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書

在報到那一天，但書幹員給幾位人事部幹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畢竟很少有幹員在入職第一天就坐在桌前，用充滿批判性的目光細細審視需要簽字的合同，並在閲讀過後以一種帶有很多可惜和一絲絲讚賞的語氣表示：“沒找到什麼錯呢……”

而在此前，我們收到但書幹員的簡歷，例行背景調查時，人事部幹員對於是否接受黛絲特小姐，也就是現在的但書幹員十分猶豫。

但書幹員此前就職於卡西米爾頂尖的精英律所——長繮律所，有過非訴訟律師和訴訟律師的工作經驗，在工作這幾年內經手案子數量相當可觀，擁有辯護不敗的驚人戰績。我們在查閲相關案情報告時，發現但書幹員對待交到她手上的案件，往往不會在意結果正義與否，完全只是為了辯護人能獲得最終勝利而行動，具體的辦案手段也多有曖昧不明之處。

對於羅德島來説，她的能力自然無可指摘，但我們在意的是這樣一位律師，她的本性是否符合我們的要求。

但書幹員對我們的提問回答得十分詳細，她説自己已經處理好了之前的所有事務，不會對羅德島造成影響，並且她提出，她對羅德島在特錦賽期間做的事十分感興趣，這也是她最終選擇羅德島的理由：一家似乎真的在做點什麼好事的稀有公司。而她放棄原有工作的原因，則是“看了一次星星”。

從“學生”到“職場人”的身份轉變，對於大多數年輕人來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書也並不例外。

新手律師的第一案，帶但書的前輩問她想不想贏，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前輩告訴但書，隱瞞一件關鍵證物，直到庭審進行到一半時，但書再聲稱“檢測機構剛分析出數據”，前輩則會從場外為她遞上這份證據——一份被修復好的對話錄音。她依此成功地推翻了對方證人提出的證詞，並把主要責任鎖定在了看到鉅額錢款的秘書身上，秘書當庭被宣判罪名並認罪入獄。

“一場華麗的首戰大捷”，律所的所有人都這樣評價。

後來，據説那位秘書在獄中突然推翻了自己之前承認的所有罪名，據説他用血書證明自己的清白，據説他的母親沒多久就自殺了。但書在很久以後聽到了這些“據説”，那時她正在負責幫一位高層董事推翻關於他受賄的指控，董事的資金往來中多條付款記錄的收款人，正是那位秘書的上司。她敏鋭地察覺到，她的第一案必定還有她沒有發現的事情，她向前輩提出重審當年的案件。

但前輩只是坐在桌後，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她想起自己還是學生時，充滿憧憬地去旁觀前輩的庭審現場。那時前輩明明是被告董事的辯護律師，卻處處為原告職員説話，在最後他深深地向旁觀席鞠躬，“護衞公正”，前輩那時説。

但書沒有再多説什麼，她拼盡全力幫董事推翻了所有指控，得到了大筆報酬。她匿名把這些錢偷偷寄給了犯人的妻子，然後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那位冷冰冰的瑪恩納先生”，但書小姐總是這樣稱呼瑪恩納幹員，但她也時常和我們講，瑪恩納先生其實並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冷漠，他們兩人在接觸之初，曾有過一次小小的對話。

那時他們偶然相遇，隨後在一同前往壘石村的路上，唯一能讓他們繼續前進的簡陋木橋上正走着一位揹着沉重柴火的老人，老人一步一步緩慢挪向另一邊時，但書為了休息正在活動腳腕四處張望，她自言自語地説，不知道老人所背的這一捆柴火能賺到多少赫勒。

但書説隨後她就繼續走神，她前幾日剛為某位董事打贏了官司，因此也收到了一筆豐厚的酬金。她知道自己在蒐集證據時看到了不少原本不該看的，這筆錢的金額超出了原定數目，意義就在於要她閉嘴，但書表示了自己會守口如瓶。但在從酒吧慶祝完回家後，她在自己安保齊備的住所裏，看到了一件被撕裂並吊起來的律師服。她有些驚慌，但又有些慶幸，這説明董事們的威脅到此為止，起碼自己並不是那件被懸掛起來的律師服。而這樣的事，她已經經歷過十數回，以至於剛剛看到田野風光，她想的都是自己要不要在這裏買一套房子作為最後的藏身之地，以及在合同上如何讓做文章才能讓人查不到這裏。

但書頓了頓，然後繼續描述着她前往壘石村時的事。

她由於走神並沒有在意自己隨口提出的問題，但在一陣沉默後，瑪恩納突然開口報出了一個數字。但書説她當時很詫異，她只看到了瑪恩納回答完後變得厭煩和悲哀的表情，也並不理解為何瑪恩納會突然回答這個問題。但在做完白天的工作後，她在農田裏看到了一個身影：那位老人終於走完了漫長的田間小路，在天黑透時回到了村莊，他的手裏捏着一點點零碎的錢，數目與瑪恩納當時報出的數字不差分毫。

那時她拿着終端正準備接聽從公司打來的電話，卻不知道為什麼直到看着老人慢慢地走回了他的家，自己才終於按下那個通話鍵。但書説，在聽到對接人的聲音從終端那頭傳來時，她打了一個冷戰。

《意向書》而並非《承諾合同》、招標文件不完備、未對工程量做精準核算，如果這麼多漏洞擺在我面前，卻不讓我提出索賠，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我知道你説的意思，其他幾位律師也和我講了羅德島的標準，但是，身為商業公司卻沒有仔細審查自己簽署的合同，原本就是一種很嚴重的失誤。我身為羅德島的律師，自然是站在羅德島這邊。

您問要是我是對方公司的律師？

那自然是為了對方的利益而揪出羅德島的失誤了——如果我真的要提起訴訟的話，結果可説不定哦？

嗯，我是律師啊。

但我也不過是個律師啦，兩邊各自拿出對自己有力的證據，哪方不足，哪方就會輸，法律就是這麼直截了當。

我信的是什麼？

……喂！

仔細看看呀，我現在提交的這幾份訴訟，裏面的公司可不是您説的那些好傢伙：這家早幾年就爆出了虐待感染者員工的新聞，這家曾經清理辭退過大量老員工，還有這家，我收集到了他們壓下的工人死亡的證據。

我現在既然就在羅德島工作，自然知道你們想做的是什麼——更何況，與感染者相關的法律只有近幾年才新出台的幾部，裏面有太多不完善的地方，比起那些已經被人們研究到每個字眼都有無數種解釋的商法來説，不知道簡單到哪裏去了！

所以，請相信我，我會盡我所能，在你們允許的範圍內幫助你們的。

怎麼樣，要不要讓我試試看？

我可是能狠狠地問他們要一筆哦！ ^[3] 

（數據為2022年9月15日遊戲內實裝數據，參考資料 ^[4]  ）

（數據為2022年9月15日遊戲內實裝數據，參考資料 ^[5]  ）

（數據為2022年9月15日遊戲內實裝數據，參考資料 ^[6]  ）

（數據為2022年9月15日遊戲內實裝數據，參考資料 ^[7]  ）

（數據為2022年9月15日遊戲內實裝數據，參考資料 ^[8]  ）

參考資料 ^[9] 

參考資料 ^[12] 

造影檢測結果顯示，該幹員體內臟器輪廓清晰，未見異常陰影，循環系統內源石顆粒檢測未見異常，無礦石病感染跡象，現階段可確認為非礦石病感染者。

“體細胞與源石融合率”0%

幹員但書沒有被源石感染的跡象。

“血液源石結晶密度”0.12u/L

幹員但書甚少接觸源石。

在一次調解結束後，志得意滿的委託人把自己的背靠向柔軟的沙發靠墊，搖晃着杯中的紅酒，問眼前的律師：“黛絲特小姐，有您這樣的人在，法律不就是我們的護身符嗎？”

委託人等着一些恭維之辭。

“那您為什麼不乾脆殺了那位大董事，直接把公司搶過來？

“總不是因為不忍心吧。您可是剛剛吞下了整個產業，估計明早的新聞，會登滿董事們破產後乾癟憔悴的臉。”

委託人很是詫異。

“法律意味着您只能做到現在這樣。”黛絲特晃了晃紅酒杯，“或許有些冒犯哦，但，您起碼會顧及法律的存在，不是嗎？”

“這樣，至少，至少，他們的律師也能為他們爭取到一筆能活下去的賠償款。法律能幫您獲利，也能為他們保命，所有事都不至於走向最壞的那一步。

“而且，我也能賺到一大筆錢哦。” ^[3] 

尊敬的洛根先生：

很抱歉地通知您，此次由我負責推進簽約的合同，及蓋爾工業所提供的相關資料將不會由我本人帶回，我已聯絡專門信使發出，請注意查收。

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文件及合同相關的各項內容，本人將會在平安離開卡西米爾後遺忘。長繮律所期待與您的下一次合作。

本人並不期待與您的下一次合作。祝您工作愉快，身體健康。

此致

黛絲特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