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跎全傳

天上想空星下凡，生在過君府不如縣一色杏花村，姓石，名信，字不透。妻子混氏，小名混世蟲兒。丈人叫做混丈人，名喚混得過去。兒子叫做石個個，石信因牙疼用了一劑蜜餞砒霜藥，背上生出一塊呆肉，左腳又被人弄了一個二起腿，卻短了三分，因此，人們都叫他“跳跎子”。這跎子在家終日跳來跳去，家產卻越跳越多，常請人宴飲聽戲。

一日，跎子同丈人説起背上的呆肉越長越大，越跎越重，丈人勸他往北方逼上紅城去，找城中奧廟裏的懸天上帝求仙方治病，或者往不老城投脱空師祖。跎子決定去找懸天上帝。次日，跎子攜一把可憐劍，背一個黃布搭包，拿一根流光棍就上路了。一路上見到些賣皂角的、賣生薑的，有學乖的，有賣呆的，有吃苦的，有討便宜的，苦樂不均，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一日，路遇寡話老人支古今。老人告訴跎子，要過鑽山、打洞、沒奈河、二番江、愁山、苦海、逼上梁山，才能到逼上紅城。跎子被老人送過了溪，又走了些山高水遠，見了些世態炎涼。一日借宿在鬼奶奶家，只見鬼奶奶鬼頭鬼腦，衣裳當中掛了一幅鬼畫符的鬼胡話，跎子一夜未曾閤眼，次日早早辭別鬼奶奶望大路而行。在鑽山遇見樵夫猛一衝，由他帶領過了打洞，又有鮑發户勒馬造橋過了沒奈河，農夫秧窩子指路來到愁山。愁山多老虎，跎子用流光棍與笑面虎、假老虎、紙老虎等一窩老虎周旋了許久，又前怕狼後怕虎望小路逃走過了愁山。賈斯文指點跎子過二番江上的拿橋，跎子失足落水，被圓和尚、扁長老救起。他不聽二和尚勸他投脱空祖師門下，執意要尋懸天上帝。

他繼續前行渡過苦海，在逼上梁山與五名強盜結義，破了機關，終於見到了懸天上帝，並拜他為師。懸天上帝怕醫了跎子損了腰，就未給跎子施治，而是教了他幾項武藝：一要槍長馬快，二要快刀殺人，三要嘴碼子燥，四要人前識竅，五要八面捏攏，六要假裝公道，七要見風掛牌，八要看風下笤，九要漆操漆光，十要不諧脱吊。跎子又得了新兵器——軟尖刀，並服師父所賜仙丹一粒，左右長出兩個翅膀，又學了神砂、雲旦、遁術等絕招。武藝學成，又能飛行，從此號稱飛跎”。一日，遵師父之命下山投軍，以解中原之難。

海外天子大西洋紅毛國國君因王子被中原皇帝臘君扣留，向反蠻國、倭蠻國、苗蠻國三處借兵，進犯中原。此時，中原哈元帥的左右先鋒均彼打敗，正是危急時刻。飛跎投軍，起先因會飛而被任命為催糧官，後因軍情緊急披掛上陣，一舉打敗哇番。三蠻將領獻計，設下葫蘆套，也被飛跎子擊潰，只得請出軍師南無僧與飛跎子鬥法。飛跎子用雲旦破了南無僧的歪嘴經，用神砂破了他的繞門經，殺得南無僧倉皇奔逃有影無形山。飛跎子又飛過大西洋，來到紅毛圍，人不知鬼不覺地將海外天子用神砂迷倒，馱回中原交與臘君。臘君將海外天子軟禁在畫地為牢中。

海外天子失蹤，眾人慌了手腳，請自稱女中丈夫的煙花寨主賽小夥率眾擺下了簸箕陣，將飛跎子穩住，同時派脱空祖師之徒非非想石不閒改頭換面，扮做飛跎子，進京騙回海外天子。不料此計被飛跎子的兒子石個個識破，將海外天子與非非想一併抓回呈與臘君，並奉旨帶領一班人馬到交關助父親作戰。這時，賽小夥與脱空祖師擺的簸箕陣用酒、色、財、氣四張引魂幡來招引飛跎子，飛跎子不為“酒”“色”所動，卻被“財”所迷，陷入陣中，傷了雙翅，借屁遁逃出陣中，前往奧廟求師父懸天上帝療傷，並請他下山助陣。

正當兩方相持不下，抗囊菩薩前來解圍，宣稱脱空祖師是釋教，懸天上帝是道教，跳飛跎子是儒教，三教歸一，都拜在菩薩門下。於是各方和解，放海外天子歸國。臘君論功行賞。飛跎子被封為跎王。石個個與賽小夥成親。跎王護送海外王子回國，父子相會。自此，天下太平，飛跎子名傳後世。 ^[1] 

序

按“飛跎”之義，據清焦循《易餘籬錄》雲：“凡人以虛語欺人者，謂之跳跎子；其巧甚虛甚者，則為飛跎。”是“飛跎”本揚州土語。作者鄒必顯為清乾隆時江蘇揚州的説書藝人。據李鬥《揚州畫舫錄》卷十一《虹橋錄》下記當時評話稱絕技者，有鄒必顯之《飛跎傳》；又卷九《小秦淮錄》雲：“鄒必顯以揚州土語編輯成書，名之日《揚州話》，又稱《飛跎子書》。” ^[3] 

作為一部方言小説，該書乃是源於説書藝人的底本或説書表演的記錄本潤色改編而成。潘建國曾指出古代白話小説中的方言有四個層面的來源，其中之一就是源於對説書表演的方言記錄。“古代白話小説中有若干作品，乃據説書表演的記錄本或説書藝人的底本潤色改編而成；而説書活動具有鮮明的地域性，其聽眾也以社會中下層市民為主，故藝人表演時多夾雜方言，這些方言俗語通過記音方式，最終進入了小説文本。” ^[4] 

從區域文學的角度來看，《飛跎全傳》還可以視作“揚州小説”之一種，該書是用揚州土語寫成的諷刺性滑稽小説，借一個背跎腿跛、人呼為“跳跎子”的際遇，於嬉笑調侃中，針對清中葉腐朽黑暗的社會現象，進行了諷刺揭露。情節荒誕不經，語言詼諧滑稽，且富有濃郁的揚州方言色彩。如該書書名“飛跎”即揚州土語，焦循《易餘籥錄》卷十八雲：“凡人以虛語欺人者，謂之跳駝子。其巧甚虛甚者，謂之飛駝。” ^[4] 

《飛跎全傳》堪稱遊戲小説。歷來一切關於小説的觀念或標準對它都不完全適用。不管人們如何評價它，至少在小説中它古聊備一格的資格。清代初年的揚州，這部小説曾在茶樓書場風行一時。李鬥《揚州畫舫錄》卷十一列舉當時“郡中稱絕技者”，有鄒必顯《飛跎傳》，即可見一斑。 ^[2] 

現存主要版本有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一笑軒刊本；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維揚文盛堂刊本；清咸豐七年（1857）如皋義林堂刊本；清同治十一年（1872）揚州醉經堂刊本，藏揚州市圖書館。1985年台灣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説叢刊”、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説集成”影印一笑軒刊本，1992年遼瀋書社“中國神怪小説大系”《梟鬼雄魂》排印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刊本，1995年華夏出版社“中國古典小説名著百部叢書”排印本。 ^[1]