-1988年優秀短篇小説獎，《向上的台階》獲第六屆百花獎和《十月》獎，《中篇小説選刊》優秀作品獎。長篇小説《第二十幕》獲第三屆人民文學獎。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