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科斯島海戰

英國和德國的戰艦在大西洋上象恐龍一樣惡戰，北極航線上盟國水手的鮮血染紅了北冰洋的千年冰雪，相比之下，作為世界第三大洋，印度洋，似乎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為太平的一個大洋了，叫做太平洋的那個地方反而打得血腥而慘烈。1942年的秋天，軸心國在印度洋上已經基本銷聲匿跡。一度猖獗的德國水面襲擊艦，在大英皇家海軍的圍追堵截之下，要麼被消滅了，要麼逃走了。日本人四月間曾經進入印度洋大鬧一場，不過他們的戰略似乎一直對運輸線比較忽視，只顧打擊敵方的戰艦，因此，對於盟國的海員來説，印度洋航線，可説是和風勁吹。

盟軍並不知道，日本海軍正在逐步加強對於印度洋航線的威脅，一個原因是印度洋航線作為盟軍的輸血大動脈作用越來越強，數不清的油船把中東的石油從這裏運往澳大利亞，和一切盟軍需要這種黑色黃金的地方。日本人雖然死板但並不是傻子，當然要考慮切斷它，另一個原因是德國巧妙施加壓力的結果，日本人在戰略上頗有些目空一切的狂妄，他們把太平洋當作自己的前院，而把印度洋當作自己的後院，因此當德國人表示，要向印度洋派出更多的水面襲擊艦的時候，日本人就坐不住了，他們不希望德國人的手伸得太長，提出由日本的襲擊艦擔任這個方面的作戰。軸心國之間的相互瞭解和信任從來沒有達到盟國方面的水準，可以説從一開戰德國和日本的關係就充滿狐疑和猜忌。實際上，當時德國根本就沒有力量插手印度洋，這樣的表示，無非是要日本承擔更多的作戰任務，日本人就傻乎乎的吞掉了誘餌。

但是，利用水面襲擊艦攻擊海上運輸線，可不是日本海軍拿手的戰法，經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鍛鍊，德國人在這方面經驗豐富，而且戰績輝煌，日本人對這一行是菜鳥的水平，實際上，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在使用水面襲擊艦方面，始終是外行。

派誰去呢？

大本營的目光放在了武田少將的第二十四特種巡洋艦支隊身上。

日本海軍第二十四特種巡洋艦隊，主力是兩艘萬噸級的改裝巡洋艦：報國丸號和愛國丸號。

這兩艘巡洋艦，本來都是三井造船所為大阪商船社定造的遠洋班輪，1940年下水，是著名船舶設計師和遷春樹的最後作品，同級別的還有一艘護國丸，考慮到其主要用途為運送移民，三等艙設置特別多，預定行駛於日本－東非航線，和走南美航線的阿根廷丸，巴西丸同樣是日本戰前最優秀的遠洋客船。

但是，法西斯戰爭的陰影籠罩亞洲，這些優秀的民用船隻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悲劇的命運。配合日軍的南進政策，阿根廷丸被改裝為航空母艦海鷹號，礓原丸還沒有竣工就被改建為航空母艦隼鷹號。1941年8月31日，愛國丸竣工，第二天就被海軍徵用。等它再次駛出造船廠，已經武裝到了牙齒。日軍在它上面加裝了平射炮，高射炮，魚雷發射器和水上飛機，將其改裝為海軍特種巡洋艦。她的兩條姊妹船也同樣被改裝。

改裝後的報國丸和愛國丸號規格如下：

該艦採用英式戰時迷彩，在視覺上可以產生很好的迷惑效果，據説就是日本海軍人員，也經常分不清這兩條船的腦袋和屁股。為了更好的讓敵人糊塗，日本海軍還要求為兩艦安裝帆布做的第二根假煙囱，這個改動令他們的設計師十分不滿，多年以後還抱怨這個彆扭的煙囱把兩條船的漂亮線形全毀了。

它們的武備對輕武裝的運輸船具備壓倒的優勢，而它們的速度和水上飛機，又使其能夠有效的控制大片海域，日軍把這兩條特種巡洋艦加上另一條喜代丸編成了第二十四特種巡洋艦隊，專門從事水上襲擊任務。

雖然從噸位和火力上它們比它們的德國同行都要好一些，但是戰績卻差強人意。這是因為日軍頑固的要求襲擊艦必須成雙成對的出擊，認為這樣才能減少損失的概率，而德國襲擊艦都是“孤狼”，而且它們在港的時間也遠比在海上執行任務的時候多。

儘管如此，因為印度洋－澳大利亞一線是盟軍的軟腹部，缺乏保護的目標比比皆是，這兩條襲擊艦還是連連取得成果——這簡直是老鼠掉進米艙裏麼。

1941年12月13日，開戰不久愛國丸就擊沉了第一個獵物——美國運輸船文森特號。接着，1942年新年那天，兩艦聯手又擊沉美國船麻拉馬號。1942年3月，兩艦為活躍在印度洋的日本潛水艇提供補給——這次補給的結果比它們截擊運輸船的意義更大，吃飽喝足的第8潛水戰隊一口氣幹掉了10萬噸的盟軍商船，還派出搭載的袖珍潛艇，在馬達加斯加擊沉了英國戰列艦拉米雷斯號。

兩艦繼續它們的好運氣，1942年5月9日，它們俘虜了荷蘭油輪賽諾達號，6月30日，為赴德國的潛水艇伊-30提供補給。7月13日，俘虜了新西蘭武裝商船霍拉吉號，並把它帶回日本，改裝為佈雷艦伯耆號。

到1942年10月，不到一年時間裏兩艘特種巡洋艦共擊沉和俘獲盟軍船隻5艘，31,300噸，日軍中，它們算是效率最高的水上襲擊艦了。

11月5日，它們離開新加坡海軍基地，再次開向印度洋，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是報國丸的艦長今裏博大佐，他是長崎大村人，江田島海校45期畢業，曾經擔任過第20潛水艇支隊的支隊長，屬於一步一步幹上來的職業海軍軍官。

同一天，在新西蘭的弗里曼敦，荷蘭油輪奧德納號悠悠然駛出了港口，它是殼牌石油公司旗下，按照當時的標準，它屬於比較快，而且比較新的一條船。因為戰爭的緣故，奧德納號尾部加裝了一門105毫米炮，幾門高射炮，作為自衞武器。它這次出海是為了到波斯灣的阿巴丹港裝運盟軍戰爭機器急需的原油。它的指揮官是經驗豐富的威廉·赫斯曼船長。考慮到油船是相當寶貴的物資，盟軍勉勉強強的給奧德納號派了一條護航艦，就是屬於英屬印度軍區的掃雷艦孟加拉號，它正好當時也在弗里曼敦，而且沒有其他任務。不過，孟加拉號戰鬥力相當有限，只有一門100毫米炮，一門76毫米炮，這個標準，還不如當時一條潛艇的水面火力，因此用它護航，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作用。

奧德納號排水量6,340噸，長130.5米，最快可以跑到12節，孟加拉號快一些，可以跑到15.5節，但是排水量只有735噸。

兩條船結伴啓航弗里曼敦，開始了一次水手們認為“乏味的長途航行”。

11月11日11：45分，弗里曼敦的海軍通信處忽然接到孟加拉號發出的SOS緊急呼救信號。從斷斷續續的電文中，可以看到它和奧德納號在東經93.5度，南緯19.38度的地方遭到兩條日本襲擊艦的攻擊。

海軍人員急忙展開海圖，找到交戰的地點，在一片海洋蘭中間，不遠處有幾個褐色小點，標着“科科斯羣島”的字樣。

科科斯羣島，是印度洋上一組不起眼的小島，但是對於熟悉海軍的人來説，這卻是個不吉利的名字，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縱橫半個世界，德國水面襲擊艦的驕傲，人稱東方白天鵝的埃姆登號巡洋艦，就是在這裏被悉尼號擊沉，結束了她傳奇的征程。今天，奧德納號和孟加拉號的命運又會怎樣呢?

其實，儘管這次海戰被稱為科科斯島海戰，奧德納號和孟加拉號的官兵們，根本就看不見科科斯島，海戰的地點實在離陸地200海里的大洋中，雖然地圖上，只有幾釐米。

最先發現敵艦的，是奧德納號桅杆上的瞭望哨格里戈利下士，他發現270度方向上，出現了一條不明國籍的船隻，距離一萬二千米，接着報告後面還有一條同樣的船也正緊追過來。按照赫斯曼船長掌握的情況，周圍沒有盟軍艦船活動，所以它們只能是敵艦。格里戈利顯然是嚇昏了頭，他報告殺來了兩艘日本航空母艦。這當然是歇斯底里的誇大，但來者的確是敵人的水面襲擊艦！

孟加拉號的瞭望哨發現敵情晚了幾分鐘，這條迷你型的護航艦在戰鬥之初表現了相當不錯的騎士精神，它轉向九十度，筆直地向日艦衝了過去，希望犧牲自己，換取奧德曼號的逃脱。12：00，孟加拉號在距離3200米處向日艦開火。

12：05分，奧德納號也開炮了！對奧德納號來説，轉向撤離，是最合乎邏輯的做法，但它是一條荷蘭船，荷蘭人都是烈性子的水手，著名的“飛行的荷蘭人”就是尼德蘭航海家的故事。赫斯曼船長就是一個典型的傳統荷蘭船長，海上乞丐的後代，血洗泰晤士河的路特勳爵的後代，所以他的選擇也非常傲慢而富有激情，他下令奧德納號轉向，衝向日本襲擊艦！畢竟，奧德納號無論噸位還是火力，都比孟加拉號還強一點點呢。另外，就是赫斯曼船長看出來，來者的航速大大超過奧德曼的12節最高速度，跑，是跑不掉的，乾脆拼它個魚死網破！

來的，正是報國丸和愛國丸，後者的艦長是42歲的大石保大佐，曾經長期在第一航空艦隊擔任高級參謀，但並不是一個紙上談兵的人物，他有相當不錯的航海經驗。早晨，報國丸就發現了在科科斯羣島西南航行的奧德納號，接着招來了愛國丸一同追擊。兩艘日本特種巡洋艦在12：00也射出了它們的第一排炮彈，兩艘全副武裝的一萬噸級巡洋艦對一艘6000噸的油輪，和一條700噸的小炮艦，它們根本就沒有把對手放在眼裏。

果然，日艦很快就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奧德納號挨的第一發炮彈炸斷了它的主桅，只給它留下一個殘樁。荷蘭人的還擊也毫不客氣，它的第三次射擊擊中了報國丸的上層建築，但顯然沒有影響日艦的速度和火力。日艦象打靶一樣把奧德納號的上層建築打開了一排大舷窗，濃煙烈火從彈洞裏冒了出來，損管隊員立即投入滅火。

這簡直是持刀的大人和揮舞竹搶的孩子在戰鬥。又象是一頭小牛和一條獵犬，在拼命抵抗兩頭熊的進攻。

但是荷蘭人還沒有認輸，赫斯曼船長大聲叫喊，命令炮手集中注意力，不要去管火災。炮手們絕望的射擊着。幾分鐘以後，奇蹟發生了。一發幸運的炮彈穿透報國丸號的右舷艙壁，剛好命中正在待發的魚雷發射管！一聲沉悶的巨響，報國丸號上騰起了一道血紅的火焰，接着，棕黃色的濃煙就覆蓋了整個船體。

當報國丸從濃煙中再次冒出來，它已經面目全非。這艘巡洋艦嚴重的向右舷橫傾，同時也在向尾部縱傾，魚雷的爆炸把艦尾炸的四分五裂，兩條救生艇被氣浪扔進大海。火焰從四面八方包圍着她的艦橋。報國丸設計的時候並沒有按照軍艦的標準，所以隔艙根本抵擋不住爆炸的衝擊，要知道日本的鋼產量本來就不足，好鋼都用到航空母艦，戰列艦上面去，報國丸這樣的民用船隻都是偷工減料，誰想到要靠它打海戰？火焰穿透隔壁，點燃了原來準備補給給潛艇的五十枚魚雷，引起一連串的大爆炸，把水手象玩具一樣拋上半空。日本水兵憑着不要命的頑強和大火搏鬥着，但是無濟於事，有報告説機艙也着火了，全艦的電力頓時中斷。無奈之下，今裏大佐下令棄艦。

愛國丸本來正在對付象獵狗一樣糾纏不清的孟加拉號，見此情景立即把大部分主炮都轉向奧德納號，猛烈開火。它馬上就為戰友報仇了。愛國丸準確的炮火在奧德納號上連連開花。幸運的是奧德納號是一條空船，一連串水密的空油艙為它提供了巨大的儲備浮力。日艦的炮彈把它打得千瘡百孔，等硝煙散盡，奧德納號卻還是象一隻鴨子一樣浮在水面上。

孟加拉號可沒有這樣的好身板，但是愛國丸錯誤的在2,200米的近距離使用穿甲彈對付這條小艦，結果炮彈穿透了它的瞭望台和船體還來不及爆炸，如果它使用榴彈，孟加拉號早就沉到海底去了！孟加拉號拼命地用自己的火炮還擊着，而且確實幾次打中了愛國丸，可是對這個龐然大物卻全然無濟於事。12：45，孟加拉號最後的一發炮彈打光了，這時候它的艦長作了一個合乎邏輯卻不那麼仗義的決定，他看看船身上那一大溜透明窟窿，覺得自己已經幹得夠意思了，再呆下去幹什麼？和奧德納號一塊兒煮餃子麼？孟加拉號放出一道煙霧，在愛國丸炮彈的追逐下全速轉舵奔逃而去。一顆日本炮彈追上了它，象開罐頭一樣撕開了它的後甲板，但這對它的逃跑並沒有什麼影響。孟加拉號的水兵最後看到的場面就是奧德納號在一片彈雨中踉蹌的躲避着致命的打擊，他們看到一發炮彈擊中了奧德納號的艦橋後方，猛烈爆炸；稍遠的地方，報國丸上面的彈藥不分點的爆炸，正在下沉。在逃出這一片火海以後，孟加拉號給最近的海軍基地迭戈加西亞發報，報告説奧德納號和一條敵軍襲擊艦同時沉沒了。

孟加拉號的艦長只説對了一半。

報國丸號的確沉沒了。但是在孟加拉號逃走之後，奧德納號還在艱難的抵抗着，開全速與愛國丸拼死周旋。作為一條商船，它的彈藥更少，後來的報告稱它從弗里曼敦出發的時候只帶了四十發炮彈。只不過因為射速慢，它才能比孟加拉號支撐得更久。愛國丸已經逼近到3,500米處，它的炮彈把奧德納號上的起重機炸得粉碎。不在戰位的水手們撲倒在甲板上，他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日本人不是在想把他們擊沉，而是在用炮彈把這條船拆卸成碎片。黑色幽默顯然救不了命。奧德納號只剩下十二發炮彈了。赫斯曼船長下令把其中的四發打向報國丸，其餘的則打向愛國丸。但是除了一發擊中已經在下沉的報國丸，其餘的全打飛了。

赫斯曼船長不知道，他命中的這最後一彈，給今裏博大佐解決了一個巨大的難題。這位深受英國海軍影響的艦長命令部下把他綁在羅盤上，要與艦同沉，而水兵們拒絕從命。從奧德納號飛來的這顆炮彈正落在報國丸的艦橋上。今裏大佐痛苦的倒下了，也結束了他和部下的爭執。今裏博大佐在戰死後被追晉海軍少將，他在報國丸上的354名部下中，有278人被愛國丸救起。報國丸號在13：10昂起首部，沉入了一千七百米深的大洋深處。

奧德納號真正徹底絕望了，它最後努力試圖放出一道煙幕，但是日軍的炮彈準確的把它尾部的發煙罐炸飛到了半空。彈雨中，赫斯曼船長下令棄船。輪機停轉了，救生艇被放了下來，船上升起了一面白旗。

但是日軍絲毫沒有停止射擊的意思。一發炮彈命中艦橋，赫斯曼船長被彈片擊中，幾分鐘以後就追隨他剛剛擊斃的對手今裏博大佐而去。另外的兩艘救生艇和兩個救生筏被拋入水中，水手們紛紛跳水逃命。因為荷蘭缺少人力，除了船長和炮手，奧德納號的水手大半是殼牌公司招募的中國僱員。他們都不屬於軍人，但是，這些水手在整個戰鬥中頑強而鎮定，和船長一起阻止了日本人的企圖，而且直到最後也不同意為了拯救船隻而向日本人投降。有個水手在撤離的時候還想把船艙裏供奉的關公帶走，被大副強行拖走。

愛國丸接近到400米，向奧德納號發射了兩條魚雷，試圖結果它的性命。魚雷打得很準，在奧德納號的右舷撕開了兩個艙門一樣的大口子。然而這條船就象一個老頑固一樣，雖然橫傾達到了30-35度，就是不肯沉沒——那些沒有漏水的空油艙依然提供着正浮力。愛國丸改變了目標，它轉過舵來，日艦的炮火轉向了漂浮的救生艇。剛剛爬上艇的水手又紛紛跳入水中。一名水手被打死，三個人負了重傷，傷勢最重的是一名從孟加拉號上落水的年輕英國水兵亨利，他被氣浪拋入水中，好不容易爬上奧德納號的救生艇，又被重傷。

愛國丸似乎滿意了它的戰果，也許是急着搶救報國丸的落水者，它停止了射擊，向報國丸沉沒的方向開去，最後又向奧德納號發射了一枚魚雷。這一次日本水兵瞄的不準，魚雷擦舷而過。但是愛國丸號不再顧及這條垂沉的油船和它的倖存者，徑直開走了，它大概認為奧德納號很快就會沉入水底，所以不想浪費彈藥。

荷蘭人海葬了被打死的水手，眼看着日本軍艦消失在天邊，他們開始討論下一步怎麼辦。大副雷文科爾提出返回油船上去，但幾乎沒有人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大家認為奧德納號無疑馬上就要沉沒了。

在爭論中，人們發現奧德納號的橫傾減輕了。這顯然是左舷的彈洞進水，反而幫助油船糾正了右傾。這增加了大家的信心。雷文科爾終於集合了一支小隊伍，跟着他爬上了奧德納號的甲板。

奧德納號的甲板上，到處是猙獰可怕的彈洞。但是魚雷爆炸的氣浪卻把炮彈引起的大火撲滅了，而且輪機顯然沒有受到多大損壞。雷文科爾帶着水手們儘量補上可以補的窟窿，等他認為這船八成不會沉沒以後，才派人把救生筏上面的水手都接回到船上來。當然，救生筏要牢牢地拴在船後，以免萬一該船忽然下沉，或者愛國丸再返回來。他們打開艙門，第一眼就看見那尊關公雕像安靜的站在神龕裏，傲然挺立。雷文科爾不可思議的看看艙裏，對水手們説：“中國人的這位關公，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看來一切還不象想的那樣壞……

他們開始艱難的返回弗里曼敦。其實他們早就發出了求救信號，但是沒人理睬。這不是英國海軍不負責任，而是他們太負責任了。奧德納號的求救信號是用明碼發出的--這很可以理解，密碼本在棄船的時候就被他們丟進了大海。而弗里曼敦的英國海軍人員根據孟加拉號的報告，認為這肯定是日本人玩的花招。於是他們又用密碼向奧德納號發報，要求奧德納號證實。這當然是不可能得到迴音的！結果，英國人就提醒所有盟國艦船，當心日本人用奧德納號佈下的陷阱。

幸運總是伴隨着奧德納號，它艱難的航行着，居然逃過了狂風和巨浪。17日，在弗里曼敦西北200海里，他們碰上了一條中立國奧地利的醫院船，那條船的船長還好心的主動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幾分鐘以後，它的大夫已經在開始給亨利輸血了，他的情況很不好，日本人的炮彈打斷了他的一條腿，大夫們希望輸血能夠挽救他的生命。

他們成功了。

11月18日，經歷了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件之後，奧德納號終於駛入弗里曼敦港。1943年它被徹底修復。在它到港之前，孟加拉號已經到達了迭戈加西亞，此後，兩條船都熬過了整個太平洋戰爭。

這場被稱為科克斯島海戰的戰鬥留下了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那就是到底是誰擊沉了報國丸號。奧德納號和孟加拉號都認為是他們打中了那關鍵的一炮。英國的海軍部認定是孟加拉號立的戰功——這顯然和拉攏印度人的政策大有關係，而不能説明真情。直到戰後，日本人提供的證詞，才證明了奧德納號才是真正的英雄，它的一發105毫米榴彈擊中了報國丸右舷尾部的魚雷發射器，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爆炸，最終終結了這艘巡洋艦。

這不僅是一次單純的海戰，而且對日本海軍的戰略起到了重大的影響。日本海軍經過研究這次戰鬥的結果得出結論，那就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戰艦和商船的設計差異已經越來越大，幾乎沒有裝甲的民用船隻，如果改裝成軍艦，甚至不能抵擋驅逐艦以下的小型艦艇的攻擊，在軍艦經常出沒的海區，更無機會取得戰果。他們的結論是海上襲擊艦的作戰已經過時。

科科斯島海戰後，日本海軍招回了全部的海上襲擊艦，軸心國在印度洋上的水面作戰，至此走到了盡頭。

1944年2月，愛國丸在特魯克海軍基地被盟軍飛機炸沉，那時，它已經不再是一條特種巡洋艦，而是一條運輸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