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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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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積高(1925-2001)古代文學史專家。 湖南省衡陽縣人。任湖南文學會副會長、古代文學研究會理事長、中國韻文學會常務理事兼賦學研究會理事長、《水滸》學會理事、省社聯名譽委員等職。
中文名
馬積高
國    籍
中國
民    族
漢族
出生日期
1925年11月29日
逝世日期
2001年
畢業院校
國立師範學院國文系
職    業
教育
主要成就
《賦史》、《宋明理學與文學》
出生地
湖南省衡陽縣
代表作品
《荀子通論》

馬積高生平簡介

馬積高,古代文學史專家。
湖南省衡陽縣人,1925年11月29日出生於衡陽縣金華鄉桃花坪村。在其父的指導下,閲讀了許多古代名作。1939年春考入衡陽縣私立成章中學初中部學習。1942年考入永興的省立三中高中部。高中二年級時,因當眾斥責教官的專橫跋啓而被開除學籍。後入衡陽私立平智中學。日本侵略者大舉進攻湘桂,衡陽城淪陷。他輾轉到安化藍田,考入省國立師範學院國文系。深受馬宗霍、駱鴻凱、錢基博等老師的影響,除工詩文外,還研究經學和文字、聲韻、訓詁學,逐漸改變原來想當作家的願望,決定獻身於古代文化的研究。他的畢業論文《荀子通論》,是用歷史唯物主義研究古代文化的首次嘗試。1948年秋從國立師範學院畢業後,在衡陽私立含章中學任教。受地下黨員影響,他閲讀了艾思奇、李達等介紹馬克思主義方面的著作,並加入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不久,任含章中學的校長。含章中學與船山中學合併後,成立了市立第一中學,先後任教導主任、政治課教員及從事青年團的工作。1951年夏,任成章中學校長。
1956年秋,離開衡陽來到長沙,在長沙師專中文科任教,被評為講師。1958年,長沙師專合併到湖南師院後,任湖南師院古代文學教研室副主任,中文系副主任。這期間,出版著作《關漢卿的生平和作品》,發表論文《從金聖嘆談起》。
“文革”期間遭批鬥,後期參加省委宣傳部領導的評註《柳宗元詩文選》和《辭源》的修訂工作。
1978年恢復中文系副主任的職務,並被評為副教授。1979年任系主任。198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85年被評為教授。他在教學與行政工作之餘,潛心從事科研工作。出版了《賦史》《宋明理學與文學》《中國文學史話》《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等著作。其中:《賦史》填補了相關領域空白,受到國內外同行的高度評價,獲得湖南省第一屆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還主編了《中國古代文學史》(共3冊),發表了有關古代文學研究的學術論文30多萬字。1992年以來,主持國家八五重點項目《歷代辭賦總彙》的編校工作。1991年評為全國教育系統勞動模範,並被授予人民教師獎章。1993年退休。1996年被聘為湖南省文史館館員。1998年獲省委、省政府授予的湖南省榮譽社會科學專家稱號。還曾兼任湖南文學會副會長、省古代文學研究會理事長、中國韻文學會常務理事兼賦學研究會理事長、《水滸》學會理事、省社聯名譽委員等職。
2001年5月20日,在長沙病逝,終年77歲。 [1] 

馬積高學術成果

馬積高出版著作

1、《賦史》 馬積高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2、《宋明理學與文學》 馬積高著/ 湖南師範大學出版社/ 1989
3、《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 馬積高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
4、《荀學源流》 馬積高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0-09
5、《歷代辭賦研究史料概述》 馬積高著/ 中華書局/ 2001-4 /
6、《風雨樓晚年詩鈔》 馬積高著/嶽麓書社/2007
7、《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中下) 馬積高,黃鈞(主編) /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8、《湘綺樓詩文集》(套裝全5冊) 王闓運(作者) ,馬積高(編者) / 嶽麓書社/ 2008
9、《歷代辭賦總彙》馬積高(主編) (尚未出版)

馬積高發表學術論文

論宮體與佛教 馬積高 求索 1990-12-27
《歷代辭賦總彙》前言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2002-03-30
清代雅俗兩種文化的對立、滲透和戲曲中花雅兩部的盛衰 馬積高 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 1994-04-30
略論王闓運其人與其詩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85-04-02
讀《歷代賦匯》明代都邑賦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99-01-30
明代中期學術思想的變化和詩文復古運動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86-07-02
理學與桐城派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93-07-02
兩漢文學思想的變遷與儒學 馬積高 求索 1989-03-02
清代駢體文的復興與考據學 馬積高 湖南師範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1993-10-28
略論賦與詩的關係 馬積高 社會科學戰線 1992-03-01
清初經世致用之學對散文的影響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95-04-30
論賦的源流及其影響 馬積高 中國韻文學刊 1987-06-15
宋代士大夫的生活、思想風貌與理學、文學 馬積高 湖南師範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1988-10-27
論柳宗元對唐代古文運動的貢獻——兼論唐代古文運動 馬積高 求索 1982-03-02
論党懷英與辛棄疾 馬積高 求索 1993-03-02
論王船山的《楚辭》學及其辭賦——兼論船山文學思想和創作的一個特質 馬積高 湖南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82-08-29
戰國文化的歷史特點和屈原賦 馬積高 求索 1985-06-30 期刊
論唐賦的新發展 馬積高 湖南師範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1986-03-02 期刊
李翱生平仕履考略 馬積高 湖南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1980-06-29
論金聖嘆的哲學思想 馬積高 學術月刊 1990-12-27
對中國辭賦的新認識——輯校《歷代辭賦總彙》的一點感想 馬積高 書屋 1995-02-15
一個不應忘記的思想傳統 馬積高 船山學刊 2001-06-30
編輯《歷代辭賦總彙》芻議 馬積高 文史哲 1990-05-31
關於楊時——答王煜先生 馬積高 中國文學研究 1993-10-01

馬積高治學特點

馬積高先生是一位享譽海內外的著名學者。我作為一位曾受過他耳提面命的學生,自然受益良多。但要我較全面地總結他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產,卻深感力不從心。這裏只能就他的治學特點談談個人的一些粗淺理解,以略表懷念之忱。我想,學術乃天下之公器,總結前人的學術遺產以惠溉後人,是學者的共同責任。因而,我希望有更多的同行來從事這一工作。
我認為馬先生治學的最大特點之一,就是注重通觀。所謂通觀,首先是指對研究對象本身作比較全面的考察研究,其次是指對與研究對象相關的東西作不同層次、不同方向的考察、分析和比較。只有通觀,才會有開闊的視野、獨到的理解、恢弘的氣勢,也才能得到比較靠得住、比較經得起同行乃至後人反覆檢驗的結論。司馬遷所説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就是講的“通觀”二字。通觀是史學家必須做的最基本的事情,然而又是一件最費力、最艱苦的工作。不全面佔有史料,不閲讀大量的原典,不長期坐冷板凳潛心仰觀俯察、提要鈎玄,哪裏談得上什麼通觀!觀先生的著作,如《賦史》(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宋明理學與文學》(1989年湖南師大出版社出版)、《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1996年湖南出版社出版)、《荀學源流》(200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等,就真正體現了通觀的工夫。這裏以《賦史》為例。這部著作寫成於1983年,四年之後,即1987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只是利用了三個假期加上別的零星時間),但實際上,早在青年時代,馬先生就已在醖釀、準備。所以説它是窮馬先生畢生精力之作,應不是誇張之詞。這部著作,被譽為“千古賦史第一部”(1987年9月15日《古籍書訊》),其學術成就早已為學術界同行所認定。這裏我要説明的是這部著作所體現的馬先生“通觀”這一治學特點。比如就什麼是辭賦這一基本問題而言,前人早已根據楚辭、漢賦下過不同的定義。馬先生並沒從前人已有的定義出發,而是下大功夫全面考察了自先秦至清代的賦作,從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他認為,《漢書·藝文志》的“不歌而誦謂之賦”具有合理因素,但弊在太濫;劉勰《文心雕龍·詮賦》的“賦者,鋪也,鋪採摛文,體物寫志也”的定義也並不適合於所有的辭賦作品。他在通盤研究的基礎上指出,賦的形成主要有三種不同途徑:(1)由楚辭演變而來的騷體賦;(2)由《詩》三百篇演變而來的詩體賦:(3)由諸子問答和遊士説辭演變而來的文賦。在以後的流變中,騷體賦和詩體賦變化較少,而文賦則有逞辭大賦、抒情小賦、駢賦、律賦、新文賦等嬗變。這一嬗變自先秦綿延至唐,直到宋代,賦體的發展才告停滯。這種來自全面考察的結論,我相信是經得起同行推敲的。在論述辭賦的發展歷史時,馬先生並沒有僅僅對辭賦本身作靜態描述,而是把它放在文學史、學術史、文化史的廣闊背景下來加以考察、定位,併力圖找出它與文學、學術、文化發展的某些共同規律。在《賦史》以後的研究中,馬先生尤其重視對思想史、學術史同文學史交互關係的考察。他的《宋明理學與文學》《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等,都是着眼於思想史、學術史與文學史的關係探討,是他通觀特點的具體體現。
獨立不羣、不趨時隨俗,是馬先生治學的另一特點。獨立不羣,這本是傳統知識分子的可貴人格品性。然而要做到獨立不羣,卻談何容易!獨立不羣的品性來自於深層次的獨立思考,而非有意偃蹇反俗、標新立異。治學也是如此。一個有獨立品性的學者,總是慎思明辨,反覆權衡,不到深心孤詣,洞然於懷之時,絕不形之言,筆之於紙。他們既不會迷信古人、趨奉今人,但也不會刻意菲薄古人、跳脱今人,而是本着實事求是的精神,是則是,非則非,可從則從,不可從則絕不去湊熱鬧、趕時髦。劉勰説:“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舊談者,非雷同也,勢自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苟異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與異,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務折衷”(《文心雕龍·序志》)是對學術獨立精神的最正確的表述。馬先生撰寫的一系列專著,主編篇幅浩繁的《歷代辭賦總彙》《中國古代文學史》等,顯然是以傳統文化的整理者、繼承者、弘揚者自任,與撥亂反正後要求弘揚祖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精神相一致。但是他在整理、繼承、弘揚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始終也沒有淡化自己的另一角色意識,即作為傳統文化的鑑別者、批判者、摒棄者的角色意識。比如他的《宋明理學與文學》。寫這部著作時(該書1989年由湖南師大出版社出版),學術界對宋明理學所包含的合理性因素的挖掘較多,持肯定態度的較多,馬先生卻在肯定理學的某些合理因素之後,集中筆墨對宋明理學進行了嚴格的剖析和不留情面的批判。他認為理學是“宋朝重內輕外的制度在思想上的反映”;“理學家的這個‘存天理,滅人慾’也就是要符合被理學家弄得極端化了的封建倫理道德,這就不僅窒息了人的創造力,也窒息了正常人的生機。其結果,要麼就是使人成了像木雕泥塑一樣的偶像,要麼使人無法實踐,只好矯情飾性,弄得言行不符,表裏不一,成為偽君子、偽道學,而後者是大量的”;“理學的出現,雖有着歷史的必然,卻是我們民族和國家的不幸”;“如果説理學的整個體系中尚有某些可取的思想資料的話,那麼,理學對文學的影響則幾乎難以找出什麼積極的東西”(《宋明理學與文學·前言》)。又如他的《荀學源流》,他在闡揚荀子的“天人相分”的積極因素的同時,也把筆墨重點放在了對“天人合一”觀點的剖析和批判上。他在《<荀學源流>成書有感並序》中説:
近數年來,天人合一之説聲價日高,幾乎雅俗共賞。雅士或倡導迴歸自然,俗人則奔騖相、卜。至於借之以張揚環境保護之説,其義尤嚴正。而天人相分之説,罕有人過問矣。竊謂天人雖相聯繫,其運行、發展規律亦有類似處,然不等同於合一。天人合一論者或以天知人,或以人測天,雖精粗高下不同,然非謬託鬼神,即多涉玄想。玄想之中,間有精義,究非科學,神學迷霧,尤當掃去。即以人與自然之關係而論,自古及今,亦未嘗合一。古之洪水滔天與今之環境破壞,雖有在天與在人之別,皆不一之證。今固當使之協調,而不能自毀家園。然不知天人相分,致力於自然規律之研究,焉能規利避害,求之適宜之方?
這些觀點,顯然體現了作者的獨立思考。其內在精神是崇尚民主,反對封建專制主義;崇尚科學,反對迷信。這既是對“五四”精神的繼承和發揚,也是新時期文化反思要求的體現。然而,作者是在一般人講得少或不講的時候大講特講,於是便顯得有點“不合時宜”。用馬先生自己的話來説,這兩部書是他的“孤憤”之作。我認為,他的這種“孤憤”,是基於對歷史教訓的反思,基於一個學者的時代憂患意識,同時也是基於馬列的唯物史觀。
平實,也是馬先生治學的一大特點。所謂平實,就是言必有證,不為空言;論必有據,不作泛論。直陳己見,不須假借;表述觀點,簡潔明白。平實是一種美,因為真理總是樸素的、實在的。平實的東西,看似樸拙,其實最需要功力。古人論作詩,有“絢爛之極歸於平淡”之説,我以為也可以用於形容做學問。馬先生曾親炙於駱鴻凱先生,受章、黃樸學和湖湘學派經世致用傳統的影響都較深,加之他本人終生勤勉,手不釋卷,博覽羣籍,掌握了許多現代學科的知識,尤其熟悉史學,精通音韻訓詁之學,因而學殖深厚,識見宏通。他談問題的時候,説到大處,不會有拉人作證、捉襟見肘之嫌;説到細處,更常有畫龍點睛、出精入微之妙。能出能進,能伸能縮,前瞻後顧,左右逢源。他的每一項研究成果之所以都有分量,原因就在於此。他的《賦史》,不僅是一部辭賦史,同時也涉及到歷代的其他文體、政治制度、教育制度、文化思潮乃至宗教、音樂、地理、風俗等方方面面;他的《宋明理學與文學》、《清代學術思想的變遷與文學》,既是一部宋代到清代的學術史,也是一部宋代到清代的文學史;就是那看起來比較單純的《荀學源流》,其實也是一部荀學研究史和中國古代唯物主義思想史。馬先生在動筆寫作之前,縱觀馳望,無遠不屆;而具體着筆時,則要言不煩,惜墨如金。這就是我所説的平實。唯有平實,才能由博反約,化繁為簡,變難為易,以小見大;也唯有平實,才便於檢驗,經得起檢驗,歷久而不汩沒。 [2] 

馬積高詩歌創作

文/程章燦
一年一度的“黑色五月”過去了,真的名不虛傳。一批批學位論文堆來桌上,如排山倒海一般,叫人吃不消。只有再次賈其餘勇,在論山文海之中“衝浪”。待得從洶湧的浪濤中上岸來,那種情狀,只有英文中survive一詞庶幾可以形容之。長長地呼一口氣,這種感覺真好。
正巧廖可斌教授從杭州寄來一冊《風雨樓晚年詩鈔》,線裝,豎排,湖南嶽麓書社出版,浙江華寶齋印刷,素雅大方,挺不錯。作者是其師馬積高先生,已故湖南師範大學教授、尤以《賦史》著名學界的一位湖湘學者。我跟馬先生的接觸,始於1980年代中期,先有書信來往。博士畢業那年,馬先生還專門來信,問我是否有意到湖南師大任教。記得他的信中有這樣一句,“湖南是令師千帆先生的故鄉”,言下不無動之以情的意思。須知,那時湖南師大的賦學研究正搞得紅紅火火,當之無愧是海內賦學中心之一,而我這個後生剛剛畢業,甚至與馬先生並未有一面之緣,老先生就如此真情邀約,不免令我有知遇之感。後來為了一個學生的孩子上學的事,他找過我,那件事,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古道熱腸。
再後來在幾次賦學研討會上,見過老先生幾面,包括遠涉“重關”參加在台灣召開的那次辭賦學研討會。老先生曾經給我寫了一幅字,抄的是他1992年作的一首絕句《(雁蕩)靈峯側小潭》,也收在這本詩集中。拿到詩集後,看了前言後跋,瞭解到這裏所存只是他晚年的一些作品,集中最早的一篇作於1980年,那時馬先生已經56歲了。展卷誦讀,讀到那首曾經抄示給我的詩,感覺特別親切:
流泉遠至響淙淙,
漱石盤旋聚一泓。
未得汪洋歸大海,
澄心千古對蒼穹。
這個小潭僻在雁蕩靈峯之側,名不見經傳,但卻一下子吸引了詩人,也吸引了我。不知為什麼,大概是詩題的緣故,我立刻想到柳宗元“永州八記”中的小潭。雁蕩山的這個小潭,當然沒有永州那個小潭那麼孤峭寒寂,但其雖然默默無聞、卻不改其澄靜千古之姿,卻可坦然面對柳宗元的那泓小潭而無愧。馬先生在《自序》中曾言,此集中所作,“大抵皆出自當時之真情實感”。我以為,這首小詩雖以小潭為題,其實亦是馬先生的“夫子自道”。“澄心千古對蒼穹”,大有“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之意態。我甚至猜想,馬先生當年書此詩垂示,也不無寄託老懷之意。
這麼想着,不免翻出馬先生的手跡,再細心觀摩一通,又發現第二句中“漱石”二字,在抄給我時,寫作“盡日”。集本是馬先生手定,據廖可斌跋語推斷,約在1999年到2000年間,抄本也是馬先生手鈔,從寄來的信封上可以確認是在1999年4月。如是,則二本孰先孰後,孰是孰非,一時恐難分辨矣。自東晉以降,中國傳統士人中總喜歡引孫楚為同道,枕流漱石,以泉石之幽致,見心中之丘壑,我想馬先生也不例外,詩集中不是還有一句“伊愛山花我枕流”(《重訪南嶽水簾洞志感》)嗎?不過,具體到上面那首七絕,我倒是覺得作“盡日”也很好,從修辭上來説,説不定還顯得更蒼老一些。
馬先生晚年有機會走一些地方,留下不少紀遊類的詩作,但大抵都是有感而發,不是徒然吟賞風物、流連光景的篇什。集中有一篇《麓山側小泉》,命題與前一首七絕尤為相類。詩云:“老來世事倦關情,欲摘丹心付杳冥。怪爾深藏清如許,低迴猶有不平鳴。”與《(雁蕩)靈峯側小潭》正有異曲同工之妙。
1996年,馬先生率大陸學者一行赴台參加辭賦學研討會,有《訪台雜詩》一組,其中第一首便是《經港入台》:
一國三關出入忙,
百年世事感滄桑。
文章應是無拘檢,
且與同行論短長。
我記得李商隱的詩:“七國三邊未到憂”,也記得晏幾道的詞:“夢魂慣得無拘檢”,但讀着這篇絕句,卻不禁要感喟“一國三關足世憂”矣。
馬先生是一個淵雅而温厚的詩人,哪怕發為嘲諷,也往往出語温婉。郭沫若曾經在四川成都杜甫草堂上題寫過一副對聯:“世上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盛讚杜甫其人其詩,到晚年作《李白與杜甫》,曲學阿世,世人周知,馬先生曾作一詩,有所譏諷,而題中仍然不欲直斥,只是婉稱“某名公”而已。1988年,他寫了一首《戊辰端陽重遊汨羅屈子祠》:
重來千古傷心地,
天際輕陰障日紅。
怕向江邊尋往跡,
楚王或恐有遺風。
後二句語帶冷諷,雖然出語温婉,仍然讓某些人坐不住,受不了。“有人未經許可,刊於某縣詩刊上,而另以不通之句篡改此二句。餘得知後曾馳函抗議,希予更正。得編者覆信雲:‘原改經領導同意,今又請示領導,不得更正’云云。噫!餘本言‘或有’,此真有矣。”妙哉!改詩原是風雅之事,領導政務繁忙,難得有如此雅興,親自操觚,哪裏容得再改回去?領導的苦心不便辜負,我也很想領教他筆下那一番推敲工夫,可惜,馬先生的這段自注點到即止,語焉未詳。儘管如此,我還是建議,倘有編錄二十世紀詩歌紀事者,勿要忘記這段“楚王遺風”的掌故,雖然只是粗存梗概,但也足以“立此存照”了。
馬先生的詩,基本上屬於學人之詩,他集中有一批絕句是可以當論學絕句來讀的。如《讀書雜感》五首,涉及《宋元學案》《南嶽酬唱集》《船山遺書》、王闓運集等書,又如《讀〈水滸傳〉有感……》《讀小説〈莊周〉敍莊子妻死事有感》《作〈荀學源流〉成志感》等,竊以為,讀馬先生論著者應取此類詩並讀之。馬先生是賦史大家,我最感興趣的是,當然是論賦絕句。以下幾篇,雖無論賦之名,而有其實,依次抄在下面。第一篇《青城山懷陸放翁》,論及陸游的一篇鮮為人注意的《紅梔子花賦》:
報國無門長自嗟,
深山豈可隔天涯?
無聊偶作神仙夢,
幻出雲間梔子花。(自注:“放翁有《紅梔子花賦》,極幽幻之妙,居青城山時所作也。)
第二篇《蜀中吊司馬相如》,論及相如其人與其賦:
馬卿才調本無倫,
長策猶傳喻蜀文。
可惜一篇《遊獵賦》,
千秋錯認是詞人。
第三篇《過子云亭吊揚雄》則傷嘆揚雄之命運,並將其與屈原相比:
難甘寂寞怯爭先,
出處如君亦可憐。
投閣沉淵俱有恨,
長安可得似湘川?
第四篇《庚午端節與粵中詩友雅集廣州珠島賓館即席作》(錄其前四句)論及明代的一篇地方都會題材的賦作——黃佐《粵會賦》:
謠俗昔傳《粵會賦》,
繁華今見廣州城。
衣裳已混殊方俗,
言語猶存中古聲。(注:明人黃佐有《粵會賦》)
這些以詩的方式發表的賦學評論,不僅形式別緻,其內容觀點,我想,也必定會引起賦學界同人的重視。
2001年5月,這位長期住在嶽麓山下風雨樓中的老人乘鶴遠去。那時,我正遠在英倫訪學,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回國後,才由許結兄告知,痛悼之餘,也不禁感慨欷歔。時過境遷,我便沒有再作悼念的文字。今日捧讀詩集,勾起往事和隨想,情不自禁地寫下上述文字,拉拉雜雜,也算我對馬先生的紀念吧。 [3] 

馬積高自我評價

我已年過古稀,回顧平生對國家和社會的貢獻,即對青少年時期師支的期待一徇,殊覺有愧。立身處世,亦嘗有隨時順俗之失,未能盡當。但可自慰的是,從來好學不倦,併力圖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有所開拓和前進,雖所得殊少,仍求之不止;個人名利之心,雖未能掃除淨盡,然在關頭,每能自甘恬淡;於個人恩怨、譭譽,亦能處之泰然,不以私害公。在個人生活上,我向無奢望,託身有所,衣食粗具,即怡然自樂;惟煙未能戒,酒未能除,茶不能淡,可謂三累;但既入暮年,何必自苦太甚,故均行其素。 (《馬積高先生自傳》 [4] 

馬積高社會評價

“學風純正而思想活躍,功底紮實而目光敏鋭,在從容不迫的論述中流露出雄深雅健的騷心史筆。這是我對馬積高學術著作的評價。在當代學人中,能夠達到這個境界者不多。” ……“由於碼頭的關係,馬積高在國內學術界所佔有的地位同他所取得的成就很不相稱。北京某名校有一位讀過《賦史》的名家曾對我説:‘馬積高要是在北京,就不止這地位了。’我聽了心中竊笑:真把馬積高看小了。馬積高的志向,豈是和並世學者爭高論低?遇不遇,時也。 ”(吳龍輝《追憶馬積高先生》)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