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歸途》所集中講述的，是陝西一個名叫梁莊的村子裏一户安姓人家的故事。父親早年曾經利用跑布匹生意做掩護為陝甘寧邊區的部隊採購過各種必需的生活生產物資，為中國革命作出過貢獻。他們一家共有八個兄弟，或許是受到大哥安建國以考大學的方式擺脱清苦的鄉村，進入大城市生活的影響，兄弟八人相互提攜，彼此幫扶，最終都以不同的方式先後離開鄉村，進入城市工作和生活。這其中，最主要的聚焦對象，就是排行老七、自幼調皮搗蛋的主人公安緯國。 ^[5]  他做過鉚工、農場工、通信員等工作，在每個崗位上都表現出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勁頭。在個人創業積攢了第一桶金後，安緯國不忘回報故鄉，他返鄉投資現代化生態農業，帶領鄉親們一起致富。 ^[3] 

農村青年安緯國初中畢業後在生產隊參加勞動，他不願重複父母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艱苦生活，在大哥、三哥的幫助下走出鄉村，成為一名工人。然而安緯國參加工作後才發現，當一名工人並非自己想象得那麼容易，他先後換了九個工種，最後通過自己努力學會外語，準備出國留學，卻因為護照遲遲辦不下來而擱淺，妻子與他離婚，工作難以為繼，無奈只能以廚師的身份出國打工，在那裏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最後被人愚弄，無情拋棄，流落街頭，人生跌入谷底。面對命運的無情打擊，安緯國不屈不撓，憑藉堅強意志學會了啤酒釀造工藝，回國後與朋友組建公司，歷經挫折，以小博大，成為高端啤酒銷售之翹楚。賺錢後安緯國不忘家鄉振興，毅然返鄉發展生態農業，建立啤酒工業園，帶領當地老百姓脱貧致富，實現自己童年的夢想。 ^[1] 

《歸途》容易讓人聯想到路遙的《平凡的世界》，二者內容、主題和寫法有較大的相似性，《歸途》似乎是《平凡的世界》的呼應和迴響。但這並不是説作者有意模仿路遙、重複路遙，而是同為陝北人，相同的地域文化、性格氣質、精神追求內在地決定了他們相似的寫作風格與精神氣象。從寫作風格與精神氣象來看，高鴻與路遙一脈相承，都以素樸的現實主義寫作手法，以道德完善和精神激勵為目的，以關愛人、教誨人、鼓勵人、重塑人為旨歸，都可以説是一種誠摯的佈道式的虔誠寫作。當然，《歸途》與《平凡的世界》又有較大的不同。從容量和規模上看，《歸途》比《平凡的世界》更為廣闊和浩大一些。《平凡的世界》反映了中國北方農村1975—1985年發生的歷史鉅變，《歸途》反映了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北方農村發生的滄海桑田，人物的活動空間從關中到華北到歐洲到華南；而《歸途》中的安氏兄弟，都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和時代的因緣際會，成為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者。作者也附帶提及20世紀六七十年代託關係走後門的歪風邪氣，但缺乏深刻透徹的反思；從藝術上看，《平凡的世界》朗潤和暢而又激情澎湃的敍述，具有一種難以抵禦的裹挾力和感染力。《歸途》較之稍微精巧嚴謹一些，也冷靜節制一些。

《歸途》賡續了柳青、路遙、陳忠實等所建構的“文學陝軍”的現實主義傳統，在宏闊的歷史背景中立體地展開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社會變化和人心變遷，塑造了安緯國、安保國、梅悦然等與時代精神共鳴交響的不同尋常的典型人物。高爾基説：“文學的任務，藝術的任務究竟是什麼呢？就是把人身上的最好的、優美的、誠實的也就是高貴的東西用顏色、字句、聲音、形式表現出來。”對於寫作者而言，當他具有良知和使命感的時候，“人身上最好的、優美的、誠實的也就是高貴的東西”，才能表現出來，作品也才能具有人性温情與社會關懷，也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在《歸途》的安緯國、安保國、梅悦然等身上，讀者都能夠看到人性中“最好的、優美的、誠實的也就是高貴的東西”。如安緯國和梅悦然的愛情和婚姻遭遇20世紀80年代新的愛情觀、婚姻觀和世界觀的衝擊，面臨危機時，安緯國真誠地打開了自己的心扉：“有時候，他又覺得，婚姻中的兩個人就像是行走在沙漠裏的一對遊客。開始的時候感受着腳下的綿綿細沙，揹着滿滿一壺的幸福，激情澎湃地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慢慢地，時間長了，走得也遠了，當初的激情已經被沙漠的險惡所磨滅，取而代之的是身心的疲憊。再次舉目，沙漠的盡頭還很遙遠，回去的道路又不見了蹤影，猛然間才醒悟，原來夢想不一定都是美好的……婚姻需要相互攙扶，不要丟下任何一個人獨自前行，沒有了彼此的關愛，誰也挺不過沙漠中的風暴。愛情需要兩個人的經營，不要自私到獨自喝完了共同的甘露，沒有誰能忍受一直艱苦跋涉而沒糧沒水的旅行。”他們在離婚之後，才明白了彼此的誤解，明白了愛情與婚姻的真諦，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安緯國也通過反思明白了他們之間悲劇的成因：“在這段感情裏，原來他們是這樣勢均力敵，結果統統慘敗。她毀掉的，是他關於她的那個夢想；而他欠她的，是一個本來承諾好的世界。一對沒有共同生活理念的人錯把浪漫當愛情，把愛情當婚姻，又把婚姻當遊戲，這種註定了的悲劇是怪不得別人也怨不得別人的。他們一直是彼此精神世界裏的陌路人——這是造成他們婚姻失敗的真正原因。”正是這種真誠的反思和責任的擔當，使得安緯國以及其他人物體現出認真積極的生活態度和嚴肅莊重的人生擔當。同時，在他們身上，讀者能夠看到心靈的聲音，能夠聽到一種強烈的召喚，那就是自己時代的召喚，自己使命的召喚，外在的呼喚和內心的激勵使得他們不斷地經受生活的種種磨難，創造出奇蹟。作者相信這種召喚，並嚴肅對待它們，體驗它們，並竭盡全力，給予了它們豐富和渾然的描述。 ^[4] 

2023年10月21日，路遙文學讀書會高鴻長篇小説《歸途》分享會在西安市漢長安城未央宮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長樂宮漢學苑舉辦。作家王新民、楊煥亭、楊波海、魏峯、趙凱雲、趙忠虎，真元文學社會員等參會，作家李延軍擔任主持。 ^[2] 

高鴻，中國作協會員、陝西省長篇小説委員會委員，陝西文學院第二、第三、第四屆簽約作家，第一屆百優作家，中國作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現為咸陽市文聯主席，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已發表各類文學作品20餘部800多萬字。作品獲吉林省新聞出版精品獎、柳青文學獎、孫犁散文獎、冰心散文獎、徐遲報告文學獎、中國工業文學獎等。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