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兒

那年月父親40來歲正當年，脾氣很大也很倔強。那天父親去看驢，不知為什麼一看就喜歡上了它，一手交錢一手牽驢，這樣驢兒就到了我們家。那家主人好心告訴父親這頭驢兒不好馴服，父親聽了哈哈大笑：“牲口的脾氣再大也大不過人。”潛意識裏父親已經將它作為挑戰的對象了。真的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倔驢的脾氣很明顯的改變了。在父親手下，驢兒駕轅不在左衝右撞，而換了一幅温順老實的摸樣。那年冬天，驢兒第一次生小驢犢，父親也是第一次為驢兒充當“接生婆”。在驚喜和盼望中，父親連續幾天多沒睡好覺，並在驢棚中拉上了電燈，棚口掛上了厚厚的棉簾。第三天，小驢犢剩下生來了，父親比誰都高興也比誰都着急，抱柴燒火為驢兒母子創造温暖的居室。看到小驢犢能慢慢的站起來後，父親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屋睡覺去了人有感情，動物也有愛。自從生下小驢犢，驢的性情又有了很大轉變，見到父親給它加料，就打幾下響鼻搖幾下頭，甚是歡喜。要是哪一天見不到父親，它回來回扭動身子顯出煩躁不安的樣子。那些日子，父親的臉上正日掛着笑容，沒事的時候總愛跑到那邊，清掃以下驢圈，為驢兒添把料，摸摸小驢，拍拍大驢，那種親暱的樣子連我們也要嫉妒。春去求來，轉眼驢兒來我們家已有一年半的時間了。秋收了，驢兒就地裏的玉米和玉米秸運了回來，接着就該往地裏送糞了。可事不湊巧，父親的腳扭傷了，腳脖子腫的老粗。眼見別人都將麥子種上了，急性的父親休息了一天就沉不住氣了，“不行，今天説什麼也要把糞送上！”我們孃兒幾個幫他裝好車，父親蹣跚着套上驢車。驢兒也象懂事似的乖乖地上了駕轅，我騎着自行車在後面跟着。去我家地裏有一段很長很陡的下坡路。在下坡處，父親從車上下來牽着驢慢慢往下走。我在後面喊：“爸，你慢點！”驢兒好象聽見了我的話，雖然負載沉重卻以極慢極慢餓速度向下挪步。到了下半坡了，驢兒累的鼻孔睜的老大，呼呼喘起了粗氣。突然，父親一個趔趄倒了驢的前面。我失聲驚叫：“爸！”就在我聲音傳出的一剎那，驢兒猛的停住了腳步，兩條腿努力撐住地面，身子使勁後仰。父親連忙爬到一邊，驢兒仍努力的仍努力的堅持着，腳下的土已踏出一個大坑。父親顧不上腳的疼痛，急忙站起來牽着它慢慢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