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刀

陝西西安府威信鏢局的總鏢頭、“鐵鞭鎮八方”周威信，帶領一支七十多人的鏢隊正前往京城。路途之上，四個形容奇怪、號稱“太嶽四俠”的漢子忽然跳將出來，攔路搶劫。周威信不禁深自躊躇——他擔心的倒不是明保的那十萬兩鹽鏢，而是他暗藏在背上包袱裏的兩把刀。

這兩把刀，就是江湖上傳説已久的“鴛鴦刀”。鴛鴦刀一短一長，因為刀中藏着武林的一個大秘密，得之者將會無敵天下，所以多少武林人士對它都夢寐以求：連當今皇上還在當貝勒的時候，就已秘派親信，到處尋覓；繼位之後，更是下了密旨，命天下十八省督府查訪。川陝總督費盡周折，終於尋到了這對刀，乃令威信鏢局護送入京。臨行之前，周威信一家老小被總督“請”到了營房照料，鏢隊當中也有總督派來的親信衞士相助，這令周威信心神不寧。

周威信在聽到太嶽四俠意不在鏢銀而是鴛鴦刀時，心中大驚，趁眾人與四俠接戰時奪路就走，以期能保鴛鴦刀進京。而未及逃遠，卻聽到自己人在喊他，原來那四俠武功不濟，三下兩下就被打跑了。

太嶽四俠躲在密林之中，眼見威信鏢局一行人走得遠了，這才出來。寶貝沒有搶到，大哥逍遙子還受了肩刀。現在兩手空空，怎能前去見人？正在發愁之際，忽然林外又來兩人，四人一喜，想着這次好歹也得搶到幾十兩銀子。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一個揹着個嬰兒的女子，手執彈弓，連珠彈似的追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四俠剛跳出來要來打劫時，被那女子一陣連珠彈，馬上就又傷了兩個。眼見這兩人離去，四人正在氣悶，忽見隨着吟聲，一個少年書生手中輕搖摺扇，緩步入林，後面還跟着一位書童，挑着一擔行李。見這書生自得其樂的漫步而至，口中還在吟哦，只聽得他説什麼黃金、白銀，四人便跳將出來，説書生嘰裏咕嚕的，吵的大爺們頭昏腦漲，所以要他來賠。不過發現書生所帶，除了滿籃子的舊書，就是布被布衣，毫無值錢之物。四俠好生失望。而書生一番恭維，四俠反將身上僅有的幾兩碎銀子贈給了書生。太嶽四俠雖然偷雞不着蝕把米，但覺得做了一件俠義之事，心頭倒是説不出的舒暢，不過他們不知，那些舊書當中夾藏的滿是薄薄的金葉子。

連番失利，四俠聽得遠處傳米的鑾鈴之聲，趕快解下腰帶綁在一起，準備做個絆馬索。見來人是個美貌少女，便説只需留下白馬，便不再與她為難。誰知少女隨便幾下，便擒得一個，等剩餘三俠發現少了一個兄弟，就氣急敗壞的追來，要同生共死。見四人如此看重義氣，少女乃放過四人。一問才知，這四俠原是因為晉陽大俠蕭半和的五卜誕辰即將米到，想去祝賀，卻少了一份賀禮，才在這裏搶東兩，少女便將頭上的一枚鑲有明珠的金釵送給四人，縱馬離去。

這個少女其實就是晉陽大俠蕭半和的女兒蕭中慧。上個月蕭半和得到信息，武林中失落多年的鴛鴦刀重現江湖，因為這刀和自己有很深的淵源，所以蕭半和乃撒下英雄帖，請熟知的朋友務須將這對寶刀奪下。而女兒蕭中慧一聽父親説起這對寶刀，當即躍躍欲試。儘管爹爹、大娘袁夫人、母親楊夫人都不允許她去，但是最後還是忍耐不住，在一天夜裏，留了個字條，偷偷牽了匹馬，離開了晉陽城。

離開四俠，蕭中慧在甘亭鎮汾安客店趕上了周威信的鏢隊。知道鴛鴦刀就在此處，蕭中慧萬分開心。正待回房盤算如何向鏢隊動手，便聽對面房中一個嬰兒大聲哭喊，然後就是兩個身影，一男一女，每人各執一柄單刀，拼命砍殺。客店頓時大亂。一個書生想前去勸解，結果一粒彈丸飛出，帽子被打落在地，趕緊退回房中；中慧本也想自己去助那女子，但打鬥之聲已息，也就退回房中，思考奪刀之法。

這時一個盲人前來投店，因為缺了兩吊錢，和小二起了爭執，那個書生也在幫助向小二講理，中慧乃扔給小二一塊碎銀。在談話中，知道老瞎子叫卓滅雄，書生叫袁冠南。

蕭中慧心頭一震，那天似乎聽見爹爹曾和大娘談起過卓滅雄這個名字。在袁冠南和她講話時，忽然那邊房問裏兵刃與喝罵聲又起，但見一個壯漢手持單刀，抱了嬰兒從窗中躍出，那少婦滿臉惶恐之情，要搶回孩子，中慧乃追出數里，要幫少婦搶回孩子，但是沒有想到那兩人卻忽然聯手，反攻中慧。原米這兩人是一對夫妻，男的叫林玉龍，女的叫任飛燕。蕭中慧不敵，趁他們不備，偷了小孩兒就溜。

一早起來，鏢隊前行。那個老瞎子卻始終隨在鏢隊之後，任是怎樣，也甩脱不掉。有鏢師就和老瞎子動了手，沒想到老瞎子武功高強，周威信一看不對，又是縱馬先逃。不過剛進樹林，只見一株大樹後刀光閃爍，以為是老瞎子的幫手在此，所以看見有人出來時，甩手就是一支袖箭。沒有想到這兩人卻是林玉龍和任飛燕。兩人發現周威信身背的是鴛鴦刀後，伸手就來搶，在搶到手之時，忽然蕭中慧從草叢中鑽出，雙手高舉他們的兒子。在林、任伸手去接自己的兒子時，蕭中慧搶過包袱，翻身卜了周威信的坐騎，卻發現那馬竟然不動，而自己也被人點中穴道，身子騎在馬上，卻是一動也不能動了。馬腹下翻出一人，原來是那老瞎子，也不知他何時已擺脱鏢隊的糾纏，趕米悄悄藏在馬腹之下，他一伸手便奪過蕭中慧手中的那對鴛鴦刀。任、林出手相攻，那瞎子拿長刃鴛刀往上一擋，林任夫婦手中雙刀齊斷。兩人驚呆之際，已被點中大穴，動彈不得。

周威信因丟了鴛鴦刀，不顧一切來攻，發現這個老瞎子竟然是自己身居禁宮從不外出、位居大內七大高手之首的師伯，原來是皇上派他前來接應。

這時袁冠南出現了。雖也會武，但和卓天雄相差太遠，只好假冒女魔頭五毒聖姑的侄子，説用作武器的毛筆和墨盒，均有劇毒。卓天雄一驚之下被袁冠南搶去了鴛鴦刀，因為害怕手背上的墨痕有劇毒，乃倉皇逃去。

袁冠南解了任、林的穴道後，也解了蕭中慧的穴道，不想蕭中慧從馬上摔下來，橫卧在地，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了。袁冠南忙走近身去，只見她臉色有異，似乎呼吸也沒有了。袁冠南這一下更是心驚，伸手去探她鼻息。蕭中慧突然大叫一聲，翻身躍起，從他手中搶過了短刃的鴛刀，轉身便逃。

之後蕭、袁、任、林相繼來到紫竹庵，而回過神來的卓天雄也來到此地。任、林兩人互相抱怨，原來他們倆新婚不久使人吵人鬧，恰好遇到一位高僧，傳了他倆一套夫妻刀法。這套刀法傳給林玉龍的和傳給任飛燕的全然不同，兩人共使時，威力無比；但若單獨一人使此刀法，卻是半點也無用處，原來這高僧怕這對夫婦反日，因此要他兩人練這套奇門刀法，令他們夫婦長相廝守，誰也不能離得了誰。哪知兩人性情暴躁，雖都學會了自己的刀法，但要相輔相成，始終是格格不入，只練得三四招，不説互相維護，夫妻倆自己就砍砍殺殺的鬥了起來。好在蕭中慧和袁冠南趁空學了十二招夫妻刀法，方才抵擋住了卓滅雄的攻擊。

蕭半和生日這天，各路英雄豪傑都來祝賀，袁冠南獻上鴛鴦刀，蕭半和高興之餘，將蕭中慧許給袁冠南，林玉龍、任飛燕也將夫妻刀法全部傳給袁、蕭兩人。不過讓所有人想不到的是，袁冠南竟然是蕭半和之妻袁夫人的兒子，他和蕭中慧竟然是兄妹。中慧傷心而出，被卓天雄擒住。官兵圍住蕭府。一場混戰，袁冠南救出蕭中慧，二人再次聯手，打傷卓天雄。後來蕭半和才説出真相：他本名蕭義，為報父仇，早年入宮為人監，企圖刺殺滿清皇帝，卻一直沒能得手。后皇帝為奪鴛鴦寶刀，殺死保護寶刀的袁、楊兩位大英雄，將他們的妻子、兒女捕入牢中，蕭義乘機救出二位夫人和兒女，奔逃之時，將袁冠南失落。為瞞清延耳目，假和袁、楊兩位扮作夫妻。蕭中慧應叫楊中慧，是三湘大俠楊伯衝的女兒。

在這時，太嶽四俠抬着卓滅雄而來，奪回他從楊中慧手中搶去的鴛鴦刀。袁夫人把鴛鴦列合在一起，只見上面分別刻着“仁者無敵”四個字，這就是鴛鴦刀無敵於天下的大秘密。 ^{[2]  [12]} 

1961年是《明報》經濟相當困難的一年，有時候金庸在同一個版面七連載兩部武俠小説，除了《倚天屠龍記》，他的另外兩部中短篇武俠小説《白馬嘯西風》、《鴛鴦刀》也相繼登場。 ^[3]  其時金庸之名如日中天，他的小説創作也處於第一個高峯期，正在進行各種不同的風格試驗。《雪山飛狐》是一種，《鴛鴦刀》又是一種，篇幅和寫法都不相同。《鴛鴦刀》原是一部電影小説，但沒有被拍成電影。 ^[4] 

1961年5月1日，《鴛鴦刀》開始在《明報》連載，與《神鵰俠侶》安排在同一版面，5月28日《鴛鴦刀》刊完。 ^[5] 

任飛燕之夫。他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大漢，性格暴躁，膂力強猛，刀法兇悍，所使兵器為單刀。曾有意得到鴛鴦刀，後與袁冠南一同為蕭半和祝壽，並將“夫妻刀法”授於袁冠南。林玉龍習慣與其妻任飛燕鬥嘴，兩個人一見面就打，打嘴架、動刀子，為此被蕭中慧誤解，砍了林玉龍一刀。有趣的是，他們打歸打，吵歸吵，誰也傷不着誰。兩個人爭鬥時，林玉龍是放下孩子打，任飛燕是抱着孩子打，任飛燕像個母親，但抱着孩子打顯然要吃些虧。 ^[6] 

林玉龍之妻。性格暴躁。擅使彈弓。曾有意得到鴛鴦刀，後與袁冠南、林玉龍一同為蕭半和祝壽，並將“夫妻刀法”授於蕭中慧。習慣與其夫林玉龍鬥嘴、打架。兩個人一露面就打，打嘴架、動刀子。為此被蕭中慧誤解，砍了林玉龍一刀。有趣的是，他們打歸打，吵歸吵，誰也傷不着誰。兩個人爭鬥時，林玉龍是放下孩子打，任飛燕是抱着孩子打，任飛燕像個母親，但抱着孩子打顯然要吃些虧。在與他人打時，任飛燕是會傷人的，她曾打傷了“太嶽四俠”。而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説的就是任飛燕和林玉龍這對夫婦。 ^[6] 

“太嶽四俠”中老大，外號“煙霞神龍”。以旱煙管為兵器，所使為判官筆招數。病夫模樣的中年人，衣衫襤褸，嘴裏咬着一根旱煙管。為了劫到為蕭半和祝壽的大禮，他與其三個兄弟與周威信一夥人打鬥，被張鏢師一刀砍在肩頭，“太嶽四俠”以失敗告終。後與任飛燕、蕭中慧打，他的煙管被任飛燕用彈丸打落，在點蕭中慧穴時，反被蕭中慧拿下。 ^[6] 

“太嶽四俠”老二，外號“雙掌開碑”。又高又肥，如一座鐵塔擺在地下，以一塊大墓碑為兵器。為了劫到為蕭半和祝壽的大禮，他與其三個兄弟與周威信一夥人打鬥，以失敗告終。在與任飛燕、蕭中慧交手時石碑都砸在自己腳上。實為好人，曾幫助了袁冠南。 ^[6] 

“太嶽四俠”老三，外號“流星趕月”。中等身材，白淨臉皮，若不是一副牙齒向外凸出一寸，一個鼻頭低陷了半寸，倒算得上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其兵刃為一對流星錘。為了劫到為蕭半和祝壽的大禮，他與其三個兄弟與周威信一夥人打鬥，以失敗告終。在與任飛燕、蕭中慧打時，被任飛燕打落一顆門牙。 ^[6] 

“太嶽四俠”中老四，自稱“八步趕蟾、賽專諸、踏雪無痕、獨腳水上飛、雙刺蓋七省”。他短小精悍，下巴尖削，兵刃是一對蛾眉鋼刺。為了劫到為蕭半和祝壽的大禮，他與其三個兄弟與周威信一夥人打鬥，以失敗告終。在與任飛燕、蕭中慧打鬥時都失敗了，並被任飛燕用彈丸打中了眉心。在蕭半和的大壽上，他曾代表其他三兄弟向蕭半和拜壽，並贈送一枚金釵作為壽禮。 ^[6] 

書中所寫的“鴛鴦刀”是一對堅硬、鋒利，據傳藏有“無敵於天下”的秘密的寶刀。金庸以其為中心，展開眾人尋刀、奪刀的紛爭、糾葛。主要圍繞寶刀展開劉於義為宦途生涯而送刀與武林諸人奪刀獲取寶刀秘密的爭鬥、較量。看似高深莫測的“太嶽四俠”不過是外強中乾、名不副實的草包；臨危之際還唸叨着“朝聞道，夕死可也”的逍遙子，滑稽可笑；有彼此迴護、心心相印才能發揮出威力的“夫妻刀法”。小説所寫全是寶刀所牽引出來的故事。刀並不重要，“鴛鴦”才重要。“鴛鴦”自然有情侶、夫妻的意思，故事中有四“對”“夫妻”，四個男子，五個女子。一對真正的夫妻林玉龍和任飛燕，撮合的袁冠南和蕭中慧，假扮夫妻的蕭半和以及袁、楊二夫人，一直未出現的“夫妻刀法”創始人——古代一對恩愛夫妻。小説由護鴛鴦刀始，到揭開鴛鴦刀的秘密作結，全篇內容便是爭奪刻有重大秘密的鴛鴦刀，最後揭開謎底，裏邊不過是“仁者無敵”四個字而已，如同一則寓言。這篇小説雖不如金庸的其他長篇吸引人，但在寫作過程中，作者也傾注了自己的人生經驗，寫出了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使它與一般的娛樂小説區別開來。《鴛鴦刀》的結尾，點出“仁者無敵”的思想，從而構成了全篇主題。在行文末了處，暗示了哲學式的題旨，微言大義，加重了分量。 ^[6] 

小説《鴛鴦刀》從其敍事語言、人物列其敍事情節，像是一幅幽默諧趣圖。如小説開頭劈頭蓋腦的第一句便是“四個勁裝結束的漢子並肩而立，攔在當路上——這自然是攔路的強盜了，且這四人居然敢擋鏢師們的大隊人馬，想必一定是藝業驚人，胸有成竹之輩，誰知道自稱是“太嶽四俠”的四位“真人”一旦“露相”之後，卻是四位地地道道沒走過江湖、也沒見過世面的“渾人”。武藝固是稀鬆平常，且智能亦是平常稀鬆。偏偏這四位渾人卻真的將押鏢前來、身攜寶刀的周威信給嚇住了。這周威信倒真是一位“老江湖”，但他一來是一切言行皆按“常言道”辦事，比如見到擋路的“太嶽四俠”，便想到“常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於是讓一批鏢師將此四人擋住，而作為總鏢頭的周威信自己則溜之大吉，二來這周威信攜帶非常之物“鴛鴦刀”，拼命剋制自己的衝勸、理智地控制自己、提醒自己不要露底，但正因為其過於緊張， 因而不僅在睡夢中喊的是“鴛鴦刀”，且在危急關頭喊的也是“鴛鴦刀”：因此，他越想保守的秘密，偏偏卻是讓自己給泄露了。遇上“太嶽四俠”原本不必為此如臨大敵，但他因為太緊張，且大相信所謂“常言道”這樣的死板教條，全然沒有隨機應變之能。真可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再説這“太嶽四俠”攔鏢不成，攔阻的第二批人則又是“拳不離手，罵不離口”的一對寶刀夫妻林玉龍與任飛燕。這兩人武藝師高，尤其一套“夫妻刀法”使起來更是驚人，但這對夫妻牀頭吵架牀尾和，和了又吵、吵了又打成天是互相吵鬧打架。“太嶽四俠”碰列的第三撥客人是袁冠南，他扮成一位自得其樂、口中吟詩，説痴不痴、説傻不傻的書呆子。這太嶽四俠非但沒有向他搶到任何東西，：反卻倒被他“求”去了身上僅剩的幾兩碎銀，真可謂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這也罷了，偏偏第四撥過來的看似一位嬌柔少女，誰知卻是一位要打架求之不得乃至不準過問姓名就要”開打”的女“煞星”，她就是晉陽大俠蕭半和之女蕭中慧（其實應該叫楊中慧）。她一人將“太嶽四俠”，打得屁滾尿流，這且不説，有趣的是，這“太嶽四俠”之所以要擋路打劫，其原因恰恰是為了搶劫一批禮物為前往蕭家向蕭半和祝壽，以作進見之物。 ^[7] 

由以上可見，整個小説幾乎變成了一整個兒的“渾人”，世界。而既然有這麼逗的“渾人”齊集一起，自然就會鬧出許許多多的令人捧腹的笑話。這樣，這篇小説也就從頭至尾，妙趣橫生了。自然，除了小説人物及其情節，小説的敍事語言也是輕鬆幽默的。如寫”太嶽四俠”的相貌道：“第三個中等身材，白淨面皮，若不是一幅牙齒凸出了八分，一個鼻子低陷了半寸，倒算得上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又如寫周威信的心理道：“當然極忽見識見識寶刀的模樣，倘若僥倖得知了刀中秘密，‘鐵鞭鎮八方’變成了‘鐵鞭蓋天下’，自然更妙不可言。但總督夫人的封印誰敢拆破？周大鏢頭想採想去，自己總數也不過一個腦袋而已。”如此等等，小説語言的幽默諧趣，可見一斑。

除小説語言、人物，情節的幽默諧趣之外，小説的情節結構也極具特點。小説本是敍述鴛鴦刀的故事，但卻從“太嶽四俠”這樣幾位與鴛鴦刀毫無相干的人寫起。他們固然想攔路打劫，那也是搶到什麼算什麼，並沒有想到要搶鴛鴦刀的，甚至連林玉龍、任飛燕夫婦及蕭中慧等人一開始也並不知道鴛鴦刀就在周威信身上。小説像是一座“迷宮”，決不只是有“趣”而已。真正與此鴛鴦刀有關，而且是奪取鴛鴦刀的人蕭半和及袁、楊二位夫人，直至小説的結尾處才出現，而此刀中所謂的“得之者無敵於天下”的“秘密”，卻原來只不過是這兩柄刀的力柄上各刻了兩個字，一曰“仁者”，一曰“無敵”，合起來乃是“仁者無敵”——而這就是此鴛鴦刀中所藏的得之者無敵於天下的大秘密——而這樣一個“秘密”始終“懸念”在書中，直到小説的最後這才解開，這就不僅是小説結構的精巧嚴謹之處，而且還包含着深深的哲理。 ^[7] 

夫妻刀法：一套奇門刀法，共有七十二招。此刀法是古代一對恩愛夫妻所創，兩人形影不離，心心相印。雙刀施展之時，也是相互迴護。應敵時，兩人的刀法陰陽開闔，一個進另一個便退，一個攻另一個便守，配合得天衣無縫。只是這路刀法有一樁特異之處，傷人甚易，殺人卻是極難，想是當年創制這路刀法的夫妻雙俠心地仁善，不願傷人性命，因此每一招極厲害的刀法之中，都為敵人留下了餘地。它的招式有“清風引飄下瑤台”、“明月照妝成金屋”、“女貌郎才珠萬斛”、“天教豔質為眷屬”、“英雄無雙風流婿”、“卻扇洞房燃花燭”、“碧簫聲裏雙鳴風”、“今朝有女顏如玉”、“千金一刻慶良宵”、“占斷人間天上福”、“刀光掩映孔雀屏”、“喜結絲蘿在喬木”等。

呼延十八鞭：此套鞭法據傳為北宋大將呼延贊所創。雖號稱“十八鞭”，但傳世的只有十七招。其最後一招“一鞭斷十槍”最為厲害，因他曾用一根鐵鞭震斷十條長槍，故得此名。

混元氣：蕭義以此稱雄武林。這種武功必須童子身方能修習，不論男女，成婚後即行消失。練時艱辛，散失卻極容易，武林中只有極少人練。蕭義迎擊卓天雄“震天三十掌”時曾使此功。

震天蘭十掌：卓天雄所練絕技，惟有蕭義的“混元氣”可與之匹敵。卓天雄為奪鴛鴦刀擅闖蕭府，與蕭義打鬥時曾使此功。 ^[6] 

作家倪匡《我看金庸小説》：在《鴛鴦刀》中，出色的是四個喜劇人物：太嶽四俠——四個武功低微的小人物。這是金庸小説中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喜劇性質的人物，雖然在《鴛鴦刀》中，一樣未得到發揮，但已經奠定了一個基礎。在以後的作品中，這類人物不斷出現。 ^[8] 

文學評論家、作家曹正文：《鴛鴦刀》是金庸小説中別具面目的藝術作品，它以趣動人。在這幅“江湖諧趣圖”中，武林英雄、江湖好漢，個個妙趣橫生。武俠小説中文字之調侃，非《鴛鴦刀》特有。但通篇皆有喜劇的色彩，這在武俠小説中實屬罕見。《鴛鴦刀》的缺陷是：表現“武”與“俠”的場面不夠淋漓盡致，情節中巧合太多，作品缺乏思想深度，人物感染力稍遜，結尾又落入“大團圓”的窠臼。

浙江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盧敦基：寫於《白馬嘯西風》之後的《鴛鴦刀》，成就則遠大於前者。它是金扇較獨特的一部中篇武俠小説。《鴛鴦刀》通篇為喜劇，在使人喜笑顏開的同時，它強烈地嘲笑了存在於人們思維中的常有的定見，並進而揭示了源於生活實踐的樸素真理。它是金庸創作史上一個重要的路碑，標誌着金庸已從痛苦的轉換中走出，從此步入自由的新天地。它的嬉笑戲謔的文風，意味着金庸對這個荒誕世界的進一步體認。儘管篇幅偏小妨礙了它的總體成就，但是，它仍然是一部精彩的中篇武俠小説，至少它讓人捧腹大笑，悲愁盡去。而如將它納人金廟武俠小説創作史，我們則更可以發現，《鴛鴦刀》一定是後期的《鹿鼎記》和《俠客行》的濫觴。 ^[10] 

金庸，本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1924年生。曾任報社記者、編輯，電影公司編劇、導演等。1959年在香港創辦《明報》機構，出版報紙、雜誌及書籍，1993年退休。先後撰寫武俠小説十五部，開創了中國當代文學新領域。並興起海內外金學研究風氣。曾獲頒眾多榮銜，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最高榮譽大紫荊勳章、英國政府O.B.E勳銜及法國最高榮譽“藝術與文學高級騎士”勳章和“騎士勳位”榮譽勳章，劍橋大學、香港大學名譽博士，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文學博士，英國牛津大學、劍橋大學、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新加坡東亞研究所等校榮譽院士，北京大學、日本創價大學、台北清華大學、南開大學、蘇州大學、華東師範大學等校名譽教授，並任英國牛律大學中國學術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文學院兼任教授，浙江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教授。曾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委員等公職。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