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如水

許申高

入秋不久，老簡開始了夢寐以求的自駕車旅遊。從江南水鄉出發後的第四天，他來到了青藏高原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舉目四望，這一帶全是裸露的黃土，沒有一星半點的綠色，顯得格外荒涼。太陽快要落山時，前邊出現了一個小村子，稀稀拉拉住着10來户人家，其中有户人家的牆壁上寫着“吃飯住宿補胎”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老簡決定就在這兒住上一夜。

與他一同住在這個店裏的還有一個廣東的胖司機。睡覺前，兩人想洗個澡。可店老頭告訴他倆，這一帶非常缺水，水都是從很遠的山裏用驢車拉來的，拉一趟少説也要大半天，所以這兒的水比油還珍貴，洗菜後的水用來洗臉，洗臉後再用來喂牲口，哪還有水洗澡？胖司機不信還有這樣的事，跑到水窖那兒一看，果然是空的，只有廚房裏還剩最後半桶水。結果兩人臉也沒洗就睡了。店老頭則套上驢車去山裏拉泉水。

老簡和胖司機睡不多久，迷迷糊糊間突然被一陣響動驚醒，聲音好像是從停車的院子裏傳來的。兩人心裏一緊：莫非有人偷車？趕緊往窗外看去，藉着月光，果真發現有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手提一隻鐵桶，鑽過木柵欄，鬼鬼祟祟地來到院子裏，到了車前，四周望望，然後一頭鑽進了胖司機的大貨車底下。

男孩鑽到車底下不久，突然聽到腳步聲，爬出來想逃，可是來不及了，老簡和胖司機已經堵在了他面前。胖司機一把揪住他，將他摔倒在地，又狠狠踢了一腳，然後問他：“你想幹什麼？”

男孩雙手護着頭，瑟瑟發攔抖地説：“我、我想找點水。”胖司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吼道：“扯蛋！找水怎麼找到我車底下來了？還不快説實話！”男孩顫聲説道：“我看院子裏停着車，心想水箱裏肯定有水，就鑽了進來……”胖司機一聽來火了：“媽的，原來是要偷我水箱裏的水！想害死我啊！我這車值好幾十萬，要是沒水燒壞了車，找誰賠去？”説着抬腿又要踢他，結果被身旁的老簡給攔住了。

老簡扶起地上的男孩，輕聲問他：“告訴我，你要水做什麼用？”男孩怯聲説道：“餵驢，我家那驢已經三天沒喝水，快要死了。”胖司機聽後又好氣又好笑：“你他媽一頭驢值多少錢？總不會比我這汽車還貴吧？”

男孩突然哭道：“這驢是用來拉水的，它是我家的命根子，要是驢死了，爸爸媽媽回來後決不會饒我……”老簡忙問：“你爸爸媽媽在哪？”男孩這才説出了原委：男孩的父母在縣城打工，留孩子在家伺候年邁的奶奶，考慮到孩子太小不能進山拉水，父母便每週回來拉一罐水儲在家裏，可前天早上男孩在做飯時一不小心打翻了大半罐水，水一下就緊張起來，以後好幾天他就不敢給驢喂水了……

老簡聽了，心裏酸酸的，突然，他提起男孩丟在地上的兩隻鐵桶，鑽進自己的“獵豹”車底下，撥出水管，把水箱裏的水全放進了男孩的水桶裏。胖司機在一旁嘲弄道：“你犯什麼傻呀？”老簡沒理他，提着兩桶水對男孩説：“走，帶我上你家餵驢去。”男孩一直愣在那，聽他這一説，才明白他的用意，高興得不得了，連感激的話也忘了説，領頭就走。

沒過多久，老簡就回到了旅店。胖司機揶喻道：“沒看出，你還是個活雷鋒啊。”老簡沒吱聲，矇頭睡了。

天亮時分，去山裏拉水的店老頭回來了，他叫醒老簡，把他拽到一邊説道：“你這人太不厚道了！”老簡被弄得雲裏霧裏，“我怎麼了？”老頭説：“算了不説你了，要怪只怪我們這地方窮，連個天氣預報也收不了。”老簡越發糊塗了，“究竟怎麼了？你就直説吧。”

“説就説吧，這幾天你肯定看過天氣預報，知道昨晚會下凍，所以你把水箱裏的水全放了。可你不像一個出門人，怎麼只顧自己不管他人呢？你去看看胖子的水箱，因為沒放水，水箱已經凍裂了！你説，這種鬼地方，叫他上哪去買水箱？”

沒想到這番話還是讓剛剛醒來的胖司機聽到了，他“嘣”地一下從牀上跳起來，對店老頭説道：“您別怪他……告訴我，我的水箱是不是真的凍破了？”老頭説：“我還能騙你嗎？要不你自己看去。”

胖司機趕緊跑到院子裏看了一眼，然後捶足頓胸地哀嘆道：“天哪，這地方是什麼鬼天氣，説凍就凍了，我這趟貨算白拉了。看來這人哪還真得有點善心才行，不然老天爺也會和你過不去。”

許申高，自由撰稿人，男，漢族，湖南省常德市澧縣人，出生於1965年元月，湖南省作協會員，《別餓壞了那匹馬》的作者，主要從事小説、散文、故事、紀實等多種文體的創作，作品以感人見長，在圈內有“催淚專家”之稱。

迄今為止，以本名和多個筆名在《湖南文學》、《知音》、《家庭》、《故事會》等多家刊物發表過各類文學作品500多篇，累計200多萬字，有數篇被《讀者》、《青年文摘》、《特別關注》等刊物轉載，並被多家出版社收錄進文學作品集中。其中《想討一本書》收入到《百年百篇經典微型小説》，《別餓壞了那匹馬》選入人教版小學六年級上期語文課本。另有多篇獲獎，《三個女人一件衣》、《善心如水》、《留下一張笑臉》連續三年被評為“最有影響力的故事”，其中《三個女人一件衣》獲首屆中國故事節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優秀獎。個人事蹟被中央電視台、湖南衞視、廣東衞視、河北電視台等多家媒體報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