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峯松

上午8點50分，這是杜峯松每天到公司的時間。8月15日的這個時候，杜峯松剛剛走進自己辦公室，電話鈴響了。“老杜，我是淡勃，趕快到北京來，你得幫我設計一個電影海報。”淡勃是賈樟柯這兩部片子的出品人，同時也是杜峯松多年的知己，杜峯松説：“如果是一般的作品，淡勃是不會讓我親自出馬的，所以我當時就答應下來，只知道是給賈樟柯入選威尼斯的片子《東》作設計，而且非常急，必須在一週的時間內從設計到成品全部搞定。”對於給電影設計海報等宣傳品，杜峯松很少涉及，老朋友之託是一方面，況且他一直很欣賞賈樟柯電影，這也是杜峯松接下這個任務的一個重要原因。

剛放下電話不久，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這次是賈樟柯。回想起當時通話的情景，杜峯松笑呵呵地説：“幾乎沒有什麼寒暄，但可以感覺到賈樟柯作為一名導演，他對影片的海報和新聞書非常重視。他最關心的就是我是否瞭解他、看過他的電影，而我從他的《小武》一直到《世界》一部也沒錯過，或許這也是緣分吧。”

安排好手頭的業務，8月17日下午，杜峯松和他公司的設計師譚勇坐上了飛往北京的班機。一進入工作室，杜峯松就感受到緊張的氣氛，由於威尼斯電影節馬上就要開幕，而《東》和《三峽好人》都沒有完成，正在進行最後的剪輯。與賈樟柯簡單的會面後，杜峯松和譚勇來到一間小屋中，開始觀看《東》。

對於影迷來説，《東》仍然是一部“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片子，杜峯松告訴記者，這部片子是分成兩部分的，第一部分記錄的是中國奉節。2005年，畫家劉小東前往三峽地區創作油畫《温牀》，十二名拆遷工人成為他寫生的模特，這座有兩千年曆史的城市因三峽工程的建設而即將消失，畫家也在與模特的相處中被現實征服。第二部分記錄的是泰國曼谷。2006年，劉小東來到曼谷，請來當地十二位女性給她們寫生,炎熱的城市讓女人們昏昏欲睡，唯有地上的水果鮮豔依舊。杜峯松説：“説實話，第一次看《東》我完全沒有想過多關於設計上的東西，只是把自己作為一個觀眾，一個不帶任何雜念的觀眾，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真正觸摸到這部片子的本質和靈魂。”

第二天一大早，杜峯松退掉了為他們安排的賓館，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來，杜峯鬆解釋道，這樣做就是為了工作方便，招待所惟一的優點就是離賈樟柯工作室最近，它甚至連上網的設施都沒有。辦完住宿手續後，杜峯松連忙跑到賈樟柯的工作室，重新再看一遍《東》，這一次，他卻通過片中的鏡頭與導演進行着更深層次的溝通。杜峯松説：“這不是一部關於畫家劉小東的紀錄片，它是以畫家創作為脈絡，反映的是劉小東畫布外的世界，長江三峽邊的12名搬遷工人的生活，泰國湄公河邊12名女人的生活，生活在兩條不同的河流的人們，他們同一種生活狀態，從而表現出導演對河流文化的理解。”在當天下午與賈樟柯和劉小東交流時，他們也對杜峯松的領悟非常滿意。

杜峯松為《東》設計了兩款風格迥然的海報。兩款海報從不同的側面展現了影片核心思想，其中一款杜峯松以劉小東的畫作與劇照重疊，數張圖片均只選取身體的局部，充滿了破碎混亂卻又真實的美感。對於選擇用作海報素材的劇照，杜峯松在只有70分鐘的片子中截取了112張劇照，幾乎每一分鐘裏就選擇了兩張，對此賈樟柯都非常吃驚。

另一款海報中，則以中國書法為源泉，將影片名字《東》以河流般彎曲迂迴的形式呈現於平面，與影片“河流文化”的主題不謀而合。關於這個設計，杜峯鬆解釋説：“東這個字就取自劉小東的簽名，同時去掉了劉小東身上的所有身外之物，包括他的衣服、眼鏡，背景則全部用皮膚代替，這種設計理念與《東》的實質，關注的是人本身是一致的。”

8月22日，當杜峯松把《東》的海報設計稿拿出來後，得到了製片方一致的認可，於是版樣當天就發回了深圳，23日印刷，24日製片方在深圳驗貨並直接航空快遞到威尼斯。儘管此時《東》的新聞書還沒有最後完成，但杜峯松終於鬆了一口氣。

以深圳速度趕製海報

8月26日，北京的製片方又突然打電話給杜峯松，電話中杜峯松得知，賈樟柯的另一部片子《三峽好人》，成了威尼斯電影節的驚喜片，還有可能進入競賽區，要立即準備好這部片子海報和新聞書。杜峯松告訴記者，當時時間非常緊張，賈樟柯9月2日要帶着這些資料到威尼斯，從他們接到委託電話，到9月1日必須把成品交赴北京，包括設計、印刷和送貨等諸多環節，滿打滿算也只有5天時間。這要在平常，他根本就不可能接這種單。杜峯松説：“説實話，在北京的那幾天，我深深地被賈樟柯他們的工作精神打動了，儘管當時心裏也沒有把握，但不到最後一分鐘我就絕不放棄，我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為賈樟柯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由於沒有樣片，《三峽好人》的出品人之一週強，8月27日晚上特地從香港帶回樣片到杜峯松的公司，杜峯松則發動公司所有的設計師在看完片子後，8月28日凌晨開始創作。公司5名設計師開始從白天到晚上連軸轉，凌晨2點後，只允許女設計師回去休息，男設計師則要熬到天亮。

8月29日，周強將這個設計初稿帶回了北京。那時，賈樟柯正在趕《三峽好人》的後期，半夜1點多，杜峯松還與賈樟柯在網絡上討論方案，定下方案後通宵趕稿。8月30日凌晨，設計稿終於確認下來，於是馬上交給印刷廠破例印刷，一天就完成了所有設計產品。8月31日下午，杜峯松帶着印刷好的《三峽好人》的海報、新聞書趕到北京。

賈樟柯向他深深鞠躬

關於《三峽好人》海報設計的構思，杜峯松説：“在片子中，有一個很短暫的鏡頭：男主角拿着手中的十元錢，我知道十元錢的背面正好是三峽，於是，關於這部片子海報的創意就定了下來，海報和新聞書的底花跟十元錢的底花相同。用錢底花來暗喻中國經濟改革的大背景，而通過改革的鉅變，也影響着三峽人的生存狀況。”

9月2日凌晨當杜峯松與賈樟柯告別時，已經累得在工作室地板上睡過去的賈樟柯，連忙爬起來，看着手中印刷好的海報和新聞書，他深深地向杜峯松鞠了個躬，感謝地説道：“謝謝你，這下我們就完備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杜峯松感慨地説：“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完成這項任務，是我這些年設計生活中從沒有經歷過的，但如果沒有深圳成熟的設計產業鏈，包括菲林公司、印刷企業的配合，那麼所有的一切只能停留在設計師的電腦裏，而這一切都説明，深圳作為設計之都，絕不是浪得虛名。”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完成這項任務，是我這些年設計生活中從沒有經歷過的，但如果沒有深圳成熟的設計產業鏈，包括菲林公司、印刷企業的配合，那麼所有的一切只能停留在設計師的電腦裏，而這一切都説明，深圳作為設計之都，絕不是浪得虛名。——杜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