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述懷

筮仕無中秩²，歸耕有外臣³。

人歌小歲酒⁴，花舞大唐春。

草色迷三徑⁵，風光動四鄰。

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⁶。 ^[3] 

1.元日：農曆正月初一，即元旦。

2.筮（shì）仕：古人外出做官，先佔卜以問吉凶。《左傳·閔公元年》：“初，畢萬筮仕於晉......辛廖佔之，曰：吉。”後稱初次做官為“筮仕”。這裏泛指做官。秩：官吏的職位品級。中秩即中等官位。“無中秩”是低級官員。縣尉為八品以下小官，故云。

3.歸耕：指辭官家居，未必真的是回家種地。外臣：隱士的別稱。

4.小歲：本義指臘月的第二天。“臘”即臘祭，在舊曆十二月（臘月）舉行的一種祭神儀式。“小歲酒”或許是指臘酒，去年的酒。

5.三徑：晉趙岐《三輔決錄·逃名》雲：西漢末，王莽專權。兗州刺史蔣詡辭官隱居，在院子裏修三條小路，只與求仲、羊仲二人來往。後人遂指隱士的佳處為“三徑”；亦可指家園。陶淵明《歸去來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

6.物候：季節氣候所帶來的自然界的變化。 ^[1] 

我因官階低微，情願回鄉種地做一個在外隱居的小臣。

今天家人團聚一堂慶賀春節備酒設宴，束束鮮花綻放在廳堂裏，我們歡歌樂舞共慶大唐的新春。

看，通往居室的三條小道上，已長滿青青的小草遮擋着我們的去路，四面八方的美好風光也使左鄰右舍非常激動。

但願這樣美好幸福的日子能長久。也預祝歲歲風物日日添新，不斷豐富我們的美好生活。 ^[4] 

《初學記》卷四《歲時部》下引《玉燭寶典》曰：“正月為端月，其一日為元日。”按詩云“歸耕有外臣”，可知此詩當作於唐高宗咸亨三年（672年）元日。其時盧照鄰當已秩滿去官，當已返回洛陽。遇出官場，與家人團聚，又逢新春，詩人懷着寧靜而愉悦的心情寫下了這首詩。 ^{[3]  [5]} 

首聯寫詩人認為自己命中註定做不了大官，而今迴歸鄉村，躬耕田野，過着閒適的隱居生活。這兩句明白地表示了詩人對出仕與否，為官大小一種無所謂的態度，流露出熱衷退隱、怡然自樂的生活情趣，及輕鬆灑脱之感。

頷聯緊扣題中元日二字落筆，敍寫鄉村父老開懷暢飲小歲酒，放歌慶賀新春佳節，園中百花，手剪綵花，交相輝映，裝點着大唐一統江山的明麗春色。令人讀之，如同看到了新年人們載歌載舞的昇平景象，場面壯觀，氣勢恢宏。

頸聯描繪詩人所居環境的清幽高雅。草色迷人，風光優美，左鄰右舍無不驚歎、讚賞、豔羨。於此起居飲食勞作，其人風姿的飄逸瀟灑，心地的純淨坦蕩，思想的超塵拔俗，就不言自明瞭。因此，這兩句對人物形象起了襯托的作用。

尾聯再次迴應題目，鈎連頷聯，表達了詩人的良好祝願。希望大唐江山年年如此繁華如此熱鬧，年年都有新的氣象出現。可見，詩人這時儘管已是方外之臣，卻依然關注着國計民生。至此，詩的思想境界也提到了一定的高度。

這首詩反映詩人恬淡的心境和對大自然的熱愛，對年景的關心，字聲音節，如清泉淙淙流淌，圓潤舒緩，悦耳動聽。 ^[6] 

吉林古籍出版社副編審任國緒《初唐四傑詩選》：“人歌小歲酒，花舞大唐眷”，“願得長如此， 年年物候新”，對生活的由衷熱愛之情溢於盲表。在盧集中，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格調高朗的好詩。 ^[7] 

盧照鄰（約630—680後），字昇之，自號幽憂子，幽州范陽（今河北省涿縣）人。高宗永徽五年（654年）為鄧王（李元裕）府典籤。高宗乾封三年（668年）初，出為益州新都今（今四川成都附近）尉。秩滿，由蜀入洛，後染風疾，誤服丹藥，手足殘廢。徙居陽翟具茨山下，終於不堪病痛折磨，自投潁水而死。他擅長七言歌行，其詩詞彩華美，韻致流轉。今存《盧昇之集》和《幽憂子集》。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