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跋

馮跋 ^[2]  ，字文起，小字乞直伐，長樂信都（今河北冀州）人，其先出自畢萬之後。畢萬的子孫有得到馮鄉為食邑的，便以馮為姓。永嘉之亂時，馮跋的祖父馮和避亂於上黨（今山西長子）。父親馮安，勇武有器量，在西燕皇帝慕容永時任將軍。西燕滅亡後，馮跋東遷至和龍（今遼寧朝陽），在長谷安家。 ^[3]  《魏書》將出自鮮卑一系或東北諸族的北燕馮氏描述成漢人,系因繼承了依據馮太后旨意編纂的《燕志》將馮氏漢人化的結果。 ^[33] 

馮跋年幼時就持重寡言，寬仁大度，喝一石酒也不醉。他的三個弟弟都仗義，不修行業，惟有馮跋恭敬謹慎，致力於家業，父母都很器重他。後燕惠愍帝慕容寶繼位時，任命馮跋為中衞將軍。 ^[4] 

馮跋與其弟馮素弗先前曾因事獲罪於後燕昭文帝慕容熙，因此慕容熙有殺馮跋兄弟之意，馮跋兄弟遂逃匿深山。當時賦税徭役繁多，百姓都無法承受。建始元年（407年），馮跋兄弟商量説：“如今慕容熙昏庸暴虐，又忌恨我們兄弟，既然沒有退路，就不能坐等被殺。應該及時起來，建立公侯大業。事情如果不成功，再死也不晚。”就和堂兄馮萬泥等二十二人策劃。馮跋和兩個弟弟乘車，讓婦女駕車，潛入龍城，隱藏在北部司馬孫護的房子裏。於是殺死了慕容熙。擁立高雲為帝。高雲任命馮跋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徵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公。 ^[5] 

馮跋在大宴羣僚時，忽然有血從他的左臂流出，馮跋很厭惡。從事中郎王垂便講説應驗符命的事，馮跋告誡他別説出來。義熙五年（409年），高雲被近臣離班、桃仁殺死，馮跋登上洪光門（弘光門） ^[31]  觀察形勢的變化。帳下督張泰、李桑對馮跋説：“這幫小子的氣勢怎麼這麼囂張！請允許我們替你殺了他們。”於是揮着刀劍下去，李桑在西門殺了離班，張泰在庭中殺了桃仁。大家推舉馮跋為主，馮跋説：“范陽公馮素弗才略非凡，立志平定戰亂，掃清兇暴，都是范陽公的功勞。”馮素弗推辭説：“我聽説過父親或哥哥有了天下，才傳給兒子或弟弟，沒聽説過兒子或弟弟憑藉着父親哥哥的功業卻先成為帝王。如今王業還沒有建立，情形比大權旁落還要危險，上天的職任不能空曠，王業就在哥哥的身上。希望對上順從皇天之命，對下符合百姓的心願。”大臣們極力請求，馮跋才答應，便在昌黎龍城（今遼寧朝陽） ^[30]  僭稱天王，仍以“燕”為國號，史稱北燕，大赦境內，建年號太平。 ^[6] 

分別派使者到郡國巡行，觀察風俗。追尊祖父馮和為元皇帝，父親馮安為宣皇帝，尊母親張氏為太后，立妻子孫氏為王后，兒子馮永為太子。任弟弟馮素弗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馮弘為侍中、徵東大將軍、尚書右僕射、汲郡公，堂兄馮萬泥為驃騎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務銀提為上大將軍、遼東太守，孫護為侍中、尚書令、陽平公，張興為衞將軍、尚書左僕射、永寧公，郭生為鎮東大將軍、領右衞將軍、陳留公，堂兄之子馮乳陳為徵西大將軍、並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為鎮南大將軍、司隸校尉、上黨公，馬弗勤為吏部尚書、廣宗公，王難為侍中、撫軍將軍、穎川公，其餘的人拜官授職、文武百官的進位各有不等。 ^[7] 

不久馮萬泥上表請求讓別人替代自己，馮跋説：“我沒有德行，被羣賢推為王，正想和兄弟們共分這種喜樂和憂愁。如今各方的災難還沒有停息，連城衞國的重任，如果不是有優良德行的皇室宗親，誰能擔當！而且打敗敵人，抵禦侵侮，保衞國家，即使有別的人，也不如我的弟兄，豈能照你説的那樣去做。”於是加任馮萬泥為開府儀同三司。 ^[8] 

義熙六年（410年），馮跋下詔書説：“從前漢高祖為楚義帝舉哀，天下人歸服他的仁德。我和高雲從義理上説是君臣，恩德超過了兄弟。應依禮安葬高雲和他的妻子兒女，在韭町給高雲立廟，設置二十家的園邑，一年四季給他供薦。” ^[9] 

當初，馮跋立為天王時，馮萬泥、馮乳陳自以為是親人，而且立有大功，認為應當進入朝廷擔當三公和輔相，馮跋認為兩個藩國責任重大，因而未讓他們進入朝廷，這兩個人心裏都有怨恨。馮乳陳生性粗獷，勇氣過人，於義熙六年（410年），秘密地派人告訴馮萬泥説：“乳陳有非常好的計劃，希望和叔父一起實行。”馮萬泥於是跑到白狼城，率領軍隊反叛。馮跋派馮弘和將軍張興率領二萬步兵騎兵討伐他。馮弘派人去和馮萬泥講道理説：“從前咱們兄弟順應時勢，展翅奮起。諸公認為是天命所授，百姓所願，強行推舉主上榮耀地登上實位。分封土地和官爵，要和兄弟們共享，為什麼要在兄弟之間大動干戈，拋棄兄弟之情去做閼伯這樣的人！犯了錯誤貴在能改正，再也沒有比這樣更好的了。最好是捨棄這些嫌隙，共同輔助王室。”馮萬泥想投降，馮乳陳握着劍生氣地説：“大丈夫生死有命，就在現今抉擇，還説什麼投降呢！”於是就限定日期出戰。張興對馮弘説：“反賊翌日出戰，今晚一定會來擾亂我軍營地，應當命令三軍防備意外情況。”馮弘秘密地讓每人交出十束乾草，積蓄火把埋伏軍隊等着馮乳陳。當天晚上，馮乳陳果然派出一千多精壯士兵來偷襲軍營。大家的火把同時燒起來，伏兵從半道上發起攻擊，把所有偷襲的敵人都俘虜或殺死了。馮乳陳等人害怕，出來投降，馮弘把他們全都殺了。 ^[10] 

義熙七年（411年），馮跋下詔：“近來國事多變，禍患相繼而來，賦税繁多，徭役繁重，百姓艱難困苦。應當從寬，為政簡易，前朝的苛政，全部都取消。地方官吏應該施行仁惠，不得侵害百姓，蘭台都官加以考察。”當初，在慕容熙失敗時，有個工匠李訓偷了財寶逃跑，數量極大，他向馬弗勤行賄，馬弗勤任命李訓為方略令。不久有失志的人把這事寫在了宮闕下的碑石上，馮素弗告訴了馮跋，請馮跋免除馬弗勤的官職，並追究他的罪責。馮跋説：“大臣沒有忠清的節操，竟在朝中公然賄賂，雖然因為我不聖明所致，馬弗勤理應被陳屍市朝上以正刑法。但大業草創，常道還沒有頒行，馬弗勤是從貧賤人家中選拔出來的，沒有君子之志，特地原諒他。李訓小人，行賄朝廷官吏，可以在東市上打死。”於是上下整肅，賄賂絕跡。 ^[11] 

柔然可汗鬱久閭斛律派使者要求娶馮跋的女兒樂浪公主，獻來三千匹馬，馮跋命令下臣們討論此事。馮素弗等人商量説：“根據前代的舊例，都是用宗族的女子嫁給六夷，應該是把妃嬪的女兒許嫁給他，樂浪公主不宜下嫁給異族人。”馮跋説：“女人生來是隨從丈夫的，一千里也不能算遠，朕正在尊崇不同民族的風俗，為什麼要欺侮他們！”就答應了許婚。派遊擊秦都率領二千騎兵送他的女兒嫁予鬱久閭斛律。庫莫奚虞出庫真率領三千多部落前來請求通商互市，獻上一千匹馬，馮跋答應了，把他們安置在營丘。 ^[12] 

馮跋分派使者到各郡國巡行，凡有不能養活自己的孤寡老人或長久生病的，都救濟糧食布帛各不等，凡有孝悌、努力耕田或者是全家和順的，都進行表彰。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温建德、何纂因為賢良，都得到選拔授官。又派太常丞劉軒把五百户北部人遷徙到長谷，作為他祖父的園邑。任命太子馮永領大單于，設置四輔。馮跋重視農桑，勤於政事，下詔減省徭役賦税，對農事懈怠的人要殺死，對努力耕田的人進行獎賞，命令尚書紀達制定各項規定。每次派出地方官吏之前，一定要在東堂親自接見，詢問處理政事的要務，讓他暢所欲言，用以觀察他的志向。於是朝廷內外都勤奮務政。 ^[13] 

河間人褚匡對馮跋説：“陛下憑着至德受天命，在東夏興起，故鄉的宗族仰望東方，度日如年。如果陛下允許我前去把他們接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辦到。”馮跋説：“國家隔絕，數千裏險要，你怎麼能把他們接來？”褚匡説：“章武郡臨近海邊，水路很通暢，從遼西臨逾出來，不算困難。”馮跋聽從了他，暫任褚匡為遊擊將軍、中書侍郎，送給他很多路費錢財。褚匡不久就和馮跋的堂兄馮買、堂弟馮睹從長樂率領五千多户人來投奔，馮跋任馮買為衞尉，封城陽伯，馮睹為太常，封高城伯。 ^[14]  時契丹庫莫奚投降，馮跋任其大人為歸善王。 ^[15] 

馮跋下詔説：“如今國內沒有戰患，百姓安居樂業，但是田地荒穢，有關官吏不按時督察，想要家給人足，不是很難嗎！種植可養蠶的桑樹、柘樹好處多，是人們生活的根本。這個地方桑樹少，人們還沒有得到好處，可命令百姓每人種植一百棵桑樹，二十棵柘樹。”又下詔説：“聖人制定禮法，送終有規定。重視衣衾，講究棺槨，又有什麼用呢？人一死去，靈魂歸天，肉體歸地，人在早上死去，晚上肉體就壞了，再沒有冷暖的感覺，給他穿錦繡羅紈的衣服，難道他能知道嗎！花費厚重的財物來送終，花大量資產來改葬，對死者沒有好處，對生者有損失。因此為祖父、父親立廟都應在原來的地方，不改建陵寢。在境內下達命令，從此時開始執行。” ^[16] 

北魏派耿貳出使北燕，馮跋派黃門郎常陋在路上迎接。馮跋因為耿貳不向他稱臣，生氣不接見。耿貳到後，馮跋又派常陋慰勞他。耿貳憤怒，也不拜謝。馮跋的散騎常侍申秀對馮跋説：“陛下按禮節接待耿貳，但他竟敢這麼傲慢，不能容忍。”中給事馮懿因為想受到寵幸，極力訴説耿貳的凌傲來激怒馮跋。馮跋説：“這也是人各有志，匹夫尚且不能使他屈服，何況一方之主呢！”馮懿請求把耿貳關起來逼他投降，馮跋於是把耿貳留下，不讓他回去。 ^[17] 

孫護的弟弟昌黎尹孫伯仁、孫叱支、孫乙拔等都有才力，以驍勇聞名。馮跋立為天王時，他們都希望得開府，但是馮跋沒有許可，因此有怨言。每當馮跋祭太廟的時候，他們經常拔出劍來砍着柱子説：“興建大業，我有功勞，官職卻還停留在散將上，這難道是漢祖共享河山的大義嗎！”馮跋很是憤怒，於義熙十一年（415年）殺了他們，進升孫護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來安慰他。孫護自從三個弟弟被殺後，常常怏快不樂，馮跋憤怒，將他毒死。不久遼東太守務銀提認為自己功勞比孫護、張興大，卻出任邊郡上的官職，上表有怨恨的話，秘密策劃反叛。馮跋憤怒，殺了務銀提。 ^[18] 

柔然可汗鬱久閭斛律被弟弟大但驅逐，全家投奔了馮跋，馮跋把他安置在遼東郡住下，用賓客的禮節接待他。馮跋娶鬱久閭斛律的女兒為昭儀。當時三個月不下雨，一直到夏五月。鬱久閭斛律上書請求返回塞北，馮跋説：“你離自己的國家有萬里之遠，又沒有內應。如果用強大的軍隊送你，糧草的運輸難以為繼；兵力太少，又勢必不能穩固，而且越過千里去襲擊一個國家，古人都感到困難，何況是數千裏！”鬱久閭斛律堅決地請求説：“不用麻煩很多人，希望提供三百騎兵就足夠了。如果能到達敕勒國，人們一定高興地前來迎接。”馮跋同意了他的請求，派單于前輔萬陵率領三百騎兵護送他。萬陵害怕到遠地去，到了黑山，殺死鬱久閭斛律而回。 ^[19] 

有赤氣充滿四方，太史令張穆對馮跋説：“這是兵氣。如今北魏威力統治天下，但和我們卻沒有使者往來修好。自古以來沒有和鄰國接壤，卻不通好的。違背道義激怒鄰國，這是自取滅亡的做法。應該遣還以前的使者，和他們講和結盟。”馮跋説：“我會考慮這件事。”不久魏軍大規模到來，馮跋派單于右輔古泥率領騎兵去偵察。出城剛十五里，遇到魏軍，逃了回來。又派將領姚昭、皇甫軌等迎戰，皇甫軌中亂箭而死。魏軍因為馮跋有戒備，領兵退回。 ^[20] 

元嘉七年（430年）八月，馮跋病重，徵召中書監申秀、侍中陽哲來到寢殿囑託後事。九月，馮跋病情加重，乘輦車到金鑾殿，命令皇太子馮翼主持朝政，統率全國的軍隊，防止發生意外的變化。 ^[21] 

馮跋的妃子宋夫人，打算立自己的兒子馮受居繼位，她厭惡太子馮翼主持朝政，對馮翼説：“皇上的病就要痊癒了，你何必急於代替父親君臨天下呢？”馮翼的性情文弱仁厚，他聽從了宋夫人的話，退位返回了東宮，每天三次去看望父皇。馮翼出來後，宋夫人就假傳聖旨，不許朝廷內外的官員再進宮探病，如有事，只能派宦官傳達。馮翼及其它幾個皇子、朝中文武重臣全都不能見到皇帝。唯有中給事胡福一個人，可以自由出入，專門負責皇宮的安全警衞。 ^[22] 

胡福非常憂慮宋夫人的陰謀將會成功，於是，就把宋夫人的異常舉動報告給司徒、錄尚書事、中山公馮弘。馮弘親自率領幾十個全副武裝的武士，闖進後宮。負責宮廷禁衞的軍隊未加抵抗就一鬨而散了。宋夫人命令關閉東門，馮弘的家僮庫鬥頭敏捷而有勇力，翻牆跳過門進入寢宮，一箭射死一個宮女。馮跋躺在牀上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不勝驚駭，霎時氣絕而死。馮弘乘勢來到金鑾殿，登上了大位，他派人到城中街巷中宣告：“天上降下大禍，皇帝駕崩，太子馮翼不在病榻前侍候，朝中文武大臣也不趕來奔喪，恐怕有人陰謀叛逆不道，危及社稷。於是我以天王大弟的身份，暫時登上大位，安定國家；百官中入宮朝見的人，進級二等。” ^[23] 

太子馮翼統率東宮衞隊出宮抵抗，大敗，手下的士卒全部潰散，馮弘派人逼迫馮翼自盡。馮跋共有兒子一百餘人，馮弘把他們全部殺死。諡馮跋為文成皇帝，廟號太祖，安葬於長谷陵。 ^[24] 

馮跋對國家政務勤勤懇懇，鼓勵百姓務農種桑，減少徭役，降低賦税。馮跋每次任命和下派守宰一類的地方官時，總要親自召見他們，詢問他們施政的基本打算，觀察他的能力。北燕百姓對此十分歡悦。 ^[25] 

馮跋下詔：“武是用來平息戰亂的，文是用來治理政務的，安定國家，匡救時俗，實是憑藉這兩樣。近來死喪禍難，禮崩樂壞，民間沒有歌頌之聲，年輕人沒有學校的教育，子衿之嘆如今又出現了，這難道是整肅和彰明風化，崇尚斯文的做法嗎！可以營建太學，讓長樂劉軒、營丘張熾、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擇祿二千石以下的子弟十五歲以上的來接受教育。” ^[26] 

馮跋居住在長谷時，天空經常有像樓閣一樣的雲氣，當時的人都很驚異。馮跋曾經在晚上見到天門打開，神光很明亮地照在門庭內。 ^[27] 

當初，馮跋的弟弟馮素弗和堂兄馮萬泥以及眾位少年在河邊游泳，有一條金龍浮在水面上游來。馮素弗對馮萬泥説：“你們可看見什麼東西沒有？”馮萬遲等人都説：“什麼都沒看見。”馮素弗就拿龍來給大家看。大家都認為這是不平常的吉兆。慕容熙聽到後，就向馮素弗要這條金龍，馮素弗把龍藏了起來，慕容熙很憤怒，到慕容熙繼位時，想秘密地殺掉馮跋兄弟。後來馮跋又違反了慕容熙的禁令，害怕災禍臨頭，就和他的弟弟們逃到荒山大澤。每當晚上獨自走路時，猛獸常常讓開道路。 ^[28] 

房玄齡《晉書》：①“文起常才，憑時叛換。鹹竊大寶，為我多難。”②“幼而懿重少言，寬仁有大度，飲酒一石不亂。”③“惟跋恭慎，勤於家產，父母器之。”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