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鷹折翼

這片土地的歷史遠比烏薩斯的統治更長久。最早在泰拉北方的山地丘陵建立起文明國度的是一批黎博利神民，他們迫於薩卡茲的威脅遷居於此。他們自稱“駿鷹”，並用自己的名字命名腳下的這片土地，是為駿鷹王國。彼時駿鷹貴族居住在山間的巢堡之上，睥睨山下大地的眾生，徵召其他“低等種族”作為自己的僕役和武裝，被他們徵為苦役的先民種族的實際地位極為低下。在這些先民種族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與駿鷹一同遷徙到大地北方的烏薩斯。他們身體健壯，比駿鷹們更早地適應了北方嚴酷的環境。但這沒有為烏薩斯爭得理想的境遇，反而讓駿鷹把更高的要求、更艱苦的工作強加於他們。 ^[2] 

怒火在烏薩斯心中積鬱了數百年，直到夢魘可汗將鐵蹄踏上駿鷹的領土。駿鷹貴族們瘋狂地壓榨本就飽受苦難的烏薩斯，短時間內倉促組織的防禦不堪一擊，夢魘大軍肆虐全境，橫行無阻。烏薩斯見證了駿鷹的無能和軟弱，若放任駿鷹隨意支配這片土地，那麼生活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只能和他們一起沉淪。小規模的反抗在夢魘可汗揮師離去之後逐漸湧現。駿鷹雖然意識到了王國內部與日俱增的不滿情緒，但他們既沒有解決國內問題的想法，也不具備徹底平息叛亂的能力。於是，一場即將席捲全國，並將永遠改變這片土地命運的浩蕩起義在駿鷹貴族們的眼皮之下暗暗醖釀，而領導這場起義的，是一名烏薩斯族的軍官，即後世著名的伊戈爾大帝。 ^[2] 

伊戈爾大帝是當時少數獲得了駿鷹冊封的異族軍官。他在很年輕時就被駿鷹強徵，加入了軍隊，最初只是充當隨軍雜役，但過人的戰鬥技巧和指揮天賦讓他迅速被提拔為軍官。在之後的歲月裏，伊戈爾屢建戰功，鮮有敗績，贏得了駿鷹貴族的賞識，也讓他在軍隊和烏薩斯族人的心中積攢起了傳奇威望。在起義的前期謀劃和推翻駿鷹的戰爭中，伊戈爾的這個特殊身份不可否認地為他提供了諸多便利。

事實證明，伊戈爾大帝的個人魅力與軍事才能也確實非同凡響，駿鷹們根本無法在正面戰場與起義軍抗衡。伊戈爾的節節勝利讓越來越多的烏薩斯加入反抗駿鷹的戰爭，他們誓要將這片由他們耕耘的土地奪回到自己的手中。烏薩斯在伊戈爾的率領下全民皆兵，經歷了四年的拉鋸戰，終於在31年攻克了駿鷹王國的首都聖駿堡。在部將的熱烈推舉下，伊戈爾於同年在聖駿堡加冕為皇帝。烏薩斯效仿駿鷹，以自己的名字稱呼新生的國家，烏薩斯帝國就此誕生。 ^[3] 

建國大帝伊戈爾是烏薩斯毫無疑問的傳奇英雄，他的諸多名諱在一千多年的歷史中被烏薩斯的人們反覆傳頌。有人説他是泰拉大地賜予烏薩斯的偉人，因而被喚作伊戈爾·烏薩斯；有訛傳説他農民出身，根據其父的名字被命名為伊戈爾·鮑裏索維奇；陳舊的文書裏則記載，駿鷹國王曾將一個姓氏強加於他原本的名字之後，雖然這個姓氏被其子在伊戈爾逝世後廢除，但這樣三段式的命名方式形成了現代烏薩斯命名法的雛形。 ^[3] 

在這些名字中，最為人所熟知的是伊戈爾·拉齊薩爾，這個名字是駿鷹為伊戈爾冊封的軍事頭銜，意為“養熊人”，駿鷹據此讓他統領烏薩斯的軍隊。在烏薩斯建國戰爭中，伊戈爾以這個頭銜號令軍隊，所向披靡，之後的文藝作品也多以這個名字稱呼他，因此它被人銘記。當烏薩斯人喚出拉齊薩爾之名，那其實是在呼喚一位勇敢無匹、能夠帶領他們得勝的軍官。

伊戈爾在登基時將自己稱為“烏薩斯帝國與駿鷹帝國之主”“北方大地的王者”“冰原統御者”“第一勇士”和“反抗者”。這一系列稱呼也確定了烏薩斯內部將駿鷹之國定義為帝國的傳統，這種做法可能是為了凸顯反抗軍成立新帝國的合法性。事實上，駿鷹的國家是不折不扣的王國，只有烏薩斯人會使用“駿鷹帝國”這個稱呼。 ^[3] 

劇作家們熱衷於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書寫伊戈爾的故事，名為《伊戈爾大帝》的歌劇、舞劇有幾十出之多，人們只能通過劇作家的名字來進行區分——除非同一位劇作家將《伊戈爾大帝》寫了三遍。 ^[4] 

泰拉歷16年，夢魘可汗的威武大軍早已離開了聖駿堡，但痛苦的呻吟仍在這座飽經苦難的城市中迴盪。在戰爭中被徹底擊垮的駿鷹貴族們對烏薩斯實行了更加殘暴的統治，更多的農民和工人被強行調到聖駿堡參加重建工作。一座座簡陋的帳篷在破損的城牆外出現，裏面住滿了無法離開的石匠、木匠、建築工人和搬運工。大約有二十萬農民和士兵被迫參加了這場奢侈的重建，他們在荒野上用生命運輸着用以製作豪華傢俱的萊塔尼亞森林原木和來自維多利亞、用作建築材料的上等石料。貴族希望用一座新生的聖駿堡來彰顯駿鷹王國的重生，他們下定決心將不計一切代價從過去的傷痛中恢復，哪怕這代價是無數烏薩斯的生命。 ^[5] 

勞工們的生命在痛苦中逝去，而烏薩斯的怒火在怨恨中增長。矛盾終於在兩年後的18年有了一次小爆發，一羣烏薩斯苦役殺死駿鷹監工，佔領了聖駿堡城內一座廣場里正在修建中的塔樓——修築塔樓的苦差讓他們錯過了作物的收穫期，這些烏薩斯勞工的家人將很難挺過接下來的冬季。第一時間被派去奪回塔樓的三十名士兵當場倒戈，這些叛徒在短短几個小時內成為具有六七十人規模的小型叛軍。同一時間在聖駿堡修建宮殿的軍隊被臨時抽調前往塔樓進行平叛任務，而這支軍隊的首領是幾年前在對抗夢魘的戰爭中立下戰功並有“勇士”之稱的伊戈爾。當伊戈爾帶着緊急穿回裝備的士兵們來到廣場時已經是下午，叛徒們正憑藉着堅固的塔樓和外面的軍隊對峙，越來越多的工人趁着混亂拋下手頭的工作來到這裏，一時間圍觀的人將廣場外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領頭的烏薩斯在高處對着人羣高聲陳述自己這些年來遭受的奴役和痛苦，人羣開始躁動起來。 ^[5] 

眼見事態即將失控，伊戈爾卸下裝備，吩咐手下的人將塔樓外的廣場清空，任何人不得靠近，然後隻身前往塔樓。塔樓內的士兵認出了這位烏薩斯英雄，便開門將他迎了進去，等他進入後又將厚重的大門關上。伊戈爾進入塔樓後，這幢未完工的建築就陷入了沉靜，沒有任何爭吵和打鬥的聲音從中傳出。隨着時間流逝，圍觀的人羣又開始了喧鬧，人們開始衝撞士兵組成的人牆，迫切地想要前往塔樓見證這位烏薩斯英雄將要如何處置自己的同胞。 ^[5] 

就在士兵們即將控制不住人羣騷動的時候，塔樓的大門慢慢地開啓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中間出現。伊戈爾緩步從中走出，沉默地走向廣場，一言不發。他的身後是一地屍體。人們安靜下來，沉默的英雄、沉默的軍隊和沉默的人羣逐漸散開，再次回到痛苦的奴役之中。伊戈爾滿臉平靜地離開了廣場，但據後來隨他起義的親兵所説，那天晚上他哭了很久。

在駿鷹王國所留下的官方記載中，忠誠於駿鷹的烏薩斯軍官伊戈爾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地斬殺了六十餘名無恥的叛徒。但有關這次平叛任務更可信的説法應該是伊戈爾説服了他的同胞們自行了斷。人們無法確切地知道伊戈爾究竟對他可憐的烏薩斯同族們説了什麼，也許是讓他們相信當時烏薩斯還沒有足夠的實力挑戰駿鷹，也許是讓他們相信自己終將結束烏薩斯身上無盡的苦難，又或許是向他們許諾了光明的未來。但伊戈爾會在接下來的故事中展現他的決心。

駿鷹統治者們在看見伊戈爾能夠如此對待烏薩斯之後，更加堅信了他對於王國的忠誠並越發依仗他來進行統治，伊戈爾的軍銜由此一路高升。到了25年的時候，這位戰爭英雄已經官至上校，雖然不是軍隊的最高長官，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德高望重的軍官才是真正能夠調動所有士兵的人。27年冬季，這位備受駿鷹貴族器重的軍事領袖帶領烏薩斯發動了一場席捲整個駿鷹王國的起義。他在這些年裏一直暗中聯絡王國各地的軍隊和人民為這場聲勢浩大的戰爭做準備，復仇的時刻終於到了。

在接下來的三年間，伊戈爾的起義軍與駿鷹展開了艱難的拉鋸戰，越來越多的烏薩斯加入了這場推翻駿鷹統治者的戰爭，甚至有部分駿鷹貴族選擇與起義軍站到同一陣線。戰爭與隨之而來的饑荒奪走了許多人的生命，但無情的大地終將見證勝利者的誕生。31年，起義軍取得了勝利。作為政治和解的象徵，駿鷹王國當年的首都聖駿堡被烏薩斯和駿鷹聯軍保留下來。同年，伊戈爾在此加冕，烏薩斯帝國從此取代駿鷹王國，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