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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

(清代小説《紅樓夢》中的角色)

鎖定
小説《紅樓夢》中人物香菱,薛蟠之妾,原名甄英蓮甄士隱的女兒。三歲那年元宵,在看社火花燈時被騙子拐走,十二三歲時,被薛蟠強買為妾,改名香菱。她生得嫋娜纖巧,做人行事又温柔安靜,後為薛蟠正妻夏金桂所妒,備受折磨,改名為秋菱,險遭謀害。薛蟠出獄後,把香菱扶了正,後難產而死,並遺留一子(這可以通過最後一回中甄士隱與賈雨村的對話中得知,是由甄士隱親口所述)。根據判詞(自從兩地生枯木)和各位紅學家的佐證,香菱最後被夏金桂折磨致死。《癸酉本石頭記》(《吳氏石頭記》)中甄士隱告訴香菱將歸太虛幻境後,香菱哭泣,夏金桂吃醉酒來到香菱房內,後被夏金桂用牛筋繩勒死。在最後的情榜上尊以“情呆”名號,即——滿眼無物不可心,無人不可人,心機獨缺,命絕悍婦之手,真情呆矣。
中文名
甄英蓮
別    名
香菱
別    名
秋菱(屬於夏金桂給的蔑稱)
出現作品
《紅樓夢》

香菱人物簡介

香菱簡介

香菱 香菱
原籍姑蘇,原名甄英蓮(諧音真應憐)(古本有的稱其為甄英菊,諧音的意思為“真是應該以他的命運來概括全局啊”),為甄士隱獨女,眉心中有一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記。

香菱命運

三歲那年元宵,在看社火花燈時被家奴霍啓(禍起)看護不當而被拐子拐走,養大後先是被賣給公子馮淵(逢冤),後來呆霸王薛蟠打死了馮淵,把香菱強買去做小妾。
香菱後隨薛家進京,一直住在榮府的梨香院。她生得嫋娜纖巧,做人行事又温柔安靜,薛蟠的正房夏金桂極為嫉妒她,就一直虐待香菱。香菱備受夏金桂的折磨,不僅名字被改為秋菱(求憐),還險遭謀害。曾寄住在大觀園中;後來,拜黛玉為師學詩。
早在香菱未被拐時已有一僧一道見甄士隱抱着英蓮,那僧便大哭起來,又向士隱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裏作甚?舍我罷,舍我罷!”已點出香菱“平生遇際實堪傷”第七回周瑞家的在送宮花時見金釧兒和香菱在曬日陽兒,也向金釧兒説:“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像咱們東府裏蓉大奶奶的品格兒。”蓉大奶奶即秦可卿劉心武認為拿香菱和秦可卿相比是暗指兩人現在的出身並不是真出身,而且要比現在出身高。

香菱香菱學詩內容摘錄

香菱 香菱
詠月——香菱自嘆(一)精華卻掩萬般難,了悟嫦娥奔廣寒。一片冰心無去處,半生緣分有缺殘。綠窗舊醉雙聞笛,紅帳新寒再倚欄。博得香菱應自問,緣何月圓夢難圓!(二)詠月——香菱自嘆 (七律) 雲天霧海路途難,寒卻衿裘勝廣寒。一片冰心何去處,半生情愫有缺殘。綠窗舊跡初聞笛,紅帳新涼再倚欄。我自應憐應自問,人間天上夢難圓?(三)望月——香菱自嘆 (七律,再和) 雲天霧海路途難,寒卻周身勝廣寒。一片冰心何去處,半生緣分本來殘。綠窗舊夢初痕密,紅帳新人又倚欄。我自應憐應自嘆,人間天上不團圓!望月——香菱自嘆 (七律,再和) 雲山霧海路艱難,寒徹周身勝廣寒。一片冰心無去處,半生緣分本來殘。紅塵舊夢難尋覓,綠袖新詞可倚欄?我自應憐應自嘆,月圓賤妾尚難圓!

香菱小説判詞

癩頭跣腳的僧人給甄士隱的暗示:
87版香菱扮演者 87版香菱扮演者
嬌生慣養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其中菱花即香菱,“雪”就是“薛”。英蓮於元宵節被拐子拐走,癩頭和尚此絕即暗示此事。
香菱的判詞金陵十二釵副冊之首):
首頁畫着是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沼,其中水涸泥幹,蓮枯藕敗,後面書雲:
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依照原書第五回太虛幻境薄命司所錄,香菱乃“金陵十二釵副冊”中的第一人,也是書中唯一明確提及的副冊人物(即介於“正冊”的姑娘、媳婦和“又副冊”的丫鬟中間的一級,大約是“屋裏人”一類)。  第一句是説,“香菱”原來就是“英蓮”;英蓮三歲時被拐子拐走,養到十幾歲賣給薛蟠,給這個花花太歲作了侍妾。後來薛蟠娶了個攪家不賢的潑婦夏金桂(“兩地生孤木”和畫上的桂花都是她的暗示),又貪又嫉,又狠又毒,香菱受盡他們的凌辱虐待,含恨而死。關於香菱的結局,這首判詞已經説得很明確,高鶚的續書寫夏金桂死後,香菱被扶正,是不符曹雪芹的意圖的。程高很多結局都是按照判詞本意寫的,對香菱卻未依照本意,也許是對甄英蓮的憐惜吧!

香菱香菱學詩

香菱 香菱
香菱學詩是《紅樓夢》中的一個插曲,但聯繫香菱的一生遭際來看,這個插曲的描寫是作者頗具匠心的安排。脂硯齋對此有精闢的分析,説:“細想香菱之為人也,根基不讓迎探,容貌不讓鳳秦,端雅不讓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襲平,所惜者幼年罹禍,命運乖蹇,致為側室。且曾讀書,不能與林湘輩並馳於海棠之社耳。然此一人豈可不入園哉。故欲令入園,終無可入之隙,籌畫再四,欲令入園必呆兄遠行後方可。”香菱是小説中出場最早的薄命女,自幼被拐,十幾歲時被呆霸王薛蟠強買為妾;後來正妻夏金桂一來,她的命運就更為不堪,很快就被折磨致死了。後四十回寫她死於難產,並不符合曹雪芹原來的設計。在情榜當中,香菱位居副冊首位,可見是相當重要的人物。作者寫她學詩,也是為了抬高她的身份,增加讀者對她的好感。這樣,當她被無情的命運折磨至死時,就使悲劇性更為強烈了。
原文
香菱學詩 香菱學詩
且説香菱見過眾人之後,吃過晚飯,寶釵等都往賈母處去了,自己便往瀟湘館中來。此時黛玉已好了大半,見香菱也進園來住,自是歡喜。香菱因笑道:“我這一進來了,也得了空兒,好歹教給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笑道:“既要作詩,你就拜我作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作師。你可不許膩煩的。”黛玉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舊詩偷空兒看一兩首,又有對的極工的,又有不對的,又聽見説‘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詩上亦有順的,亦有二四六上錯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聽你一説,原來這些格調規矩竟是末事,只要詞句新奇為上。”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香菱笑道:“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説的真有趣!”黛玉道:“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你只聽我説,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裏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裏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庚,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香菱聽了,笑道:“既這樣,好姑娘,你就把這書給我拿出來,我帶回去夜裏念幾首也是好的。”黛玉聽説,便命紫娟將王右丞的五言律拿來,遞與香菱,又道:“你只看有紅圈的都是我選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問你姑娘,或者遇見我,我講與你就是了。”香菱拿了詩,回至蘅蕪苑中,諸事不顧,只向燈下一首一首的讀起來。寶釵連催他數次睡覺,他也不睡。寶釵見他這般苦心,只得隨他去了。
香菱 香菱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見香菱笑吟吟的送了書來,又要換杜律。黛玉笑道:“共記得多少首?”香菱笑道:“凡紅圈選的我盡讀了。”黛玉道:“可領略了些滋味沒有?”香菱笑道:“領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説與你聽聽。”黛玉笑道:“正要講究討論,方能長進。你且説來我聽。”香菱笑道:“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裏説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這話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從何處見得?”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聯雲:‘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想來煙如何直?日自然是圓的: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象是見了這景的。若説再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字來。再還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這‘白’‘青’兩個字也似無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形容得盡,念在嘴裏倒象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還有‘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怎麼想來!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灣住船,岸上又沒有人,只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作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誰知我昨日晚上讀了這兩句,倒象我又到了那個地方去了。”
香菱 香菱
正説着,寶玉和探春也來了,也都入坐聽他講詩。寶玉笑道:“既是這樣,也不用看詩。會心處不在多,聽你説了這兩句,可知‘三昧’你已得了。”黛玉笑道:“你説他這‘上孤煙’好,你還不知他這一句還是套了前人的來。我給你這一句瞧瞧,更比這個淡而現成。”説着便把陶淵明的“暖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翻了出來,遞與香菱。香菱瞧了,點頭歎賞,笑道:“原來‘上’字是從‘依依’兩個字上化出來的。”寶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講,越發倒學雜了。你就作起來,必是好的。”探春笑道:“明兒我補一個柬來,請你入社。”香菱笑道:“姑娘何苦打趣我,我不過是心裏羨慕,才學着頑罷了。”探春黛玉都笑道:“誰不是頑?難道我們是認真作詩呢!若説我們認真成了詩,出了這園子,把人的牙還笑倒了呢。”寶玉道:“這也算自暴自棄了。前日我在外頭和相公們商議畫兒,他們聽見咱們起詩社,求我把稿子給他們瞧瞧。我就寫了幾首給他們看看,誰不真心歎服。他們都抄了刻去了。”探春黛玉忙問道:“這是真話麼?”寶玉笑道:“説謊的是那架上的鸚哥。”黛玉探春聽説,都道:“你真真胡鬧!且別説那不成詩,便是成詩,我們的筆墨也不該傳到外頭去。”寶玉道:“這怕什麼!古來閨閣中的筆墨不要傳出去,如今也沒有人知道了。”説着,只見惜春打發了入畫來請寶玉,寶玉方去了。香菱又逼着黛玉換出杜律來,又央黛玉探春二人:“出個題目,讓我謅去,謅了來,替我改正。”黛玉道:“昨夜的月最好,我正要謅一首,竟未謅成,你竟作一首來。十四寒的韻,由你愛用那幾個字去。”
香菱聽了,喜的拿回詩來,又苦思一回作兩句詩,又捨不得杜詩,又讀兩首。如此茶飯無心,坐卧不定。寶釵道:“何苦自尋煩惱。都是顰兒引的你,我和他算帳去。你本來呆頭呆腦的,再添上這個,越發弄成個呆子了。”香菱笑道:“好姑娘,別混我。”一面説,一面作了一首,先與寶釵看。寶釵看了笑道:“這個不好,不是這個作法。你別怕臊,只管拿了給他瞧去,看他是怎麼説。”香菱聽了,便拿了詩找黛玉。黛玉看時,只見寫道是:
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
詩人助興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觀。
翡翠樓邊懸玉鏡,珍珠簾外掛冰盤。
良宵何用燒銀燭,晴彩輝煌映畫欄。
黛玉笑道:“意思卻有,只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他縛住了。把這首丟開,再作一首,只管放開膽子去作。”
香菱 香菱
香菱聽了,默默的回來,越性連房也不入,只在池邊樹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摳土,來往的人都詫異。李紈,寶釵,探春,寶玉等聽得此信,都遠遠的站在山坡上瞧看他。只見他皺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寶釵笑道:“這個人定要瘋了!昨夜嘟嘟噥噥直鬧到五更天才睡下,沒一頓飯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聽見他起來了,忙忙碌碌梳了頭就找顰兒去。一回來了,呆了一日,作了一首又不好,這會子自然另作呢。”寶玉笑道:“這正是‘地靈人傑’,老天生人再不虛賦情性的。我們成日嘆説可惜他這麼個人竟俗了,誰知到底有今日。可見天地至公。”寶釵笑道:“你能夠象他這苦心就好了,學什麼有個不成的。”寶玉不答。
只見香菱興興頭頭的又往黛玉那邊去了。探春笑道:“咱們跟了去,看他有些意思沒有。”説着,一齊都往瀟湘館來。只見黛玉正拿着詩和他講究。眾人因問黛玉作的如何。黛玉道:“自然算難為他了,只是還不好。這一首過於穿鑿了,還得另作。”眾人因要詩看時,只見作道:
非銀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護玉盤。
淡淡梅花香欲染,絲絲柳帶露初幹。
只疑殘粉塗金砌,恍若輕霜抹玉欄。
夢醒西樓人跡絕,餘容猶可隔簾看。
寶釵笑道:“不象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個‘色’字倒還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這也罷了,原來詩從胡説來,再遲幾天就好了。”香菱自為這首妙絕,聽如此説,自己掃了興,不肯丟開手,便要思索起來。因見他姊妹們説笑,便自己走至階前竹下閒步,挖心搜膽,耳不旁聽,目不別視。一時探春隔窗笑説道:“菱姑娘,你閒閒罷。”香菱怔怔答道:“‘閒’字是十五刪的,你錯了韻了。”眾人聽了,不覺大笑起來。寶釵道:“可真是詩魔了。都是顰兒引的他!”黛玉道:“聖人説,‘誨人不倦’,他又來問我,我豈有不説之理。”李紈笑道:“咱們拉了他往四姑娘房裏去,引他瞧瞧畫兒,叫他醒一醒才好。”
説着,真個出來拉了他過藕香榭,至暖香塢中。惜春正乏倦,在牀上歪着睡午覺,畫繒立在壁間,用紗罩着。眾人喚醒了惜春,揭紗看時,十停方有了三停。香菱見畫上有幾個美人,因指着笑道:“這一個是我們姑娘,那一個是林姑娘。”探春笑道:“凡會作詩的都畫在上頭,快學罷。”説着,頑笑了一回。
各自散後,香菱滿心中還是想詩。至晚間對燈出了一回神,至三更以後上牀卧下,兩眼鰥鰥,直到五更方才朦朧睡去了。一時天亮,寶釵醒了,聽了一聽,他安穩睡了,心下想:“他翻騰了一夜,不知可作成了?這會子乏了,且別叫他。”正想着,只聽香菱從夢中笑道:“可是有了,難道這一首還不好?”寶釵聽了,又是可嘆,又是可笑,連忙喚醒了他,問他:“得了什麼?你這誠心都通了仙了。學不成詩,還弄出病來呢。”一面説,一面梳洗了,會同姊妹往賈母處來。原來香菱苦志學詩,精血誠聚,日間做不出,忽於夢中得了八句。梳洗已畢,便忙錄出來,自己並不知好歹,便拿來又找黛玉。剛到沁芳亭,只見李紈與眾姊妹方從王夫人處回來,寶釵正告訴他們説他夢中作詩説夢話。眾人正笑,抬頭見他來了,便都爭着要詩看。
話説香菱見眾人正説笑,他便迎上去笑道:“你們看這一首。若使得,我便還學,若還不好,我就死了這作詩的心了。”説着,把詩遞與黛玉及眾人看時,只見寫道是:
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輪雞唱五更殘。
綠蓑江上秋聞笛,紅袖樓頭夜倚欄。
博得嫦娥應借問,何緣不使永團圓!
眾人看了笑道:“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語説‘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社裏一定請你了。”香菱聽了心下不信,料着是他們瞞哄自己的話,還只管問黛玉寶釵等。
這首詩是成功的。除首聯外,句句都似非寫月,但句句與月相關。用詞典雅含蓄,設意新奇別緻。尤其是頷聯,對仗工穩,言淺意深,堪稱精妙。它最大的優點,是切合香菱自己的身世,借詠月而懷人,流露了真情實感。這樣,詩就不是空洞的而是有內容的了。香菱的成功,一方面説明了她自己的聰明與優雅素質,另一方面也説明了一個道理,即小説四十九回寫眾人看了她第三首詩所説的"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如此,香菱住在大觀園裏更為名正言順,她做副冊第一人也就順理成章了。
《紅樓夢》中有許多詩詞,這是今天讀者的閲讀難點之一。許多人草草看過,以為作者無所用心,這是可惜的,書中詩詞,往往是與故事情節融為一體的,每個人的詩作都有自己的特點,表現了不同人物不同的思想性格。有些詩作,還點明瞭人物的處境與命運歸宿。如上引香菱詩第三首中的"精華欲掩料應難",實際就是在説香菱目前的情況。因此,仔細品味書中詩詞,也是欣賞《紅樓夢》的樂趣之一。
曹雪芹借寫香菱學詩,還表達了自己對詩藝的一些看法。他特別強調詩要有新意,要寄情寓興,不能以詞害意,這是一種通脱明達的認識。從課文中,讀者還可以瞭解到作者比較欣賞唐人詩作,如王維、杜李白等都是曹雪芹心儀的優秀詩人。
香菱要學詩,不拜身邊的寶釵為師,卻去找黛玉,這也是合乎小説情理的一筆。寶釵博學多才,詩也寫得不錯,但她並不看重這個,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而且,寶釵生性沉穩,不喜歡太麻煩的瑣事,所以香菱是不便向她學詩的。黛玉雖然生性孤僻,喜散不喜聚,卻也有熱情大度的一面。她指導香菱不厭其煩,循循善誘,而且言簡意賅,所以香菱才能很快悟入門徑,獲得成功。黛玉的這種表現,是她性格中另一側面的反映。從某種角度説,黛玉比寶釵其實更容易相處,也更同情弱者。
本篇課文中寫到的其他人物,如探春、湘雲、寶玉等,着墨不多,都是陪襯人物。但作者輕點淡染,也頗見精神。如寫湘雲健談、探春機敏,就符合她們一貫的表現。

香菱不幸命運

香菱的命運是可悲的,但是在《紅樓夢》中曹雪芹對這個人物特別鍾愛,賦予她特殊氣韻,致使在大觀園中游移着一股極清的暗香,然而終究“菱花空對雪澌澌”了。
香菱原名英蓮,她出身在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姑蘇,母親封氏性情賢淑,深明禮義,父親甄土隱嚴正清白,稟性恬淡,為本地望族。年已半百的夫妻倆,膝下無兒,只有一女,乳名英蓮。
香菱 香菱
英蓮“生得粉妝玉琢,乖覺可喜”,全家極其疼愛。應該説英蓮生活在這樣的家庭是幸福美好的。不幸的是,在她三歲那年的元霄佳節,土隱命家人抱去看燈,至半夜時家人因小解,將英蓮放在一家人家門檻上,待他回來,英蓮不見蹤影。全家人到處尋戲,皆無音訊,英蓮早被拐子拐去,另走他鄉。當天甄家又遭大火,燒成一片瓦礫場,這一個又一個的不幸遭遇,給英蓮的命運籠上了悲劇色彩。甄土隱只得將田莊折變,與妻投岳父家去。
當人們再悉英蓮時,她已長到十二、三歲了。她被拐子養在僻靜處,認着親爹。當英蓮,已有些姿色時,枴子騙她説,爹因無錢還債,要賣她。(香菱是不是真如她所言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我們已不得而知。)這時正巧本地有個馮淵的小子,父母早亡,又無兄弟,有些薄產,一眼看上這丫頭,立意買着作妾,發誓不再續娶,議定三日後過門。英蓮的命運這時似乎出現了轉機,英蓮被折磨了多年,得了這段姻緣,倒是英蓮不幸中的有幸。然而又偏偏不幸的命運在捉弄這紅顏薄命女。枴子為嫌錢,第二日又將英蓮賣予“豐年好大雪”的薛家“呆霸王”薛蟠,意欲捲走兩家銀子,逃往他鄉。薛蟠橫行霸,淫佚跋扈,枴子哪能走脱,被兩家拿往打個半死。枴子求饒,兩家都不肯收銀,只要領人。薛家勢強人多,將馮淵打了個稀爛,抬回家三日便死了,薛蟠生拖硬拽拉帶走了香菱。尤為讓人痛心的是,將香菱胡亂判給薛蟠的不是別人,正是其父甄士隱舊時接濟過的書生賈雨村。賈雨村發達後曾信誓旦旦地對甄氏夫婦説,務必差人找尋回來。然而面對四大家族“護官符”的壓力,他依舊選擇了徇私枉法,英蓮的命運也再一次被推向無情的深淵。
後來她被人們、薛蟠的妹妹薛寶釵漸斬喚着香菱。曹雪芹安排這薄命女名字的更改,寓意着很深的含義:它是説,蓮的質地高潔,貴若襯飾淨瓶水的柳枝,或如如來親炙的座席,一旦脱離蓮座,委落紅塵,處於污泥,甚而成為野草閒花羣落中的一株菱花。
曹雪芹對香菱是十分鐘愛的,可以説《紅樓夢》中有兩類截然不同的女子形象:一類是像黛玉、妙玉、齡官等人的冷僻高傲;另一類是像寶釵、襲人、湘雲等人的世故練達。而曹雪芹在塑造香菱時,卻拋撇了這兩種典型,把她塑造成矯憨天真、純潔温和、得人憐愛的女性。香菱雖遭惡運的磨難,卻依然渾融天真,毫無心機,她總是笑嘻嘻地面對人世的一切,她恆守着她温和專一的性格。當薛蟠在外尋花問柳被人打得半死,香菱哭得眼睛都腫了,她為自已付出珍貴的痴情。薛蟠外出做生意,薛寶釵把她帶入大觀園來往,她便有機會結識眾姑娘。為了揭示香菱書香人家的氣質曹雪芹還安排了香菱學詩的故事。她拜黛玉為師,幾經失敗,終於成功,夢中得句,寫出了“精華欲掩料應難,影自娟娟魄自寒”“博得嫦娥應借問,緣何不使永團圓”的精彩詩句,贏得眾人讚賞,被補為“海棠詩社”的社員。曹雪芹在百草千花、萬紫千紅的大觀園中特意植入的一朵暗香的水菱。這時香菱命運的轉機,給了讀者一次小小的安慰。
可是好景不長,她舛苦的命運又到來。薛蟠外出做生意又遇夏金桂,不幾天就粘上了,不久娶為正室。金桂的出現,使香菱步上死陰的幽谷。金桂未來之前,她雖不幸,但終究還很自足的狹小女性侍妄世界,快活單純過日子。金桂到來為爭寵,開始找碴,先命香菱陪她睡,香菱不肯,金桂説她嫌髒,怕夜裏伏侍;不久又裝起病來,説是香菱氣的;金桂自扎紙人,挑唆薛蟠,薛蟠不問清渾皂白,抓起門閂打香菱。香菱倍受到精神與肉體雙重磨折。金桂還像歷史上肆行文字獄的暴君,連薛蟠的妹妹薛寶釵給取的名字,也要找碴兒,她説:“菱角花開,誰見香來?若是菱角香了,正經那些香花放在哪裏?可是不通之極!”香菱道:“不獨菱花香,就連荷葉,蓮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但它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靜日靜夜,或清早半夜,細領略了去,哪一股清香比是花都好聞呢,就連菱角、雞頭、葦葉、蘆根,得了風露,那一股清香也是令人心神爽快的。”金桂道:“依你説,這蘭花桂花倒香的不好了?”香菱説到熱鬧頭上,忘了忌諱,便接口道:“蘭花、桂花(犯正房“金桂”名諱)的香,又非別的香可比。”一句未了,金桂的丫頭忙指着香菱的臉,説道:“你可要死!你怎麼叫起姑娘的名字來?”香菱猛省,依着金桂從此改名“秋菱”。
香菱最終忍不往百般虐待折磨,把前面路徑競一心斷絕,跟隨寶釵去了。
(以下為高鶚續書的結局)但是老天會替人鳴不平,金桂弄巧成拙,自己落入自已設計的陰謀中毒斃了,香菱解除禁忌,扶為正室,這是香菱命運的又一次重要轉機,這正像她第一次可能嫁給多情專一的馮淵一樣,是黑暗生命中的一線曙光,後來又為薛家懷上了一個胎兒,眼看一切惡運即將過去,曙光即在前面,一個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就要到來,然而它來得太遲了,太遲了,因為一生的劫難、坎坷、舛苦、不幸,特別從薛蟠房中移出,不免對月傷悲,挑燈自嘆,氣怒傷肝,內外拆挫不堪,已釀成幹血之症。最後香菱生下的同樣是一個“粉妝玉琢,乖覺可喜”的寧馨兒,而自已難產,在血汗牀房掙扎而離開人世。這一生一死閃差野,讓人感到香菱的命運何等蒼涼、乖蹇與不幸,給讀者留下了深深的思索!

香菱劉心武解讀香菱

早在香菱未被拐時已有一僧一道見甄士隱抱着英蓮,那僧便大哭起來,又向士隱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裏作甚?舍我罷,舍我罷!”已點出香菱“平生遇際實堪傷”第七回周瑞家的在送宮花時見金釧兒和香菱在曬日陽兒,也向金釧兒説:“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像咱們東府裏蓉大奶奶的品格兒。”蓉大奶奶即秦可卿,劉心武認為拿香菱和秦可卿相比是暗指兩人現在的出身並不是真出身,而且要比現在出身高。

香菱王蒙説香菱

《紅樓夢》中的人物皆極生動,包括不那麼重要顯眼的人物如李嬤嬤王善保家的賈芸倪二劉姥姥乃至板兒,都栩栩如生,掩卷難忘。惟獨香菱,我讀“紅”少説着也有十幾遍了,始終沒找到對於香菱的感覺。
而香菱這個人物並非不重要。她的父親是甄士隱,是“紅”裏也是“紅”外的人物,他早早地受到了命運的無情打擊,從而早早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看破紅塵,四大皆空,成為其他人物的觀察者超度者,成為攘攘擾擾的其他人物的參照系統。
當然書中還有一僧一道,但是那兩“人”(?)如神如妖如影如幻,與其他人與事隔着一大層,與其説是人物不如説是概念理念信念的符號。而甄士隱有個女兒卻是香菱,香菱是書裏故事裏的人物,是薛蟠強搶來的通房丫頭,是黛玉的詩徒,是夏金桂的眼中釘。尤其在後四十回中,與薛、夏、寶蟾等有一番烏煙瘴氣的糾葛。
香菱 香菱
香菱之悲慘遭遇使我屢屢懷疑甄士隱的選擇的正確性,一任自己的女兒塗炭蹂躪,這樣的高士、正果、超拔令人不忍,不認,難以苟同,思之毛骨悚然。這是不是反映了作者的自相矛盾呢?色即是空,色何嘗空?誰能無情?誰能無咎?誰無塵緣?誰能無痛!
而且在太虛幻境中香菱佔有重要位置,她的排名在晴雯與襲人之前,前二人又居於副冊,而她居於副冊之首。判曰:
根並荷花一莖香,〔甲戌雙行夾批:卻是詠菱妙句。〕
平生遭際實堪傷,
自從兩地生孤木,〔甲夾批:拆字法。〕
致使香魂返故鄉。
評價很高,哪兒都香,接近完美或已經完美。明言其堪傷,亦是正面評價的表示(“實堪傷”一詞道出悲涼韻味,足悲也,堪身世、堪命運)。兩地生孤木好辦,二土一木的桂也,被夏金桂所害。魂返故鄉則只能是死的別稱了。
是不是作者太同情和喜歡這個人物了,反看不出人物輪廓了呢?如此悲慘而無悲情,如此孤單而不感孤單,如此學詩有成心有靈犀,乃至可以與黛玉對話至少能與黛玉做伴。如此能為寶玉情解石榴裙(按情解石榴裙的含義是絕無含糊的,就是把身體給了寶玉之義),而又天真無瑕。被稱為美香菱而不涉風月,這可能嗎?其高度甚至超過了寶釵了。寶釵還是教育出來的,她對黛玉講過她讀閒書而受責罰的事蹟,而香菱從小被人販子拍去,哪有受教育的可能?幸而她的命太不好了,命運對她太苛刻了,作者又一再強調其呆傻,否則,她會不會也被懷疑是城府權謀韜光養晦呢?
襲人的“正確”令人起疑,寶釵的正確令人半信半疑,香菱的正確令人不疑。
讓我們反過來思索一下,有沒有可能就是有人接受了當時的主流價值觀,由真性出發而感悟到了主流價值帶來的本分、快樂、和平、安寧、秩序、希望,就基本真實地正確起來了呢?要知道那個時候並沒有多少人將那種主流價值視為吃人的洪水猛獸哇。一種價值觀念能主宰一個大國那麼長時間,難道只是靠虛偽和荒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