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出城》以黃灰色調來詩意化八九十年代灰塵滿天的老街舊建築。昏暗光線切割着畫面，建築物虛無縹緲。一兩個細長的人或在凌晨，或在黃昏揹負厚重的背囊離開城市，背影被拉得很長，和遙遠的地平線以及誇大的建築共同渲染了孤獨與渺小之感。建築被解構堆疊，並按照作者兒時對建築的印象進行透視比例誇大，彷彿時空的錯亂。這個系列大部分的畫面結構都形似一個沙漏，隱喻時間的流逝。

2008年五一節，藝術家的父母從老家北川來成都探望他。在一個小鎮散步的時候，曹亮用手機拍下一條全是八九十年代建築的老街，他離開故鄉已經五年，看到相似的情景自覺親切。由於當時天色漸暗，手機的長曝光導致畫面呈現出一種拉絲感，彷彿小鎮在升騰。

他父母回家後不久震動全國的512地震發生了。幾天後得知包括母親在內的七位至親遇難。

打開電腦，曹亮茫然地翻看親人和故鄉的舊照，直到眼睛模糊。藝術家想起手機裏那小鎮升騰的建築，彷彿那就是一個預言，預示着親人和故鄉都被颶風糾結在一起，襲上無盡黑暗的深空。幾秒鐘內，曹亮的過去幾乎全部被抹去。站在熟悉的地方，只看到無盡的廢墟和陌生的出城難民。

《出城》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了。

第一批《出城》是感情的宣泄。灰暗的色調，細長糾纏的筆觸構建了一個如野生藤蔓編織的老城，藝術家記憶中的街道和城市糾結扭曲，向上生長，如同噩夢的實體化。之後的《出城》繪畫方式每年都會變化，也越來越注重學術性，但最初那種重建作者記憶中殘缺的美好的初衷不變。藝術家不遺餘力地去構築那佈滿灰塵的老街舊建築，那個非常不“完美”的舊世界，那個必然被替代的殘缺年代，可能是因為有時候完美不一定是美好，反而殘缺才是。人們一直在離開，離開自己的城市，自己的親朋，自己的世界，但是回首過去才發現最珍貴的一直在背後。

曹亮 ^[1]  ，四川省綿陽市北川縣，職業藝術家。畢業於四川大學油畫系，先後師從油畫藝術家楊寒梅先生和程叢林先生。2003年至今生活於四川成都，從事寫作和繪畫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